《[综英美]糖果给你,性命归我》作者:红姜花 文案 安琪有一份名单,而她的任务就是,把名单上的所有坏人统统干掉。 “你年纪轻轻,又只是个普通人,这是不是太困难了呀,安琪?” 安琪甜甜一笑:“不会,因为我长得可爱!” 说一下规则:不在安琪名单上的人,不论好人坏人做什么事都不会死。 安琪名单上的人,要“糖”的会死,不要“糖”的不一定会死。欢迎姑娘们点单想嫖的反派,但是说干掉就会真的被|干掉哦。 警告: 1、角色三观不代表文章三观更不代表作者三观。 2、姜花已放飞自我,入坑需要谨慎,没节操没逻辑没人性,我的玛丽苏嫖文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手动doge]。 不出意外的话,每天晚上七点更新。有事我会提前说明的! 读者群:287787320,只接受正版读者来玩,进群请上订阅记录哦ww 作者微博,欢迎来找我玩。@红红红姜花传送门在此 作者专栏,爱我你就收藏我~叫我以实玛利 内容标签: 英美剧 穿越时空 超级英雄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琪 第1章 糖果归你01   弗吉尼亚州,匡提科,FBI总部。   FBI大楼里的色调是冷的。穿着蓝色制服的普通职员,他们手中拿着的灰色文件夹,还有雪白的天花板与墙壁,组合成庄严沉重的政府部门场景。自联邦调查局成立以来,年年如此,月月如此,今天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又一个工作日。   直到一抹殷红的背影冲撞进冷色调的画面之中。   托尔·奥丁森推开大门,他跨上楼,红披风随着他的步伐飘扬。他的到来换来了无数探员侧目,但托尔并没有在意。   他寻觅到了熟人,径直走了过去:“那个女孩在哪儿?”   神盾局的负责人菲尔·科尔森与FBI的杰克·克劳福德同时看向他。   “安琪被吓坏了。”杰克说,“我不建议你们现在询问,最好等她的家人到来。”   “安琪?”托尔眉头一蹙,“你认识她。”   “是的,我认识她。”杰克回答,“她的养父是汉尼拔·莱克特,我的一位朋友。心理医生,也为FBI的几个案件做过心理侧写。”   托尔沉默片刻。   伫立于现代感十足的装潢之下,他的形象就如同被硬生生搬进门的舞台剧演员。托尔阖了阖与天空同色的眼睛:“她见过洛基,探员。至少先让我确认,我的弟弟并没有以魔法的方式伤害一名无辜的女士。”   深肤色的探员像是疲累般叹了口气。   最终杰克·克劳福德让开了道路。   托尔感激地致以谢意,推开审讯室的门,然后他很欣慰地发现,在这栋大楼里,格格不入的存在不止他一个。   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抬起了头。   她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有着一头淡的近乎于白的金发,自然地打着卷,垂在一袭宝蓝色的连衣裙上。少女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灰色的眼睛带有微蓝的色彩。她纤细的手腕与脚踝裸|露在外,十指交叉、双脚合拢,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警惕又礼貌的姿态。   不同于中庭女孩儿生机勃勃又活力四射的形象,这幅模样让托尔想起了仙宫们身着长裙的少女,或者是在古画中才能见到的旧时贵族。   “安琪莉亚·莱克特?”托尔不自觉地放缓了声线,仿佛生怕自己底气十足的嗓门吓到她。   少女点了点头,走近之后托尔才察觉到,她并不如表现出的那么冷静自持,紧握的双手在不自觉地发抖。   “叫我安琪就好,”安琪不失礼数地笑了笑,“我认识你,你是仙宫来的托尔。但是……”   她的目光闪了闪。   “我以为杰克会等汉尼拔到来。”   托尔放松下来,安琪的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的魔法波动,她的气息如同本人的面容一样干净无暇。   “请原谅我的冒犯,”他说,“洛基是仙宫一等一的魔法高手,我得亲自确认你的安危。”   安琪露出了然的神情,眼底的机敏与戒备散去大半:“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但她还在发抖。要不是如今是春天,气温还算暖和,托尔甚至会以为安琪是感到了寒冷。或许是因为他的闯入?托尔知道自己的体型和身份会给安琪·莱克特这种身材娇小的女性带来多少压力,于是他退后半步:“我可以请FBI与神盾局的探员——”   “——别,先生,请不要。”   她打断了托尔。   “如果一定要在汉尼拔到来之前展开问话,还是请你来吧。”她说,“至少……你是洛基的兄长,而且是复仇者的一员。”   托尔看到了安琪脸上掩饰很好的哀求意味。   “这是女士的请求。”托尔停住步伐,他拉开椅子,坐在了安琪的对面。为了不刺激她,托尔选择了更为随意的话题,“FBI的杰克·克劳福德是你父亲的朋友?”   “汉尼拔·莱克特是我的监护人。”安琪回答,“而我已经成年,严格来说,他与我不再具有法律上的联系。”   “但你和他的感情不错。”   “……是的。”   安琪紧绷的面容不自觉地浮现出半分温暖的色彩。   “我的生父是汉尼拔母系一族的继子,”她垂下眼,慢慢地说道,“他患有精神疾病,我的母亲找遍了欧洲的医生,却无法控制他的病情。最终他丢失了心智,杀了我的母亲。实际上汉尼拔与我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依然接受了成为孤儿的我。”   “我很抱歉。”   “没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时你多大?”   “八岁。”安琪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人开玩笑说我生来就要与疯子和恶棍相伴,如今看来确实没错。”   “洛基不是疯子或者恶棍。”托尔下意识地反驳道,接着意识到了不妥,他露出歉意的表情,“这件事,我代仙宫向你道歉,安琪。很难捉摸洛基在想什么,但我认为,他到地球来,是有计划的。”   “可是,为什么会找上我?”   安琪咬了咬下唇,轻声开口。   托尔觉得有些尴尬。   在仙宫的时候,洛基便深谙讨好女性的那些小伎俩。如今面对他欺骗的中庭少女,托尔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回应。   他只得扯开话题:“洛基以你为幌子,偷走了一份重要的文件。”   “这便是FBI与神盾局同时找上我的原因,”安琪也不为难托尔,她勉强地笑了笑,“没想到我一介平民,竟然会牵扯到政府的事情中,骗我的还是伪装后的洛基。用我们的规则来搞破坏,确实比带着外星大军来毁灭世界更为容易。”   而洛基从来都是掌握规则最快的那个。   安琪喃喃自语:“一份重要的政府文件,而现在FBI和神盾局都找上了我,恐怕不仅仅是政治泄密这么简单,与超能力者或者变种人有关是吗?借以和我约会的名义,是个好办法,麻痹对方的同时也……对不起。”   她话说到一半,像是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几分羞赧的神色:“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托尔想到FBI的负责人说她的养父是名心理医生。并且他注意到安琪的手已经不再抖了。   “你分析的很对。”他坦诚地说道,“我远没有想到这么多。正是因为这次牵扯到了政治事件,你们的FBI才会介入调查。洛基或许出于偶然才选中了你,但你的确是这段时间来距离他最近的人。”   安琪交握的十指蜷成了一团。   她原本就苍白的脸颊变得毫无血色,显然安琪正在竭力克制内心的激动:“对,对的……我没想到竟然会与一名曾经试图攻打地球的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但他现在跑了,你们寻觅不到洛基的下落。”   “所以神盾局的人希望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我……”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她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忍受剧烈的痛苦,“我想等到汉尼拔来到后再谈,可以吗?已经过了这么久,汉尼拔在哪儿?”   “——我在。”   审讯室的门开了。   低沉平稳的声线自门口响起。   是一名衣冠楚楚的男性。身着再标准不过的三件套,鸦青色的窗格纹西装端庄且冷漠,几乎与审讯室暗色的墙壁融为一体。男人的面容沉着,像尊雕塑般没有感情,直到他的目光触及到坐在托尔对面的安琪·莱克特。   男人深刻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属于人类的,带着焦虑的关怀:“安琪,你还好吗?”   “汉尼拔!”   那一刻,从头至尾都矜持冷淡的安琪,终于卸下了硬撑着的面具。   她站了起来,安琪朝着汉尼拔迈开步子,后者张开了手臂。   他把飞奔而来的少女拥抱进怀里。   “你终于来了,汉尼拔。”安琪同样伸出双手,她的手掌紧紧攀附在汉尼拔的后背,“天,那太可怕了,我从没想到,我应该看出端倪的,都是我的错,都是……”   后面的话,随着抽噎与泪水变得支离破碎。   汉尼拔没开口,他腾出一只手为她擦去脸颊的眼泪。他的瞳仁紧紧锁定住了安琪,直到确定她从头到尾都安然无恙后,徘徊在眼底的焦虑慢慢地消散干净。   “连神祗与英雄都看不穿的把戏,谁能责备一名刚成年没多久的年轻姑娘?”   安琪怔怔地看着他,“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她泪眼婆娑地搂紧汉尼拔,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之中。汉尼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用无声地行动提供给安琪最大的支持。   “我很抱歉。”   托尔踢开椅子,看向以保护姿态环住安琪的汉尼拔·莱克特:“这是仙宫与复仇者的疏漏,不应殃及无辜的凡人。”   汉尼拔微微颔首,他很冷静,可眉眼之间展露出几分不明显的被冒犯神色。   “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在等待安琪的口供,”他最终收敛了不悦的情绪,开口说道,“但我希望你们能够给我的姑娘用以平静的时间。”   “这是自然。”   “谢谢,待到安琪好转,我会主动联系杰克。”   “可以回家了吗?”安琪在汉尼拔的怀里小声问道。   他磐石般的外壳由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打破。   “当然。”汉尼拔回答。   .   安琪乖巧地跟在汉尼拔身后,随着他与杰克·克劳福德道别,离开FBI大楼。   汉尼拔·莱克特体贴地为安琪打开车门,待到她安稳地坐好后,才转身步入驾驶座。他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在踩下油门的前一刻,汉尼拔抬眼看向后视镜。   “安琪。”   “嗯?”   “游戏越有趣,相应的风险就越大。”他说,“过于复杂的棋局,会使得自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后视镜中端坐着的安琪·莱克特,勾起了嘴角。   她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狡黠,安琪歪了歪头,撒娇似的笑出声。   “放心,汉尼拔。”她笑嘻嘻地说,与面对雷神时的紧张状态判若两人,“我有分寸。” 第2章 糖果归你02   一年之前。   周末的下午日光和煦,莱克特宅一早便拉开了所有窗帘、打开了窗子,任由春季的风一拥而入,吹散积攒了一整个冬季的压抑与冰冷。   本应是个适合郊游的好日子,可对于安琪来说,这一天过得却不怎么顺利。   “再来。”   她坐在钢琴前,泄气地看向汉尼拔。总是和颜悦色的养父却完全不为她可怜兮兮的目光所动,他严厉的神情让安琪打了个寒战,虽说汉尼拔不经常生气,但她可不想触及他的底线。   所以安琪只得听话地将双手放在钢琴上,重复刚刚弹错的音节。   “——再来。”   又是同样的位置,安琪咬紧嘴唇。   “不要出现第三次的失误,安琪。”汉尼拔警告道。   “要是……要是我还失误呢?   “那就练好再出门。”   安琪委屈地呜咽出声。   她一张小脸里写满了愧疚与焦急,晶莹的泪水再眼眶里止不住地打转,见安琪这幅模样,汉尼拔也像是不忍心般放缓了口气,出言提醒:“开始前,你得清楚自己究竟在弹什么。先冷静下来,安琪,你越着急,越没有效果。”   “好吧。”她不情不愿地说道。   然而就在安琪第三次开始之前,门铃响了。   好不容易冷静一点儿的安琪蹭地站起来:“一定是威尔!”   “我去开门。”汉尼拔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你继续练习,一会儿我会过来检查。”   他不顾安琪抗议,走出客厅,打开玄廊处的大门。的确是威尔,来得却不止他一人。   威尔·格雷厄姆与杰克·克劳福德走进门,汉尼拔还没开口,威尔便因那心不在焉的钢琴演奏而侧了侧头:“安琪在练琴?”   “这么努力。”杰克笑道。   汉尼拔:“如果她肯用功,也不至于加班加点。”   杰克:“知道你对安琪的期待很高,但也别太苛责她,汉尼拔。平日里安琪还得练舞呢。”   坐在客厅的安琪自然能听到他们谈话,就在杰克话音落下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柴可夫斯基陡然变成了《LA LA LAND》里的《星光之城》。   她这顽劣的抗议方式,甚至使得心事重重的威尔也禁不住笑出声。   他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今天是周末,汉尼拔。”   友人再三劝诫,汉尼拔还能说些什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背对着客厅,也不知道是对谁说:“下不为例。”   钢琴边的安琪一声欢呼。   她风风火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等到汉尼拔招待威尔和杰克落座时,安琪又匆忙地拎着外套和高跟鞋跑了出来:“威尔、杰克,上午好!是为了牙仙的案子而来?”   两名来客对视两眼。   “我可没偷看你们给汉尼拔的卷宗,”她得意洋洋地说,“电视上网络上全是这件事,猜也猜得到,但愿你们能尽快抓到凶手。”   杰克也不尴尬,反而打趣道:“打扮得这么精致,是要去约会吗?”   安琪俏皮地眨了眨眼:“托马斯都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啦!”   “原来门口那辆凯迪拉克是等你的。”杰克了然地说,“看样子家底殷实,只要对安琪好,汉尼拔应该也会放心。”   汉尼拔眉心稍稍一蹙:“一个资本富商。”   言下之意便是不太满意她的这位情人。   “你就给托马斯一点儿表现的机会嘛,他要是满身算计的铜臭味,我也看不上,”安琪在汉尼拔身边小声开口,她也不反驳,反而撒娇般的拽了拽他的衣角,“我的男朋友,当然得和汉尼拔一样风度翩翩又品味高雅。”   汉尼拔低头看向安琪,不动声色的脸上流露出温情的笑意。他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安琪的脸:“休想用甜言蜜语麻痹我。”   指肚划过脸颊,有点痒,安琪咯咯笑出声:“谢谢你,汉尼拔。你放心,我会把那首曲子练好的,保证让你满意。”   “决心娱乐就好好娱乐,正事待到之后再集中精神也不迟。”   “我知道啦。”   她踮起脚尖,在汉尼拔的脸侧落下一个吻。   “我会在熄灯之前回来的!”   说完她欢快地朝着威尔与杰克挥了挥手,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家门。   “年轻的姑娘就是这样,”杰克好言劝慰道,“她总要独立、恋爱,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   汉尼拔站在窗边,看着安琪走到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前,车内的男人开门下车,是个身材高挑、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他倒真的不太像经商的,一身欧版西装和墨绿色的长围巾使得他有着与美国精英截然不同的气场。   青年坦然接受了安琪的贴面礼,然后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谁说不是呢,”汉尼拔凝视着漂亮的情侣,平静地说,“安琪有自己的主意,即便抚养她长大,我也偶尔会摸不清她的想法。”   说完他收回目光,看向两位来客:“牙仙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   “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先生?”   “是。”   “请跟我来。”   安琪挽着托马斯的手臂,款款走在男人的身侧。   即便是周末,肩负着一个商业帝国,托马斯也只能腾出白天的时间,从纽约赶到弗吉尼亚州,与自己的小女友喝个下午茶。   年仅二十九岁的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出身北方的工业世家,大学毕业之后却不肯继承父亲的公司,白手起家,靠着自己天才的头脑和机敏的直觉,在短短几年间便做出了傲视业界的成绩。   忙于工作,英俊的天之骄子至今仍未成家。   恐怕待到明日,安琪与他并肩而行,状态亲昵的照片就会公布在报纸上。   托马斯为安琪拉开椅子,礼貌地扶着她的后背,待到她安稳落座后,才坐到对面,对着服务生挥了挥手。   “我听说你是这里的常客。”青年说道。   “是的,”安琪回答,“这儿的茶不错。”   “那你可得为我推荐一番。”   他和颜悦色的提出请求。两个人就茶叶商讨了一番,待到服务生将茶杯与甜点端上来后,托马斯才往椅子上一靠,端起茶杯:“是时候谈谈正经事了,安琪莉亚·莱克特。”   “不要如此见外嘛,”安琪的脸上依然挂着无辜天真的笑容,“都说了,叫我安琪就好,洛基先生。”   “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碧绿的眼睛闪了闪,扬起一个狡猾的笑容。   如果此时有仙宫的神明在场,会诧异于这位中庭青年的言谈和神态,与他们的邪神出奇的一致。安琪直言拆穿了他的身份,洛基却并不吃惊,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西装,缓缓开口:“那么,这便是你找上我的筹码。”   “拿着这种小事去要挟邪神?我可没那么傻。”安琪说,“我只是个凡人而已,不过有个或许可以共赢的交易,希望你能听听看。”   洛基嗤笑几声:“凡人的交易。”   安琪:“我敢和你见面,自然是认为会让你满意。”   伪装成人类的邪神,懒洋洋地抿了口茶:“我洗耳恭听。”   显然他并不认为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年轻姑娘会提出什么有价值的交易。安琪也不着急,她从盘子里拿起甜点,姿态随意:“虽然不知道堂堂邪神,为何会屈尊纡贵地假扮成人类行商,但我想可以大胆的假设,掌握足够的资本与金钱,只是你到来的第一步计划。”   “你认为这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太慢了,哪怕你的寿命远超人类也是如此。”   “所以你提出的交易,便是提供一个更快的途径。”   “当然。”安琪露出得逞的笑容,“不管你想搞什么破坏,只是商人,拥有大笔的金钱还是差点意思。那么洛基,对地球上最高的位置感兴趣吗,比如说国家领导人?”   洛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起了眼。   这下他总算肯正眼看向安琪了。   “我有一份死亡名单,名单上有一个人,仅凭我自己的力量完全触及不到他,你得帮我。”她昂起头颅,信心十足地抛出了自己的真正筹码,“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当今的美国总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由“有生之年协会”独家冠名连载——是的,你没看错,你们奶奶年轻时收藏的文案开坑了!   咳,当时是因为严打嘛。看样子不会结束了,旧思路不能写,我改了一下。   当然,核心梗没变,欢迎大家来提名想嫖的反派,只要我看过原著而且觉得合适就行!哦对了,像丑爷莫里亚蒂这种不用提了,他们肯定是在名单里的。不过安琪说要干掉,那就是真的干掉。提名前慎重哦。   哦还有,初期设定里安琪是十四岁,现在防河蟹改成了十八岁,但是我脑海中的既定形象有点固定,有时候她的表现可能会有点幼稚,我不是故意的,谁叫我是萝莉控啊!!!   最后,新坑新气象,爱你们哦,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搞事!\(≧▽≦)/ 第3章 糖果归你03   “莱克特小姐,快!要上台了!”   安琪绑好系带,象牙色的丝带缠绕在洁白的脚踝上,像加以装饰的鹅颈。她站起来,摸了摸盘好的金发,确认无误后开口回应:“好。”   她走在队列的最前方,第一个步入舞台。   站在聚光灯之下,安琪眯了眯眼,直到音乐响起来的前一刻她才看清观众台长什么样。   人不太多,却各个显赫。不过是个小型的慈善演出而已,汉尼拔一直不建议她参加这种金钱意味过于浓厚的表演。但这次是个例外,她必须出席。   迅速地扫了一眼观众台,安琪看到了自己的“恋人托马斯”。   “托马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安琪的目光,四目相对,他一挑眉毛,扬起邪性的笑容,还不忘记对着安琪摆摆手。   安琪:“……”   他倒是挺享受的。一想到这摆出期待模样的人是邪神洛基,安琪忍不住凌乱了瞬间。   幸而此时音乐响了起来。   慈善演出也好,台下坐着来自仙宫的大魔头也好,阴谋与诡计,危险与交易,只要音乐响起,只要站在舞台上,变得统统不再重要。   舞蹈是安琪最后能够逃避沉溺的世界。   还是等一曲结束,表演完毕,她与一众舞者谢幕退场之后,安琪换下服装,才整理好心情,来面对此番到来的正经事。   “我亲爱的安琪!”   她走到洛基身边,伪装成人类的青年禁不住扬声喝彩。他主动向前走了几步,亲热地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   “太精彩了,不枉之前的辛苦排练。”   “谢谢你,托马斯。”   她的一声托马斯,换来了洛基的戏谑神色。   “你想暗杀美国总统。”   安琪乖巧地挽着洛基的手臂,与晚宴上形形色|色的高官富商相互问候闲聊。待到空隙时刻,他揽着安琪的腰肢,走到角落开口。   男人高挑俊美,女人精致空灵,洛基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这熙攘的公共场合,他不得不垂首咬着安琪的耳尖说话,近乎厮磨。但看外表,不过是处于热恋之中的一对儿漂亮情侣,在抓紧时间温存罢了。   “暗杀,”安琪软软地倚靠在洛基怀里,轻声哂笑,“这个词不对。先不提操作起来有多难,就算我们的总统真的猝死在白宫之内,你可捞不到任何好处啊。”   “看来你筹谋多时了。”   “那也得由你帮助,否则我区区平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动摇他的位子。”   “区区平民,为何欲图拉美国总统下水?”   “哦,私人恩怨而已。”   洛基扯起嘴角。   他搂着安琪的手紧了紧,脸颊贴在她的发侧,像是沉醉般在她的金发之间深深嗅了嗅。   “睡莲的味道。”洛基的另一只手攀上安琪的肩头,拨开她的发丝,“和你的长裙非常相配。我想,一名发疯了的父亲,可培养不出如此品位高雅又不食烟火的女儿。这是你的养父,莱克特医生的功劳。”   安琪:“我八岁时就被汉尼拔收养,对生父几乎没什么印象。”   洛基:“是吗?你的社保档案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安琪。你的生父杀死了除你之外的全家人,莱克特医生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让你走出阴影,直到现在仍然会因噩梦而半夜哭喊尖叫。我大胆假设,美国总统可不会和如此出身的小姑娘有任何联系。”   他一句一句,不急不缓地道出安琪昔日的经历。可安琪很平静,她半垂着眼睛,温顺又弱小。   “这应该还不是最让你疑惑的事情吧,洛基。我想我猜得出来你最疑惑的是什么。”   安琪踮起脚尖,故作神秘地凑到洛基的耳畔。   “如此出身的小姑娘,是如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又是哪儿来的胆子,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有一份死亡名单,连总统都在上面?”   说完她转而正视洛基的双眼,绽放开灿烂的笑容。   “但这种小事,远不如你的前程重要。”她换上了欢快的语气,“待到你坐上总统的座位时,把这些无足轻重地琐事当做庆功宴的聊资,如何?”   “你信心很足啊,安琪。”   “难道你不是吗,我的邪神大人?”   她歪了歪头,继续开口:“前总统遭到弹劾,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得以上位。既然他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咱们也可以制造同样意外,将这件事重来一遍。明年就要大选,而你,你只需要一个能够接任他的合适身份。”   聪明人交谈不需要多少言语,仅一个提示,就足以洛基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你坚持我来参加这次慈善演出。”他说,“放出消息。”   “你可不知道说服汉尼拔有多不容易,”安琪忍不住抱怨,“在他眼里,合格的淑女是不能掺和进政治和金钱之中的。我为了你可是伤了他的心,你要是做不出成绩来,我可饶不了你!”   洛基俊朗的五官上浮现出玩味的神情。   他总算是松开了紧扣在安琪腰后的手,这让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这般宣扬主权的姿态让娇小纤细的安琪本能地感受到了压迫感。洛基像是随意似的转过头,自然而然地做出惊讶的动作。   “韦斯特议员?”   路过他们面前的陌生人立刻驻足。   洛基伸出了手:“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议员。”   中年议员比洛基还要惊讶:“托马斯?!”   他握住洛基的右手,像是不敢置信般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遍:“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的女友,安琪。”洛基热情地拉起了安琪的手,“也是今晚舞台上最为亮眼的星星。”   “你好,议员。”安琪会意地打招呼。   议员也和安琪握了握手,但他的注意力仍然在洛基身上:“仅仅是来观看女友演出?哦……托马斯,我以为你终于想开了,决定接受你父亲铺好的路,走上政途呢。”   他示意洛基朝左看。   “瞧见了吗,两个参加了上届选举的人都在这儿,让他们尴尬去吧。你自从成立公司以来,从来不掺和和政治有关的事情,我以为这种性质的演出,你根本不屑一顾。”   这话正中洛基下怀。   放眼九界,怕是没几个人能比洛基更懂得“野心”二字怎么写。他只是一抬眉梢,便足以让议员推测到接下来的话。   “打拼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完成父亲的夙愿了,”洛基说道,“我决定参加下一届的总统大选。”   议员一怔,而后大笑出声。   “美国巨富参加大选,托马斯啊托马斯,连你的父亲都小瞧了你!”他欣慰地拍了拍洛基的肩膀,“华盛顿邮报的记者也在,那是我的老朋友了,我想他会为拿到这么个大新闻而欣喜若狂的。”   与洛基相识的议员迫不及待地迈开步子,去寻找记者的身影。自始至终都在乖乖当花瓶的安琪,兴致盎然地目送议员离开:“当众宣布参加大选,一个好开头,不是吗?”   “事实上,我要当众宣布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   “嗯?”   他转身,正对着安琪,深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二十九岁的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得拥有一个完美无瑕的未婚妻和传奇动人的爱情故事。”   ——嗯??   洛基捏起安琪的下巴。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拉近距离,嘴唇贴了上来。把安琪的惊呼全部堵在了喉咙里。尚且没搞明白状况的安琪瞪大眼,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去,可洛基却一把揽住了她。   伴随着周围的惊呼,洛基吻住了安琪。   皂香、古龙水,还有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不是个浅尝辄止的吻,十足的侵略意味让安琪蹙眉,她想撇开头,可洛基的手掌禁锢着她的下巴,安琪动弹不得。他的舌头探了进来,捉住她温软的舌尖,吸允着,品尝着。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连她的呼吸都要一并掠夺过来。   这可是在公共场合!   安琪捶了他了一下,像是撒娇,可她灰蓝的双眼里饱含威胁。洛基的喉咙里发出不易察觉地低笑,像只满足豹子。   他放开了安琪。   “我亲爱的安琪,”洛基恶劣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刚刚的吻,“猜猜看明天我的照片,会占据报纸的几个版面?”   但安琪没心情理会他。   她径直看向人群深处,在洛基放开她的一刹那,安琪就察觉到了那道深刻的目光。   汉尼拔·莱克特站在不远处,深刻的面容如同北地的冻土般漠然。对上安琪的目光,他无动于衷地退后几步,身形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洛基参加竞选确有其事,尽管不是真的剧情2333感兴趣的姑娘可以百度一下“洛基参加总统竞选”,这么搞事的设定,我好兴奋啊[手动滑稽]!   哦提前剧透一下,洛基不在名单上,他是安琪的……嗯,革|命同志?(喂!   这个世界的美国总统是《纸牌屋》里的木下总统,嘻嘻。   .   爱生活,爱大叔 的地雷x6,深水鱼雷x1MoiTosca 的火箭炮x1,手榴弹x2黑鱼白 的手榴弹x2,地雷x2深水千代 的火箭炮x1总裁邪魅一笑向你 的火箭炮x1一五五 的火箭炮x1沈卿 的手榴弹x1番番 的手榴弹x1冬至时雨 的地雷x1不朽极限 的地雷x1全网第一叶孤城迷妹 的地雷x1芥子芥子 的地雷x1   谢谢妹纸(以及部分汉纸)的霸王票,爱你们!! 第4章 糖果归你04   安琪完全没想到汉尼拔会在场。他看不上政客和商人之间的虚与委蛇——不是出于清高,而是清醒,或者是基于表皮之下、灵魂深处更为凶险更为恶的东西。   平日的汉尼拔对此不屑一顾,可今日他来了,藏在人群之中,亲眼目睹这一场安琪与洛基精心策划又随性发挥的闹剧。   “汉尼拔!”   安琪推开家门,匆忙地脱下外套,焦急的欲图解释:“那是个意外,是洛……是托马斯故意的,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汉尼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早已脱下了西装,摘下领带,棉质衬衣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宽角领以进攻性的方式敞着。听到安琪的话语,他阖了阖眼。   “你和他不是真正的情侣。”汉尼拔说。   言语中无懈可击的沉着让安琪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柔软的手掌落在汉尼拔的膝盖上。   “不是,”安琪承认道,“只是互惠互利罢了。”   “为了你噩梦中的那份死亡名单。”   安琪避开了汉尼拔洞悉的目光。   “安琪,看着我。”   汉尼拔宽厚有力的手掌抚向安琪的脸颊,引领着她重新看向他:“你还在做那个噩梦吗?”   “你明明知道,我的梦境已经平静了很久。”她亲昵地朝着他的手靠过去,温暖的掌心让安琪满足地舒了口气,“但我无法忘记它,汉尼拔,我也不知道那个噩梦是否会席卷重来。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包括任由一名政客在公众宣布他对你的主权。”   汉尼拔的眉头压得很低,他对安琪很温柔,很少会如此直接的表达不满。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对那些庸俗的政客商人才不感兴趣呢,只想永远陪在汉尼拔身边。”   “你得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   “离开现成的家、去和陌生人创造个新的?”安琪歪了歪头,“再说我和旁人组建家庭,那你怎么办,汉尼拔?”   他仅仅是用关怀的眼神看着安琪,没有直面她傻气的问题,反是嘱咐道:“你该休息了,安琪。别忘了明日你要去图书馆。”   又是不回应。   安琪有点气馁,她的意思如此明显,但汉尼拔从来都无动于衷。他明明在意的!就在刚刚,就在那该死的慈善演出之中,想到那时汉尼拔的目光,安琪便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不过,她有的是时间。   “明天会送我吗?”于是安琪的语气转了个弯,哀求道,“我不想乘公车,路上好晒呀。”   汉尼拔思忖片刻:“我明天上午要去一趟FBI总部,可以顺路捎你过去。”   安琪:“啊!”   “怎么?”   “牙仙的案子。那个羞涩的男孩,是遗漏了线索,还是又干了坏事?”   这倒是出乎汉尼拔的意料。   他饶有兴趣地端详着洋洋得意的安琪:“你似乎对牙仙有些看法。”   “我的监护人是心理医生,耳濡目染下来,总得学点什么吧。”   汉尼拔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安琪的额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嗨呀,就透露点无关紧要的线索给我好不好?”   “去休息。”   谁也不能勉强汉尼拔·莱克特继续交谈,安琪呜咽一声,但最终还是乖乖地站起来,把自己的脸颊凑到他的面前。   她耍赖又不愿直言的模样,着实逗笑了汉尼拔。   他低笑出声,在安琪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我的孩子。”   .   “没想到安琪的男朋友,竟然是托马斯·诺斯费尔德。”   汉尼拔抬起头,坐在对面的杰克·克劳福德指向桌子上的报纸。   “要是这样,”杰克感叹一声,“我倒是理解你为何不太赞同她的恋情了。”   报纸刚好翻到娱乐版面,黑发的俊朗商人与其恋人拥吻的照片赫然在上。汉尼拔扫了一眼照片,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如你所言。”他回应,“安琪总要独立、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   “她很有主见,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你会建议她选择心理学,而不是去学舞蹈。”   汉尼拔失笑:“如果她不是拿起书本就打瞌睡的话,我会的。不过……”   “不过?”   “安琪很好奇牙仙的案子。”   ——充满好奇心的安琪,正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到大门。   她尝试着拧了拧门把手,紧闭的电子门岿然不动,只得不抱希望地对着门喊道:“管理人先生?”   幸运的是,门外有人。   “莱克特小姐,你没事吧?”管理人的声音自门缝中传来。   “我没事,什么情况?”   “意外断电了,电子门会自动锁上,我这就去联系修理人员,请你和多拉海德先生稍等一会儿。”   多拉海德先生?   抵达图书馆的安琪直奔顶楼的古籍库,她刚戴上白手套,拿起书,就突然停电了。   古籍库布置了特殊保护,本就避光,一断电更是失去了仅剩无几的光源。安琪在纯黑的环境下,无法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   她扬声回应:“好的,管理人先生。”   偏偏安琪的手机没电了,无法提供照明功能。她只得转过身,试探性地开口:“有人在吗?”   先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沉默,而后在安琪的远处,大越书库中段的位置,传来一个不太坚定的声音:“有。”   “我没想到书库里还有人,刚刚没有打扰到你吧?”   图书馆的古籍库是不允许游客进入的,安琪是在这儿做了三年义工,又托汉尼拔·莱克特的名声,才让管理员通融一番。   “没有,你很安静。”   这个声音……   安琪“啊”了一声,惊喜道:“你是红龙先生?!”   然后她听到了物品掉落的声音,不像是书籍。清晰的响声把安琪吓了一跳,她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我认错了吗?”   “红……红龙先生?”   他的话很少,但足以安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你没错!我在这儿碰见你很多次啦,上次听到你与管理人询问《伟大的红龙》那副画的资料呢。汉尼拔阅读过威廉·布莱克的诗,我跟着看了一些。”   假设此时有光,安琪便能够看到书架之后男人的震惊与动容。但黑暗遮蔽了所有景象,她得到的不过又是一段长到足以让安琪感到尴尬的沉默。   就在她以为男人不会回应的时候,他开口了,语气犹疑:“你,我记得你。”   “真的吗!”安琪惊喜地说,“那太好啦,我好多次想和你搭话,但是都没有鼓起勇气。你不太喜欢和别人说的话样子,恕我冒昧,是因为软腭手术的关系吗?”   男人:“……”   安琪:“如果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红龙先生。”安琪无意地将红龙两个字咬得很重,“但我觉得,这没什么,我的身体也有问题呢,小时候被父亲打断了腿,没再长好,现在一到下雨天,还会疼得走不动路呢。”   男人:“……你和你父亲不像。”   在黑暗中,安琪眨了眨眼。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理解了男人的意思,然后轻快地笑出声。   “看来你说记得我,并非客气话。我的养父对我很好,小时候殴打我的……是我的生父。”   “他对你,不太好。”   “我差点死在他的屠刀之下。”   “我很抱歉。”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安琪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缺陷,身体上没有,内心也会有。你现在说话很清楚,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说到这儿时,安琪期待的语气变得很轻很轻。   “我希望你能多和我说说话。”   “我——”   漆黑的房间陡然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安琪闭上了眼,然后她听到电子门开启的声音,管理人匆忙跑进来:“已经没问题了,莱克特小姐,是保险丝的问题。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安琪闭着眼睛说。   “还有,有人在外面等你,莱克特小姐,说是你的男朋友。”   “……托马斯?”她奇异地犹豫了瞬间,再平常不过的谈话中这瞬间的沉默显得极其怪异,安琪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对,她轻咳了几声,转过身,“红龙先生,我先走了!你还会来的对吧,下次再见——对了,我叫安琪。”   书架之后的“红龙先生”,直到安琪走出书库后,才缓缓现身。   他没错过安琪脸上一瞬间闪过的不情愿。男人目送娇小的背影离去,迎上一名高挑瘦削的青年。她侧着头,清秀的面容在金色长发的衬托下像玉般洁白无瑕。   她喊自己,红龙先生。   弗朗西斯·多拉海德捡起地上的资料,巨大的怪物张开双翅,背对着画面,它的脚下一名金发女性仰躺在地。   他抬起头,名为“天使”的姑娘已经随着她的男友走进电梯间。   电梯门缓缓合上,古籍库的走廊彻底消失,安琪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洛基挑了挑眉梢,英俊的面容流露出介于嘲讽和反问之间的神情:“开车接女朋友吃个晚饭,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以为你会忙于应付记者,总统先生。”   “总统先生——早了点儿,安琪,尽管你我势在必得。”显然洛基很吃这套,嘴上这么说,可邪神免不了有些得意,“正因要应付记者,一会儿的宴会非常重要,需要你出场。”   就知道是这样,安琪毫不意外。只是洛基顿了顿,接着说道:“以及,我想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理应当面问你。”   “嗯?”   “你的那份死亡名单。”   他的话顿了顿,在看到安琪的瞳孔中闪过刀锋般的锐利时,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是名单,上面的人肯定不止现任总统一个吧?”   安琪绽开灿烂的笑容。   “当然,”安琪阖了阖眼,灰色的锐利被柔和与天真替代,“我的名单上还有一位最近风头正盛的名人。”   说着,她摊开手掌。   “屠杀了两户人家的‘牙仙’,不过,他或许更乐意被称之为——红龙。”   掌心里躺着的是一截被替换过的保险丝。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一下错字   红龙的话,大家代入随便电影拉叔版或者美剧RA版就行,反正都是高大英俊的帅比=___,=   .   感谢不朽极限扔了1个地雷、嘤嘤酱、沈卿的营养液。姜花爱你们~[比心] 第5章 糖果归你05   “诺斯费尔德先生!”   “几天前你宣布参加大选,请问是接受家族的安排,还是自作主张?”   “以商人身份步入政坛,你认为自己胜算有多大?”   “不少媒体说你哗众取宠,你打算如何回应?”   “——先生,你是否有与舞蹈演员莱克特小姐订婚的打算?”   即将步入奥斯公司“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猛然停下了步伐。   托马斯转过身,环绕围在两侧的媒体一圈,最终找到了提问的那个记者:“你。”   他礼貌地对着记者点了点头:“是你刚才问我何时与安琪订婚?”   “是、是的!”记者好像完全没料到自己抛出的问题会得到回应,“毕竟你们如此恩爱。”   纵然商业晚宴的来客各个身份煊赫,停留在酒店门前的一对儿情侣也着实亮眼。更重要的是,今晚所有的媒体都记录下了他们亲密的一面——堂堂巨富、总统竞选人,不仅亲自为自己年轻的女朋友打开车门,更是自始至终都揽着她腰肢,二人低声说着什么,姿态极其亲密。   “这个,”俊朗的托马斯开口,“得看安琪的意思了。”   记者立刻把话筒对准了倚靠在托马斯身边的安琪:“莱克特小姐对婚姻有什么计划?”   靠在男友身上的安琪像是羞赧般低了低头,但最终还是报以得体的微笑:“我想还不着急,待到我大学毕业也不迟。”   “那可够久的。”记者开玩笑似的感慨一声,“如果诺斯费尔德先生竞选上总统,都过了一整个任期了!”   托马斯闻言,大笑出声。   他看向安琪,深情款款地说:“等她,等多久我都等得起。”   说完,他协同安琪重新迈开步子。   将烦不胜烦的快门声和闪光灯抛在脑后,安琪任由男人从揽着腰肢改为牵起她的手:“诺曼·奥斯本的商业宴会,有什么能让你称之为‘重要’呀,洛基?”   洛基握住她的手,在碰触到安琪的掌心时一怔,随即挑眉看向她。   安琪回以洛基一个灿烂的笑脸。   “见一个重要的人物。”洛基说道,然后不着痕迹地拿起她仍然握在掌心中的保险丝。   她正是用替换掉的保险丝与牙仙正式相识,此番送到洛基手里,多少有点挑衅的意味。但洛基并不在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扔掉一截保险丝着实有点奇怪,于是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将它收在西装口袋里。   “恕我直言,我亲爱的安琪。”   他牵着安琪,凑到她的耳边,带着嘲讽的笑意低声开口。   “这种小伎俩,也只有对付不入流的杀人犯有点用处。”   安琪灰色的眼睛闪了闪,瞳孔中不明显的一抹蓝色让她的眼神在这种情景下也是如此纯真:“小伎俩也好,大阴谋也好,用在合适的地方,起到应有的作用就可以,就像是这区区一根保险丝……”   步伐轻盈的安琪走到洛基面前,自由的一只手落在他左胸口的口袋处。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年轻的情侣在打情骂俏罢了。   “一根保险丝,就能使得我与FBI追踪的连环杀人犯建立联系,不是很好吗?”   洛基勾起嘴角。   停留在他胸前的手由更宽大的手掌覆盖住,洛基接下了安琪的话:“就像是利用来自外星的神击倒美国总统,你的算盘打的总是那么响亮,我亲爱的安琪。”   “那是自然。”安琪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们在工作人员的领导下,抵达了会场大门。   因为先去接安琪,又要换下衣服、梳妆打扮,他们来得晚了点儿。诺曼·奥斯本却不以为杵,他主动走向前,和洛基谈笑风生。   安琪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身侧,继续充当乖巧又温顺的花瓶。   不过是和那夜的慈善演出一样,有钱人来回奉承、尽情摆谱的作秀场面而已。托汉尼拔的福,安琪始终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她静静地听着诺曼·奥斯本与洛基谈话,不禁怀疑奥斯本是否知道“托马斯”的真实身份。要知道奥斯本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角色,可惜安琪的死亡名单上并没有他。   “——嘿,瞧瞧我看见了谁。”   就在安琪垂眸走神之时,背后一道声音将她唤回现实。她转过了头,看到了一个令她极其意外的人物——   托尼·斯塔克,大名鼎鼎的钢铁侠,摘下墨镜,脸上还挂着嚣张的神采。他主动地向安琪打招呼:“安琪·莱克特,弗吉尼亚州百年难得一遇的舞蹈天才。”   斯塔克也在?   “托尼!”   洛基在看到托尼·斯塔克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很久不见,托马斯。”穿着西装的超级英雄一勾嘴角,“你可真是好运,我可是莱克特小姐的粉丝,竟然被你这家伙捷足先登。”   “当然,安琪这么好的姑娘,我自然要穷追不舍,”洛基伸手,再次将安琪捞进怀里,“不然的话,就真被你抢走了!”   “真是重色轻友啊,”斯塔克揶揄道,“有了女友,就把昔日伙伴甩到了一边。”   安琪:“……”   试问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邪神洛基与钢铁侠开起了玩笑更为可怕的事情吗?   不过,安琪也没错过斯塔克的目光。言谈之间围绕着她,可托尼·斯塔克却是一直看着洛基。   他是冲着“托马斯”来的。   “你可不知道追求安琪有多么不容易,”洛基露出感叹的神情,“她的养父不太喜欢我,要想把她娶回家,我还有的受呢。”   “啊!”安琪不满地开口,“不准你这么说汉尼拔!”   “是是,”洛基举手告饶,“你可得好好教教我,该怎么讨好他才对。不说这个,堂堂斯塔克,不忙着拯救世界,到奥斯公司的宴会上来做什么?”   后半句是对托尼·斯塔克说的。   钢铁侠也不甘示弱,他一挑眉:“堂堂诺斯费尔德,不忙着参加大选,到奥斯公司的宴会上,又来做什么?”   “我听说奥斯本请来了几名拉托维尼亚的大老板。”   “哈,抓住你了。”斯塔克干笑几声,“又在琢磨着拓宽领域,偷偷发财不是?”   “我做的可是清白生意,”洛基一本正经地回应,“前几天拉托维尼亚的首相还和咱们的安德伍德总统达成了外交共识,顺应趋势赚点钱,我想这可没有触犯超级英雄的底线,对吧?”   安琪懂了。   “谁知道。”   托尼·斯塔克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国际事务向来像是青春期的姑娘,说翻脸就翻脸——当然,我相信莱克特小姐这样的淑女不会这么干。你现在可不仅是个商人了,托马斯,小心招惹到意外的麻烦。”   原来洛基要见的“重要人物”就是钢铁侠。   “没风险,哪儿来的利益?我以为从阿富汗回来后,你比谁都体会过这个道理呢。”洛基并不为此冒犯,反而展露笑颜,“而且……”   他总算是放开了安琪,向前迈了半步。   “说不定我可以为此帮咱们伟大的美利坚做点儿什么。”   话音落地,洛基与托尼·斯塔克同时扬起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容。   “我相信你的本事,”斯塔克拍了拍洛基的肩膀,“等你的好消息。哦对了,还请你有空给我几张莱克特小姐的签名,人你泡走了,至少给我这个忠实粉丝点安慰吧。”   安琪失笑出声:“小事一桩,斯塔克先生。”   钢铁侠潇洒地摆了摆手,转身融入人群之中。安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你要和复仇者合作?”   “我更愿意称之为利用。”   顶着“托马斯”的身份,洛基嫌弃似的抖了抖肩膀,那正是刚刚托尼·斯塔克碰触的部位。   “这是个好机会,复仇者正愁没机会进入拉托维尼亚。”他说。   “之后又会如何?”   “既然你选择我为合作伙伴,”显然洛基并不打算与安琪解释详细计划,“有了这个开头,各自做好自己应做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就凭你在纽约一战时的表现?   安琪可不敢把事情全部交给洛基。但她的确对政治不感兴趣,况且,信任是一步一步来的。   于是她只是主动上前,挽起洛基的手臂:“那么,该见的重要人物见到了,接下来呐?”   “接下来,”洛基任由安琪撒娇,懒洋洋地说,“自然是顺着我亲爱的安琪,度过这美好的夜晚。”   安琪不假思索:“我想回家。”   洛基:“那可不行。”   他凑近安琪,碧绿色的瞳仁紧紧锁定住她:“我接出来的人,从来没有原样奉还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修错字!   来,姑娘们,跟我一起大声念,洛基不在名单上!   以及有姑娘问cp是谁……要啥自行车啊!嫖个爽不好吗!对姜花就是这么没下限于是单方面宣布这个问题我们放到以后再谈,么么哒。 第6章 糖果归你06   洛基把安琪接回了他在华盛顿的宅邸。   果不其然,他把车停进车库后,便被周围躲躲闪闪的狗仔记者拍了下来。这要是把安琪·莱克特送回家,一人回来,明天的报纸指不定要写什么呢。洛基喜欢惊喜,但那得是他亲手制造的才行。   他回到宅邸,打开卧室的天窗——邪神向来懂得什么叫享受,新购置的房子位于高档公寓的顶层,风景极佳。洛基坐到床边,还不忘倒一杯加冰威士忌。他抖开了报纸,骇人听闻的标题挂在三天前的报纸头条上。   《牙仙屠杀多个完美家庭》。   尽管以凡人的身份暂居地球,可洛基仍然不太关心最近发生的时事。更是无从理解人类对凶杀案的大肆报道:他们在见过无数外星人、变种人以及超能力者后,还是会为死了区区两户人家而恐慌不已。   不过,让洛基更无法理解的是……他放下报纸,看向安琪。   他在这儿读报,安琪也没闲着。她左手一杯甜牛奶,右手端着一小碟兔子形状的棉花糖,蜷缩在沙发里小口小口咀嚼。感受到洛基的目光,她抬起眼,脑袋一歪:“怎么了?”   今日的安琪将淡金色的长发用蓝色的缎带绑了起来,她灰色的双眼茫然无措,呈现出一种能够激起男性毁灭欲望的无害。   洛基不答,她便看向他手中的报纸。在看到报纸背面的内容时安琪便懂了。   她眨了眨眼,收回迷惑的目光,开口:“你在看关于牙仙的报道。”   “你的父亲,正在协助FBI寻找他的线索,而你明明知情,却不发一言。”   “反正他早晚会死的,谁来处决不都一样。”   “他知道你故意设计接近凶手吗?”   话音落地,洛基满意的在安琪天使般的面孔中寻觅到一丝阴霾。   但她还是给出了答案:“汉尼拔不知道。”   洛基不急不缓地合上报纸,折好,放到一边。他若无其事地扯开了话题:“那么,来聊聊你的噩梦吧。”   安琪往嘴里送棉花糖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   “我其实更想知道,”她开口,“你从哪儿得知我深受噩梦困扰?”   “别忘了你有一位深受上流社会赞赏的养父,”洛基晃了晃酒杯,“大名鼎鼎的心理医生汉尼拔·莱克特,却无法治愈爱女心中的创伤,贵妇和富家小姐很喜欢这种悲伤的故事。”   “故事就是故事而已。”   “你的噩梦,是否与你的生父有关?”   “追问姑娘的隐私会讨人厌的!”   说是这么说,然而安琪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是连刚刚的阴霾都彻底消散不见。   她咬住嘴边的棉花糖,继续说道:“如果只是创后应激症,对汉尼拔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我的噩梦是无法通过治疗解决的。”   “你都梦见了什么?”   “我……”   她捧着牛奶杯,双眼渐渐放空。   “我时常会梦见我在跳舞。”   跳舞?   这个答案,彻底出乎了洛基的意料。   他见过安琪跳舞,纵然游遍九界,见识过无数艺术杰作,洛基也不得不承认安琪·莱克特年纪轻轻便出了名,不是毫无理由的。   她善于舞蹈,也明显乐在其中,可她却说,在她的噩梦里,她在跳舞?   但安琪不打算继续解释,她眨了眨眼,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相貌优秀、教养良好,还备受宠爱的女孩儿,为何会盘算着杀人的勾当?除了八岁以前备受虐待的那段日子,好像也没什么动机了。”   “然而你却准备否定这个推论。”   “是的,我的死亡名单与我的童年无关,不过你的推论也不算错。”   安琪站了起来。   她把杯子里的甜牛奶一饮而尽,掌心里还攥着几颗棉花糖。然后安琪走到洛基面前。   “我的名单。”   她灰色的眼睛对上洛基碧绿色的双眼。   “的确来自于我的噩梦。”   洛基放下手中的威士忌杯,平静地凝视着安琪瞳孔中自己的影子:“机关算尽的政客,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犯,要上你的名单,得干些十恶不赦的事儿呢。”   “当然。”   “绝对不止这两个人吧,安琪。”   白皙精致的面庞流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她又往嘴边送了一颗棉花糖。   洛基早就发觉安琪格外热衷糖果与甜食,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便把下午茶的甜点一扫而空,此次见面,一进他新购的高档公寓便直奔冰箱,扫荡无果后干脆跑出去亲自买了一袋棉花糖回来。   “你是否在考虑,自己在不在我的名单上?”   “免不了多想。”   “吃糖吗?”   安琪没头没尾地问道。   她轻启双唇,咬住那颗棉花糖,接着缓缓地弯下腰,拉近与他的距离。   鼻尖相抵,二人之间不过是安琪叼着的糖果的距离。如果洛基想,他只要张开嘴,便能将糖果,还有少女的包裹着大量糖分的吻一并吞下。   但是他没有。   与森林同色的眼睛不起任何波澜,洛基嗅着安琪呼吸之间牛奶与糖果的气息,非笑似笑地说:“我以为你不太喜欢和我接吻呢,安琪。毕竟慈善演出那晚,你就差用眼神撕碎我了。”   安琪猛然直起腰板。   “你放心,”她把棉花糖吞进肚里,温顺软糯的声线极速冷了下来,“我的名单上没有你,还有……”   “你的吻技还算不错,只是下次麻烦提前知会我一声。”安琪说。   洛基一扬眉梢:“亲吻自己的女朋友,哪儿有事先安排的道理?”   安琪:“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要参加大选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将受到媒体的关注,还是早早联系团队,给你包装一下为好。”   洛基:“真是关心我啊。”   就凭这个,洛基也更乐意再挑个重要的公开场合来一次法式深吻。   “是呀,”安琪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   “不算什么难事。”   “不太可能通过正常的途径赢得大选,‘托马斯’区区一介商人,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公民不会把票给你的。”   “正常途径,那还有什么意思。”   显然,这就是安琪想要听到的答案。她双眼一亮,期待地看向洛基:“你有法子了,对不对?”   洛基一侧头,随手把腿边折好的旧报纸翻了个面,他指了指背面的国际新闻版,角落里有一则不太起眼的新闻。   ——《拉托维尼亚首相今日表态,大力支持美国打击恐|怖|主义》。   “我和拉托维尼亚政府背后的那位独|裁者颇有交情。”洛基懒洋洋地开口,“或许在打击恐怖主义方面,我们能取得一部分共识。”   “我以为地球上的人类对你来说都是蝼蚁来着。”   “蝼蚁也分为有用的和没用的。”洛基回应,“维克多·冯·杜姆和你一样,勉强算是有用的那类。”   安琪像是被逗乐般笑出声。   她夸张地拎起裙摆,给洛基行了个封建时代的感谢礼:“在你眼中,我竟然和堂堂毁灭博士同级别,真是荣幸至极,我的邪神大人。”   洛基也跟着扬起笑容,他朝着安琪伸出左手:“那么,我亲爱的安琪,愿意和我共同去拉托维尼亚走一遭,谈谈生意、看看风景吗?”   “才不要。”却没料到安琪皱了皱鼻子,拒绝了洛基的邀请,“我还要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且得在你正式为大选奔波前,先搞定那位红龙先生。”   说着她看了看墙壁上的表。   “我得走啦。”   “这么晚,不如干脆留下。”   “汉尼拔正等我回家呢,你要是想……共|度|春|宵,最好还是另约时间。”   安琪语气轻快,她又凑到洛基面前,亲了亲他英挺的鼻梁。   “去拉托维尼亚,一路小心,要每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好吗?”   言谈亲密,眼神爱慕,仿佛刚刚分享阴谋与秘密的对峙场面全然不存在似的。当然洛基很享受她这调情般的小动作,任由安琪亲了个够,接着目送她拎起外套准备离开。   “安琪。”在她走到门口时,他叫住了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的名单上,还有什么人?”   披上外套的安琪脚步一顿,她转过身,裹在白色大衣里的她还不忘记把最后的棉花糖填进嘴里。   “这么好奇呀,我的名单上有很多人,要说在最近计划之中的……倒是还有一位。”   “谁?”   棉花糖全部吃光了,安琪拍了拍粘在手心里的糖粉,漫不经心地开口。   “汉尼拔·莱克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沈卿、不朽极限灌溉营养液,爱你们,挨个抱起来举高高~   以及,谁期待的医生来着快来领走[嘎嘎大笑.jpg]   说起来好久没体会到评论多多的滋味了,三十八线过气写手心中的痛,大家来说点什么嘛,比如说猜猜看安琪会如何怼医生啊(你 第7章 糖果归你07   又是图书馆的一天。   今日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幕绵密粘稠,弗朗西斯·多拉海德发动引擎,注视着站在图书馆后门的少女。   安琪·莱克特苦着一张小脸,止不住朝着天空张望。她时不时地弯身捶捶自己的小腿,一副站立难安的模样。   多拉海德踩下油门,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他摇开窗户:“我送你回去。”   看清多拉海德的面容时,安琪清澈的双眼一亮:“啊,红龙先生!”   她的称呼让多拉海德仓皇地躲闪开目光。   “没关系的。”安琪笑吟吟地说,“我男朋友的司机会来接……接我。”   安琪话说了一半,淡色的眉头突然拧成一团。多拉海德注意到她的左腿正在颤抖。   于是他重新寻觅到安琪的眼睛:“你不喜欢他,我送你回去。”   隔着一层厚厚的雨幕,安琪先是怔了怔,她像是想开口质问多拉海德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最终忍住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雨水的衬托下仿佛也含着氤氲水汽。   她只是羞赧地报以感激一笑:“那好吧。”   多拉海德没错过那之中夹杂的疼痛与哀伤。   这是一辆厢型车。安琪打开车门,有些年头却很干净,她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忍不住偷偷瞥向身边的男人。   弗朗西斯·多拉海德个头很高,不比洛基差多少。但他要比邪神大人结实很多,双袖挽起,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裸|露在外,明显是接受过一定强度的锻炼。事实上他很英俊,阴沉木讷的形象和上唇难以忽视的豁口也无法掩盖这点。   安琪告诉了他家庭住址,多拉海德点了点头。   “你要去我家坐坐吗?”她说,“昨晚我与汉尼拔一起烤了饼干,你可以待到雨小一些再回去。”   说完,她见多拉海德没什么反应,安琪紧张地攥了攥手中的挎包。   “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可以下次再来……红龙先生。”   一声软糯乖顺的“红龙先生”,给了弗朗西斯·多拉海德极大的触动。他扭过头,在安琪亮晶晶的眼睛下,鬼使神差般地开口:“我,可以进去坐坐。”   少女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   安琪推开房门,把手中的挎包一丢就直奔厨房。   安琪步子走得急,她的左腿有点跛,多拉海德之前见到安琪时并不会这样。散在背后的金发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一跳一跳的身影像只忙碌的兔子。   “刚刚出炉时味道是最好的。”   金色的兔子又跳了回来,她把一盘造型漂亮的饼干放在多拉海德面前,然后坐到沙发对面,殷切地看着他:“红龙先生,你尝尝!”   多拉海德没动。   “疼吗?”他问。   安琪下意识地拽了拽裙角。她穿着白色的丝袜,就像是给纤细修长的小腿裹上一层糖粉,与盘中的饼干似的。   但她的左腿还在抖,即便躲在裙摆之下也相当明显。   “没关系的!”她随即笑道,“除了雨天会痛外,不会影响我正常生活。我可是一名舞蹈演员,对了,你对芭蕾舞有研究吗,红龙先生?”   “没有。”   “你应该看看的,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气氛安静下来。安琪好奇地看着多拉海德,他发现她的目光并不像他人那样讨人厌。多拉海德思忖片刻,逐渐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自始至终,她都在看他的眼睛。   就好像手术后仍然留下来的伤疤完全不曾存在一样。   “尝尝看点心吧。”她把饼干往多拉海德的面前推了推,“汉尼拔不喜欢我下厨,除了制作甜点,好在味道很不错。”   “汉尼拔。”多拉海德重复道。   “啊,就是我的养父。”   “每次都是,”他小心翼翼地说出“次”这个音节,比往常更慢,“他去图书馆接你。”   安琪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神采:“是的,每次都是。只是今天他有要事在身,FBI请他去做一份罪犯侧写。”   多拉海德挪了挪身体:“罪犯侧写?”   安琪:“最近沸沸扬扬的牙仙一案,红龙先生应该也听说了吧?”   然而回应安琪的却是长久至诡异的沉默。   坐在安琪对面的弗朗西斯·多拉海德一动不动,他瘦削却极其结实的身躯宛若凝固般静止在安琪的那句话之后。他的眼神闪烁片刻,最终还是迎上安琪灰色的眼睛,她困惑地眨眨眼:“……红龙先生?”   多拉海德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   他迈开步子,安琪紧跟其后。她急急忙忙从走廊的立柜中拿出一把伞,跛着脚试图赶上多拉海德:“等等,先生,你拿把伞——”   多拉海德猛然停下,他转过身,来不及刹车的安琪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红龙不比汉尼拔或者洛基,他没用香水,安琪嗅得到淡淡的汗味以及衣物上残留着的洗衣粉味道。她踉跄几步,多拉海德不得不伸手扶住她,宽大有力的手指握住了安琪洁白的小臂。他的味道和他的力量彰显着属于男性的、野蛮的形象,带有与木讷形象截然不同的侵略感。   被他抓住的安琪本能地打了个寒战。   但待到她找回平衡后,红龙放开了她。安琪抬头:“吓死我啦,谢谢你,红龙先生。”   多拉海德没回应。   “你真是不爱开口说话呀,”安琪无奈地笑着说,“但是你的声音很好听,发音也特别清楚。你看我,断了腿的姑娘不也照样能成为舞蹈演员吗?下雨天吃一颗布洛芬,它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汉尼拔对我说,过去的悲痛是促进我们蜕变的动力,你可以变的更好,红龙先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慢慢消失。安琪凝视着多拉海德的眼睛。   “我……能摸摸你的眼睛吗?”她说,“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安琪试探性的抬起手,多拉海德没有动。她变的大胆起来,向前走近一步,微凉的指尖越过男人的下巴,掠过下唇,忽略了他上唇的疤痕,然后——   那双天蓝色的眼最终避开了安琪的目光,就在她的手指将要触及到多拉海德的眼角时,他再一次转过身,拉开了门。   “哐当”一声,房门打开再关上,趁机吹进来的冷风迎面扑来却又立刻消失不见。庄严的木门阻隔了她与雨水的距离,红龙还是没拿伞,他的背影走到雨幕之下后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径直迈开长腿,消失在了安琪的视线内。   安琪翻转手腕,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掌送到面前。她轻轻启开双唇,舔了舔触及到红龙皮肤的指尖,然后止不住地笑出声来。   倘若熟知她的人在场,必定会认为这笑容与她尝到美味的新鲜糖果时不差多少。   她跛着腿,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回到客厅,收起没被动过的甜点。待到她整理完后不久,汉尼拔就回来了。   即便安琪特地收拾了一通,汉尼拔进门时仍然察觉到了异常,他轻轻嗅了嗅客厅的空气:“有人来了吗,安琪?”   “汉尼拔!”   安琪兴高采烈地从厨房跑出来,汉尼拔放下车钥匙,张开双臂接下扑到怀里的她。   “今天下雨,经常在图书馆碰见的一位好心人送我回来,我便请他进门坐了坐。”   汉尼拔给了安琪一个拥抱,便放开了她:“旁人的好意理应得到相应的感谢,你做得对。”   “今天回来的好晚呀,是牙仙的案子出了问题吗?”   “不,是你的舞团管理人找我有事商谈。”   舞团管理人?   安琪茫然地歪了歪头,她的舞团管理人有什么能找到汉尼拔的?   “他说今日临时收到一份来自国外的邀请,”汉尼拔开口,“拉托维尼亚的一家剧院希望请你所在的舞团进行长达一周的演出。”   拉托维尼亚。   两天前“托马斯”刚刚乘坐私人飞机离开了美国,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邪神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就像是那众目睽睽下的意外之吻;同样他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安琪拒绝了他的邀约,就算是花钱请,也得把她请过去。   可红龙刚刚上钩,几分钟前接触到他皮肤的指尖还在微微发烫,男人的温度还残留在感官之中,安琪不能在此时离开。   于是她只是挽起汉尼拔的手臂:“我要是去的话,你会陪我吗?”   汉尼拔:“你知道牙仙仍然逍遥法外。”   “那我就不去。”她说,“谁请也不行,我要留在家里陪汉尼拔。”   “安琪。”   汉尼拔握住她的肩膀,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劝诫的意味。   “我代替你答应了拉托维尼亚的邀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EASTA、全网第一叶孤城迷妹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突然发现在安琪的名单里,红龙这种角色竟然都只能算是拿来热身的单纯小可爱了(烟。 第8章 糖果归你08   “跳舞吧!”   左脚踩着刀尖,右脚踩着枪口,周围的人在拍着手,台下的人在跺着脚。   “跳啊,安琪!”   聚光灯打了过来,照得安琪睁不开眼。她的腿很痛,脚也很痛,双目因为强光落下泪水,可是她不能停下。   “跳起来吧,我的天使!”   她得停下来,她得停下来!   “跳啊,天使!”   “不……”   她忍着疼痛瞪大双眼,看向台下——   “——不!”   “安琪?安琪!”   安琪挣扎着醒来,尚未来得及睁开眼睛,便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之中。她本能地伸出双手,绝望地开口:“汉尼拔,汉尼拔!”   “我在。”   汉尼拔任由安琪环住自己的脖颈,她在他的怀里颤抖哭泣,抽噎着几乎无法呼吸。但显然汉尼拔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反复轻拍着安琪的后背:“你醒来了,安琪,你已经醒来了。”   “我又、又梦见——”   “不要紧。”   他没让安琪说下去,汉尼拔扶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   “你现在身处现实,我的孩子,梦境无法伤害你分毫。”   安琪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她趴在汉尼拔的肩膀上,小声啜泣着。   “我就,我就知道,”安琪竭力克制住哭腔,颤声说道,“我就知道噩梦会卷土重来。”   “在你解开最后一个纷乱的死结之前,它会一直存在。”汉尼拔安抚道,“你在尝试解开死结,这便是进步,终有一天噩梦会消失不见的。”   但愿如此吧。   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汉尼拔现实的体温和亲切的味道,在第一时间给了安琪最大的支持。她恋恋不舍地放开汉尼拔,离开他的怀抱,他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擦去了安琪脸上残留的泪痕。   “振作起来,孩子。”   “嗯。”   至少她已经习惯了不是吗,安琪坚强地送给汉尼拔一个笑容。   汉尼拔满意地拍了拍安琪的肩膀,眼底的担忧化作了鼓励:“去洗个澡,来迎接崭新的一天,我去为你煮一杯热巧克力。”   “要加糖。”   放在平时,出于健康考虑,汉尼拔是绝对不允许安琪在一大早摄入这么多糖分,但今天例外,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甚至以为你的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葡萄糖而不是血液。”   安琪脸上的笑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灿烂。   .   噩梦醒来之后的片刻,或许也是安琪·莱克特最为听话乖巧的短暂时光。   她在浴室呆了会,热水冲跑了所有恐惧,却并没有使得安琪完全振作起来。   穿着洁白的晨衣,安琪坐在钢琴前,怔怔地望着黑白琴键发呆,直到汉尼拔送来额外加了糖的巧克力:“今日不必练习了,安琪。”   “谢谢。”   安琪感激地接过杯子,甜腻的饮品顺着食道一路到胃里,暖洋洋的温度扩散开,她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汉尼拔……”她斟酌着语句,小声开口,“我不想去拉托维尼亚,我想在家陪你。”   昨日的时候,他说舞团的负责人接到了来自国外剧院的邀请,特别点出要安琪·莱克特出席表演。   不管洛基在筹谋何等高明的计划,拒绝了就是拒绝了,安琪不喜欢旁人干涉自己的安排。而汉尼拔,他向来尊重安琪的意见,这次却罕见地代她做了主,接下了邀约。   汉尼拔坐到她身边:“你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有两年吧。”   “两年零三个月。“   显然汉尼拔比安琪记得更为清楚。   “它不会毫无理由的出现,安琪。”   他暗金色的瞳仁里闪过些许思忖的痕迹。   “你曾经说过,”他低沉的声线有意无意地放慢语速,“在噩梦里,你站在舞台中央,看得清台下的所有观众,而你心中的念头是杀死他们。”   “……是的。”   “直到今日,你的死亡名单还很清晰吗?”   “我不会忘记上面的任何一人。”   “与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相识,便是你迈出的第一步。”   安琪握紧了滚烫的杯子。   她白嫩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高温烫红,但安琪丝毫不察,直到汉尼拔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掰开了她的手掌,安琪反拽住汉尼拔的衣袖。   “去吧,安琪。”汉尼拔说,“既然决定解开死结,就尽力去做。”   轻巧地仿佛只是在劝诫她买件新裙子。   “即便……”安琪犹豫片刻,小声道,“我真的杀了人,甚至是位高权重、极其重要的人,你也支持我?”   汉尼拔拿走马克杯的手一顿。   “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最终他平静地说道,“我会建议你放手去做,这是结束噩梦的唯一方式。”   “那,那不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呢,你会,会支持我,拿起屠刀吗?”   汉尼拔没在看她。即使他面对安琪、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但汉尼拔深刻的双目中不带任何情绪——或许他在看她,却不是以表面的形式,而是藏在人皮之下的,无法描述的存在睁开了眼。   长久的沉默之后,最终他放下了马克杯,不答反问:“你在担心什么,安琪?”   “没有,我只是……”   “你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从不会为下定决心的事情而动摇。”   安琪咬住了下唇。   她没回答,汉尼拔也不逼她,更不会接下安琪意有所指的话。他叹息一声,抬起手,拇指划过她的嘴角,将那下唇从贝齿之下拯救出来。   “你在担心什么?”他再次问道。   “我担心,”安琪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担心你不要我了,汉尼拔!”   伴随着话音落地,她一把环住汉尼拔的后背。   “自从慈善演出那晚后,你就,你就一直不太高兴。还说什么我总要嫁人的话,我好怕啊,汉尼拔。”   安琪微微阖眼,语气里尽是委屈。   “怕你觉得为了我好,把我从你的身边推开。怕你终有一天会说,我对,对你的感情只是暂时的,理应去寻找年轻漂亮的意中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要把我推给托马斯,好不好?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也不要再说我会嫁人的话了。”   她仰头看向汉尼拔,灰色的双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期待。   “只要汉尼拔不厌烦我,我愿意永远陪在你身边。”   软软的承诺脱口而出,她满脸的天真与坚定。汉尼拔平静地审视着安琪的面庞,他停留在安琪下唇的拇指反复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有点痒,接触的皮肤更是逐渐变得发烫。   “安琪。”   他低声说道。   “不要许下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承诺。”   安琪的身体一僵。   汉尼拔从来都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即便是这种时刻,在安琪真情流露之后,他的脸上也几乎没有情绪流过的痕迹。这使得安琪无法确定,他的这番话究竟来自于“谦逊有礼又宠爱养女的好父亲”,还是人皮之下的真实。   但他并未深究。   很快那端庄的面庞便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教诲意味,属于人性的东西展现出来:“我不会说那些话,你终会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我不会以己度人。但在那之前,安琪,还是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他收回手。   “负责人对我说,拉托维尼亚最近不太平,幸运的是你的恋人托马斯联系到了一位同行者,可以确保你和舞团其它姑娘的安全。”   安琪还是不太想去,但既然汉尼拔都这么说了……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午饭过后便去收拾收拾行李,”汉尼拔叮嘱道,“祝你演出顺利,我的孩子。”   .   安琪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她都胆敢筹谋美国总统的性命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怕的?当然,她相信洛基会安排好一切,只是乘坐飞机抵达东欧而已,再说他也联系上了保护人不是吗?   但是当第二天,那位“保护人”和舞团负责人按响莱克特宅的门铃时,安琪才意识到,她到底是低估了洛基搞事的能耐。   她打开房门,在与负责人打完招呼,看到他身后的来者后,一向伶俐有礼的安琪,第一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是个青年,金发蓝眼、身材高大,在看到安琪时,他英俊的面庞扬起和煦的笑容。   安琪从小到大,在各个媒体上见过这张脸无数次。   史蒂夫·罗杰斯,美国队长,没穿那身彰显身份的紧身衣,可一身夹克休闲裤依然无法遮盖他利落干脆的军人气质。他对着安琪伸出右手:“莱克特小姐,久仰大名。感谢你能答应这次合作演出,为我们的行动增添了不少便利。”   安琪:“……”   洛基究竟在搞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洛基: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感谢吾名甚干卿何事的地雷、紫小雪的营养液,谢谢你们,拥抱!   .   竟然忘记设置发表时间了捶地,哦对了不出意外的话每次更新都是晚上七点,有事我会提前说。其他时间更新一般都是在改错字。 第9章 糖果归你09   “我们需要一个突破拉托维尼亚的切入点。”   史蒂夫·罗杰斯坐在安琪的对面,解释道。   “拉托维尼亚新任首相上位后——”   “等等,队长。”   安琪心好累,她揉了揉额角,柔声打断了美国队长的解释。   邪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妖的机会,而自己选的队友,自然是要陪同到底了。她想了想,直奔与自己相关的重点:“前几天的商业宴会上,我与托马斯碰到了斯塔克先生,我记得……他提醒托马斯,拉托维尼亚与没过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队长点了点头:“我正是为此而来。”   果然如此。   大概猜出了情况的安琪,拽紧了膝盖处的裙角:“那托马斯此行前往拉托维尼亚,会不会有危险?”   “你放心,莱克特小姐。”   见安琪娟秀面容上的担忧神色,队长不自觉地放缓了声线。   “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先生的出行,是与我们事先商讨好的结果。他先行前往拉托维尼亚,促成当地剧院与华盛顿舞团的合作。”   “然后复仇者与神盾局的人,便可以借由舞团的名义潜入拉托维尼亚。”   “不仅如此,”美国队长沉吟片刻,“我们还需要你帮忙。”   “我?”   安琪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真情实意的惊讶与茫然,她指了指自己:“你确定吗,队长?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史蒂夫·罗杰斯没有立刻回应。   “我们需要一份拉托维尼亚首相手中的情报,”片刻之后,队长说,“演出会在别的城市进行,首相会特地前往。她会与诺斯费尔德先生住在同一个酒店的同一层。暂定的方案是,由你带领神盾局的特工进入首相的房间所在楼层。”   所以这个“切入点”根本不是舞团,而是安琪·莱克特本人。   “我本以为,这是你与你的男友商议好的结果。但你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那么莱克特小姐,我有义务提醒你。”   队长接着开口。   “这次出行并非简单的一次跨国演出,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危,但仍然有出现意外与危险的可能。所以,请你再次考虑一下,是否要出席这场演出。”   道出这话的美国队长,穿着与街上同龄的青年没什么两样,但即使便服着身、坐姿随意,也不意味着脱下紧身衣的史蒂夫·罗杰斯就泯然众人。他眉头深拧,气势坚定,海一般蔚蓝的瞳仁里写满了真诚。   倘若安琪·莱克特的内心中,还有那么丁点位置可以腾给良知的话,她会为史蒂夫·罗杰斯的担忧所打动。   惩罚有罪之人,还有什么比向复仇者发出求救更为有效?   但安琪只是垂下双眼。   她拽着衣裙的手指紧了紧,激烈的思想活动最终化为一生无奈的叹息。   “你并不完全赞同托马斯的方案,是吗,队长?”   “我不认为使得你,还有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先生牵连进来是好事。”   “我想……”   后面的话被安琪亮起的手机打断了,她拿起电话,是条来自洛基的短信。   [来吧,我亲爱的安琪,别让我为难,亲自参与进这番好戏之中。]   安琪:“……”   即便隔着电讯号,安琪也能想象出此时的洛基是怎样的表情。   他肯定还是那身纯黑的西装,唯独绿色条纹的领带拥有色彩;拿着电话的邪神说不定在勾起嘴角的时候还歪了歪头,一副慵懒又在拼命算计的模样。   洛基不曾为安琪解释过他的计划。不过很明显,他是打算以“托马斯”的身份向复仇者伸以援手,这看似对竞选总统毫无帮助,但给超级英雄留个好印象不是什么坏事。   尽管安琪依然不太相信洛基的本事,纽约一战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呢。   “我想,既然托马斯愿意以身犯险。”   她放下手机,语气逐渐变得坚定。   “并且他将担子交付与我,便是信任我。作为他的恋人,我也理应与他共进退。”   “即便你们的‘恋情’建筑于谎言之上?”   安琪一抖,震惊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英雄。   她本能地想辩驳什么,但所有的话语在触及到史蒂夫·罗杰斯清亮的双眼时,统统化成了沉默。   气氛一度变得极其僵硬,安琪·莱克特再一次低下头。长长的金发散在脸侧,遮住了她的表情,但莱克特小姐温和乖顺的气质从未变过。   美国队长在见到她真人之前,便已经拿到了照片。但安琪的形象仍然与他想象的大为不同。   “公众方面,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宣称你与他是在半年前的一场演出相识。但我拿到的情报并不是这样,莱克特小姐,你们才认识不过半个月。”   那么,如胶似漆的缠绵,公诸于众的热吻,还有那含情脉脉眼神,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史蒂夫·罗杰斯本以为她是名借由富商之名向上爬的野心家,这么多年来,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姑娘了,但见到本人时,队长才意识到自己的预想有所偏差。   她比照片中还要孱弱,清澈的双眼和精致的五官都呈现出一种干净的无辜感。比起野心勃勃的政客之妻,队长倒觉得她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的受害者。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们。”   对于美国队长的质疑,安琪总算是给出了回应,她苦笑几声,松开了死死拽着的裙角。   “我与托马斯的确不是一见钟情的情侣,可是队长,恕我直言,托马斯现在怎么说也是总统候选人,我相信在众多政客中不少夫妻都是如此。我尊重他,敬佩他,愿意支持他的所作所为,这就够了。”   只是说出这番话的安琪,依然可以一眼看清她的目光。她本人仿佛没有注意到自身那挥散不去的天真。   “所以,我愿意去做,队长。”她认真地说道。   到了这个地步,纵然是美国队长也无法再说什么。   史蒂夫·罗杰斯只是点了点头,收回了劝诫的姿态。他站了起来:“我会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不仅是这个任务……今后有所意外,也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   “谢谢你。”   “我不是客气话,莱克特小姐。你帮助了复仇者,这个人情我们还得起。”   安琪灰色的眼睛闪了闪。   她抿起嘴角,第一次浮现出发自真心的微笑。   “我会记住这点,”安琪说,“以及,我的感谢也不是随口而出的。”   队长眼底浮现出几分温暖的色彩。   他伸出右手:“那么,咱们走吧,再晚就要错过飞机了。”   一时间安琪没明白他的意思,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盯着队长伸出的右手,思忖片刻,把自己的右手试探性地递了出去。   “不是,”队长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的行李。”   嗨呀!   安琪这才明白过来,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她手忙脚乱的把行李递给队长,后者接过箱子,好心地扯开话题:“没关系,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麻烦你啦,队长。”安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对了,关于任务的事……”   “怎么?”   “对我来说,还是表演更为重要。我会尽我所能,但任何事情,请放演出结束之后,好吗?”   史蒂夫·罗杰斯认同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尊重:“那是自然,莱克特小姐。”   .   三天后。   弗朗西斯·多拉海德打开电视机。   偌大的宅邸只有他一人,以至于音乐响起时,隐隐回声扩散开来,在空旷的客厅徘徊上升。但多拉海德并不在意,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节目中的舞蹈……准确地说,是盯着打头的那位舞者。   那是安琪·莱克特。她长长的金发盘起,纤细优雅的脖颈与肩膀裸|露在白色的舞裙之外,像只在水面上蹁跹起舞的天鹅。   此时的她身处东欧的拉托维尼亚。一个小国家,几天前对安琪所在的舞团发出邀请,作为具有外交意义的演出,今夜的舞蹈将在公共台进行直播。   多拉海德的目光逐渐落在安琪的小腿处,绑着丝带的腿灵活且有力,完全看不出跛足的痕迹。   一舞结束,雷鸣般的掌声响起,镜头一转,落在观众席的前方,对准了其中的一名青年。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安琪的男朋友,他英俊的面容上尽是数不尽的爱意与满足。   但多拉海德不会忘记古籍库外,在听到他的到来时,安琪·莱克特脸上一闪而过的抗拒。   他关上了电视,靠在沙发上沉思很久,直到夜幕彻底笼罩了古旧的宅子。   多拉海德拿起了电话,他拨出了一个号码,短暂的等待后,电话接通了。   “你好。”那头响起一个沉着的男声。   “你好,莱克特医生。”   多拉海德开口。   “我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垂青,”他发出“M”的音节时,格外的小心翼翼,“你说过,过去的苦难是促进我们蜕变的动力,我想,或许你能懂得我的蜕变。”   电话那头的莱克特医生陷入了沉默。   但那很短暂,随即他平静地问:“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你的女儿,医生。”多拉海德回答,“安琪·莱克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姜花的小读者们也都是单纯的小可爱,有点愧疚,我再解释一遍……   假扮个情侣玩亲亲就算嫖了吗,你们的要求也太低了啊喂(噫。安琪的猎物是名单上的人,接了“糖”的会死,不接“糖”的不一定会死,名单之外的,管你好人坏人作了什么死干了什么事,和安琪都没有关系——洛基不在名单上,他不会接“糖”,也不会死!   至于“糖”指的是什么……[一个姜花不说话,并且默默地系好了安全带.jpg]   .   感谢摩卡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0章 糖果归你10   同一时间,拉托维尼亚。   安琪走下舞台,匆忙地换好衣服,卸去妆容,接过假扮成舞团成员的特工递来的装备。看上去不比安琪大几岁的女特工好心提醒道:“把这个戴上。”   她困惑地摆弄着手中的道具,看来看去,最终还是一边的史蒂夫·罗杰斯出言提醒:“是一副耳机。”   “啊!”安琪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队长。”   她撩开头发,把小巧的无线耳机别在耳边:“这样就可以了吗?”   淡金色的长卷发散在安琪的脸侧,接近蝶骨,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队长点了点头:“能够保证通话就可——”   “——我的安琪!”   后面的话被一声感慨打断,托马斯·诺斯费尔德走进后台,他将安琪揽入怀中。   托马斯黑发绿眼,身材修长,一袭得体的纯色西装和墨绿斜纹领带将他衬托的气质文雅又利落。他深情地看着怀中的安琪,好像周遭来来往往忙碌的工作人员,以及美国队长和神盾局的特工都不存在似的。   “你在台上总是那么美,我真担心有一天会用光所有的赞美词汇。”   “花言巧语!”安琪嗔道,却勾起嘴角。   单从外表看,他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恋人。   “诺斯费尔德先生。”美国队长开口,“还请你尽量为我们拖延时间。”   那日安琪坦白之后,史蒂夫·罗杰斯便没再提她与这位英俊的总统候选人之间真正的关系。对此安琪很是感激。   至于“托马斯”,听到队长诚恳的话语,披着人皮的洛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冲着美国队长伸出右手:“我会的,队长,为我们的祖国做事,自然要竭尽全力。”   安琪:“……”   显然,欲图从谎言之神身上找到良心,无异于在深海里培养淡水鱼。尽管早就见识过洛基和钢铁侠一拍即合的场面,此时看到他摆出有为青年的架势和美国队长表达爱国之情,安琪还是觉得……真是难以直视。   “而你,安琪。”   洛基握着安琪的肩膀,他当然能猜得出她在想什么,碧绿色的瞳孔里闪过只有她能看得清的讥诮意味。   “房卡在这儿。”他说,“一定要小心,听从特工和队长的命令,好吗?让你参与其中,不代表要以身犯险。”   安琪点了点头:“我会注意安全。”   “请务必平安归来。”洛基的语气中带上了恳求意味。   说完他凑近安琪,撩开她散落的碎发,在额前落下一吻。   那很轻,出奇地温柔。微弱的触感转瞬即逝,她只来得及感受到带着古龙水味道的风吹拂而来便消失不见。洛基说话时总是带着嘲讽和不屑的意味,以至于安琪几乎都要忘记,来自外星的神明也是由血肉组成,他的嘴唇是暖的,与凡人一样柔软。   这与慈善演出那晚,张扬又挑衅的深吻大相径庭。   她微微抬起头,那片碧绿中的讥诮不见了。   洛基静静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安琪甚至以为这祝福的吻来自于邪神的真心。   直到他无声地张了张嘴。   只有近在咫尺的安琪·莱克特,才得以看清他想说什么。   “——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安琪茫然地眨了眨眼,但下一支节目已经开始了,“托马斯·诺斯费尔德”不得不放开自己的女友,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台,前往观众席去陪同拉托维尼亚的首相,完成美国队长布置的“拖延时间”的任务。   “咱们走吧,莱克特小姐。”   她的困惑与惊讶落在女特工眼里,不过是属于恋人之间的不舍与少女面临危险的忐忑。特工温柔地拍了拍安琪的肩膀:“我们速去速回,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   但愿如此吧。   离开剧院,安琪随着特工直奔洛基下榻的酒店。她的耳机里传来了队长的声音:“莱克特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重复一下任务。”   “请讲。”   她开门下车,酒店就在面前。   坐落于东欧的拉托维尼亚面积不大,是个小国。此次演出不在首都,即使首相和托马斯入住于规格最高的酒店,对从华盛顿来的安琪,也不过如此。不过,规模小,意味着安保不太好。   “你拿着房卡,遇到安保盘问,便说是协同舞团的朋友来换身衣服。”队长不徐不缓地讲解道,“等到了诺斯费尔德先生居住的楼层,其余的事情交给神盾局的特工,你在房间里等候就好。”   最高层只有两个房间。安琪仅充当一个引路人的作用。   她下意识地想点头,随意意识到不能暴露。便压低声音开口:“我知道了,队长。”   听起来十分简单。   但安琪觉得,没那么容易。洛基最后说“一会儿见”,是指她帮助神盾局拿到需要的资料之后,还是……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行动吧,一切小心。”队长在通讯器里开口。   安琪不得不迈开步子,走进酒店大门。幸运的是,酒店的安保和工作人员明显认识来自美国的舞蹈演员,前台服务生还热情地用生疏的英语和安琪打招呼:“莱克特小姐!”   “你好。”安琪驻足,礼貌地勾起嘴角。   服务生:“没想到我能见到你,你要去诺斯费尔德先生的房间吗?”   安琪:“嗯,我想换个衣服,他住得比我们的酒店近多了。”   说着安琪无比自然地看了身边的女伴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电梯间在哪儿?”   “这边,我为你带路。”   比安琪想象的还要顺利。   她并不知道洛基此行打得什么算盘,但安琪宁可相信红骷髅是美国政府派去九头蛇的卧底,也不相信邪神会积极配合超级英雄的行动。   安琪和特工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抵达电梯间,电梯门缓缓合上,她却隐隐有点不安。   本能告诉她,在酒店里,有麻烦在等待着自己。   “别担心,”神盾局的特工宽慰道,“我们的人已经黑进了监视系统,队长就在不远处待命。如果出了意外,我会拼尽性命保护你,队长也会带人在最快时间内赶到。”   电梯抵达三楼,门缓缓打开。   冗长的走廊干净古朴,左右各一扇门。安琪瞥了一眼,洛基的房间在右边,而左边的房门前站了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对于两名年轻姑娘的到来,他们也只是点头示意,毫无戒备的意思。   理应是楼下的便衣提前通知了。   “待遇就是不一样,”安琪一边走向洛基的房间,一边开口,“咱们住二人间,WIFI信号都不好,托马斯可好,一个人享受这么棒的套房!”   女特工随即笑出声:“你可以和他一起住呀,安琪。一会儿逛完街,我自己回去就行!说不定还能邂逅一段异国恋情呢。”   安琪拿出房卡:“好啊,要是碰到帅哥可一定——该死,托马斯的房卡没问题吧?”   她怎么也刷不开房门,忍不住出声抱怨。这换来了对门保安的关心:“小姐,有什么问题?”   “我刷不开房门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保安闻言,走向前。   历史悠久的酒店,走廊不过四米宽,对于孔武有力的男人来说也就是两步的距离。他抬起脚,但神盾特工的反应比他更快。   安琪不得不退后几步,以免被误伤。这场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很快,女特工干脆利落地放倒了两个保安,然后摸了摸左耳的耳机:“队长,目标已倒下。”   “我看到了。”安琪的耳机里响起队长的声音,“下一阶段。”   特工转身看向安琪:“莱克特小姐。”   她会意地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拿出真正的房卡。   然而就在安琪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意外到底是发生了。   神盾局的特工同样拿出房卡,解锁首相的房门。“叮——”的一声电子音过后,走廊角落的监视器,蓦然爆开。   “报告情况,特工!”   耳机里的队长说道,但是没有特工回答。   安琪转过身,不得不前跨几步,伸出手,试图扶住倒地的特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姑娘如何办到?安琪只能缓缓把她平放在地,摸向特工的脖颈,动脉还在平稳地跳着,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昏迷。   发生了什么?   “——那么。”   伴随着一道略带金属回音的低沉声线,安琪耳侧的监听设备同样粉碎,她抬起头,首相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人。   是个男人,碧绿色的斗篷自头顶盖到脚跟,却遮不住他浑身上下银色装甲,连他的脸也是,戴着一副金属面具,不露半分皮肤。   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走来,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安琪,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   “你就是洛基从美国带来的那位‘合作伙伴’。”   维克多·冯·杜姆,毁灭博士,洛基口中勉强有用的另一位地球蝼蚁。纵然安琪早有警惕,也未曾意料这个国家的真正独|裁者,会亲自到来。   “我的魔法。”   杜姆开口,金属面具下的双眼死死锁定住安琪,仿佛将她钉在原地。   “足以震荡任何拥有灵魂的生灵,而你却毫发无伤。”   安琪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这只能证明,”他说,“你没有灵魂,安琪·莱克特。”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周三整理整理后续大纲和存稿。明天就不更新啦,下次更新在周四晚上七点哦,姜花爱你们[比心] 第11章 糖果归你11   “这只能证明,”他说,“你没有灵魂,安琪·莱克特。”   维克多·冯·杜姆的金属盔甲和面具,全然遮住了他能够泄露人类情感的所有窗口,除了眼睛。但那双眼睛也极其冰冷,几乎不像是人类的,紧紧地盯着安琪,好像地上的安保与神盾局特工都完全不存在一样。   而安琪只是漫不经心地侧了侧头,摘下了耳机。   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女特工,声线依然软糯乖顺:“你得保证她能顺利醒来,杜姆,美国队长就在两公里外的地方待命——”   “——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情况为好,莱克特小姐。”杜姆冷淡地打断了安琪的话,隔着一层面具,他的声线带着很微妙的金属回音,“复仇者无足畏惧,倒是你,没有灵魂,却依然活着,这几乎不可能办到。”   安琪勾起嘴角。   她拎着裙子,笑吟吟地冲着拉托维尼亚真正的主人行了个礼:“在毁灭博士的眼里,我的威胁竟然比超级英雄还大,真是荣幸至极。”   说着她抬起头,灰眸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我们不应该坐下说话吗,在走廊里对峙,可不是待客之道。”   杜姆:“我可不认为一名客人,会带着神盾局的特工闯入我的首相的房间。”   这幅咄咄逼人的架势,想必也不是来联络同盟感情的。   真正的幕后BOSS,亲自找上门,这还是托洛基的福呢。假设安琪的那位名义上的男友不是洛基,毁灭博士可不会对一名芭蕾舞演员上心。   当然,安琪也明白他为何亲自到来。   “你说了,”于是她主动开口,“没有灵魂,也只是‘几乎’不可能办到。”   全身盔甲的博士呼吸一顿,那几乎不可察,好在安琪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那么,你的灵魂在哪儿?”   “自然是藏在了这个世界的人触及不到的地方。”   那便是异世界了。   异世界。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杜姆的预料。怪不得洛基会说,他暗地使用的心理控制魔法,对她毫无作用。她,或者说“它”的灵魂压根不在他们身处的世界里,面前行走着的、呼吸着的不过是一副空空的躯壳而已。   “维克多·冯·杜姆精通魔法的同时又是个物理天才,”安琪见杜姆不开口,继续说道,“想来对平行世界的理论并不陌生,我想,一个别的世界到来的普通人,对你应该没什么威胁。”   他可不会把一个空有躯壳的存在称之为普通人。   杜姆迈开步子,刚刚抬起脚,走廊对面的安琪·莱克特立刻向后退去。   她在害怕。   金发灰眼,身材娇小又孱弱,不会魔法也没有异能。她的确应该害怕,就像是兔子见到凶猛的野兽那样。安琪·莱克特后背靠着墙壁,她的手臂在抖,但眼眸里却只有平静的戒备。   身体出于本能在畏惧强大的力量,可处在异世界的灵魂却在审视着杜姆。   “顶着这么大的风险,穿越而来,你的目的不简单。”   “哦,其实简单的很。”   安琪眨了眨眼,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洛基想要美国总统的位子,而我想要美国总统的性命,仅此而已。”   杜姆冷哼一声:“没有你,他的计划也会顺利进行。”   “当然。”   她又不傻,安琪自始至终就是向洛基提出了一个思路:他可以竞选总统,至于如何计划,如何筹谋,洛基从未向她透露过。   “洛基不信任我。”她说,“假扮情侣,单纯是出于方便,在他的眼里我的价值仅限于此,但是我也不需要他的信任,杜姆,就如同我也不需要你的一样。”   戴着面具的独|裁者一言不发,安琪无法确定他的情绪,却坚信他听了进去。   “如你所言,没有我,洛基依然能够夺得总统的位置。不论如何我的目的都会达成——信任,可有可无的东西。”   “你在利用洛基。”   “那也是心甘情愿地受我利用,况且他得到的东西可比我诱人多了。”   说着,安琪从墙角剥离开来。   她整了整裙摆,把紧紧攥在手心里的耳机揣进兜里。   不知道杜姆用了什么手段,女特工之前许诺的第一时间来援并没有到,想来美国队长是被拖住了,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有洛基在,破解复仇者的计划还不是轻而易举?   “而你,杜姆。”   安琪抬起头。   “正在和洛基盘算着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吧,所以才将复仇者刻意放进来,”她灰色的眼睛里含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不过,你帮助他登上总统的宝座,他许诺了你什么好处?”   杜姆收回了目光。   “我不会和空有躯壳的东西合作。”他带着金属回音的声线如同极其般冰冷。   安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真是油盐不进呀。”   她的全身上下都在尖叫着“危险!”,本能紧绷的躯体和神经叫嚣着逃离,转身离开走廊,离开酒店,离开拉托维尼亚。   但是安琪不仅没有继续后退,反而主动向他迈开步伐。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空有躯壳又如何?”   毁灭博士的身高不亚于洛基,安琪的头顶勉强能够得到他的下巴。这使得她不得不走得很近很近、踮起脚尖,才能触及到杜姆的面庞。她的指尖落在他金属的面具上,冰冷的温度让安琪瑟缩几分,却没躲开。   “尽管你感觉不到温度,可能够确认它的存在,是吗?”   悍又冷酷的独|裁者面前,安琪的存在羸弱且不堪一击。她几乎要淹没在杜姆的墨绿色斗篷里,仿佛即将被吞噬殆尽。   “我的掌心是热的,维克多。”她一字一顿地开口,“与活人无异。若你还是不信……”   安琪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几近低喃。   “拆开我的腰带,脱去我的裙子,来个彻底的检查吧。”她垂着头,仿佛羞赧地开口,“来看看与你梦中的金发女郎有何区别。”   说着安琪用左手牵起杜姆包裹着冰冷金属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上。   冷硬的金属压在肌肤前段,节奏平缓的心跳在二人的肢体间蔓延开来。   假设杜姆乐意,他稍稍用力就足够扯出安琪的心脏。但他一动不动,像一座熔铸在原地的铜像。男人仅用那双眼睛盯着安琪。   “如何,杜姆?”安琪温声问道,“要杀我呢,还是要……脱掉我的衣服呢?”   杜姆终于做出了反应。   他哂笑几声,向后退了几步。安琪的手从他的脸侧脱离。   “这就是你的盟友,洛基。”他说,“一个来自异世界的不明物。”   回应他的是自安琪背后凭空出现的笑声。   笑声?   安琪震惊地瞪大眼。   她回过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落入熟悉的怀抱中。   洛基没穿那身几乎万年不变的西装,取而代之的是仙宫制式的盔甲和那与杜姆好像同一块布裁剪出来的墨绿披风。他一手握着法杖,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揽过安琪的腰肢。   “离开我不到半个钟,便寻觅到更好的靠山了吗?真是让我难过啊,亲爱的。”   ——该死。   安琪的后背贴着洛基的胸膛,她试图挣脱,可他的手牢牢把安琪固定在了原地。洛基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不过,我早说过,我的天使总会带来惊喜,如何啊,维克多?”   一会儿见,原来是这个意思。   被拒绝后还要以这种方式请自己来到拉托维尼亚,她就知道洛基是在算计自己。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与身份不明的异界之物合作。”杜姆冷冷地回答。   洛基低声哼笑。   “我的安琪不是都说了吗?你是否信任她,毫无关系。只要我们的合作还在就行,而现在……”   他抬起法杖,又重重落下。   “该为我的天使圆上这场好戏了。”   淡绿色的魔法扩散开来,倒地不醒的特工爬起,看也不看受到禁锢的安琪。   她重新打开通讯器:“队长,刚刚出了点问题,客房内还有增员,但已经解决了。我这就返回,莱克特小姐受到一点惊吓,想在诺斯费尔德先生的房间内休息。”   说完,她转头走进套房的卧室,从中拿出了一份文件。   自始至终仿佛他们不曾存在过。   “我知道复仇者在找什么。”洛基咬着安琪的耳朵,神秘地开口,“他们推测出了那些恐怖|分|子受谁雇佣,正是你面前的维克多。”   安琪立刻明白了。   复仇者想要证据,那就给他们。恐|怖分子受雇于他国政府,美国总统会作何反应?   “纠纷、矛盾,甚至是战争。”   邪神洋洋得意地说。   “这么大的乱子,该如何收场?自然是你的未婚夫站出来,做一名伟大的救国英雄。”   杜姆嗤笑:“就像是当年的美国队长一样。”   洛基立刻一本正经地纠正到:“我会比他更加伟大。”   “而这,”他瞥了一眼受到控制的特工,继续说道,“不过是小小的插曲而已。”   “你知道复仇者没你想象的那么蠢吧?”安琪说。   “不如关注下自身的安危,安琪。”洛基意味深长地说,“跟我来。”   “去哪儿?”   洛基正认真地看着他,碧绿色的双眼与之前在剧院后台中一样温柔真挚,他亲昵地用手蹭了蹭安琪的脸颊:“我想,褪去所有的衣服,来个彻底的检查——这件事,还是由我亲自来做为好,你说呢?” 第12章 糖果归你12   只剩下安琪与洛基两个人了。   他挥了挥手,背后的房门应声锁死,“咔嚓”一声在室内格外清晰。洛基松了松紧握着法杖的手,金色的权杖与头盔随即凭空消失,但法袍与披风仍在。   仙宫的二王子俊朗非凡,乌黑的头发向后拢去,夸张的披风在古朴典雅的酒店房间里格格不入,却不影响他绿眼中的深情。   “那么,我亲爱的安琪,”他温柔地开口,“你是打算自己来呢,还是由我亲自动手?”   安琪靠在他的身上,几次欲图挣脱开来,但她一个普通姑娘,哪儿来的力气与洛基抗衡?最终她只得放弃挣扎,不痛不痒地拍了一下洛基的肩膀:“你来真的?”   洛基一挑眉:“主动勾|引杜姆,却问你真正的爱人是否认真?安琪,我可是会生气的。”   谎言之神的语气沉着,他碧绿色的瞳仁近在咫尺,深情仍在,但更多的是让安琪不敢深究的情绪与欲|念。   呼吸交错,安琪率先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的瑟缩反而像是刺激到了洛基,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锁住安琪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安琪沉默片刻,柔声说:“我想,我的邪神大人对短寿的凡人并没什么……‘兴趣’才对。”   “你说对了。”他的嘴唇蹭过安琪的唇角,“但是我不喜欢背叛。”   说完,他吻住了她。   安琪满肚子的抱怨,例如这算什么背叛,他们连正式的同盟都算不上——统统被堵了回去。有了第一次的突袭,洛基显然越发的轻车熟路,他停留在安琪下颚的手往后伸去,扣住了她的后脑。   不同于上一次不由分说的攻城略地,这次洛基给了安琪反应的机会。他懒洋洋地撬开她的贝齿,灵活的舌头如同深海中的盲鱼般捕捉到了猎物。   但这一吻轻轻接触过后便结束了,在吻与吻的间歇,洛基语气暧昧地说道:“开诚布公吧,安琪。”   他的手一路下滑,停在安琪的上衣纽扣上。   “说明白你的来历。”   纽扣一粒一粒解开,洛基扯下她的衣物,将那白皙的肌肤从布料中剥离。   “还有你的噩梦,你的死亡名单又从何而来。”   又是一个吻,落在瘦削优雅的肩头。安琪呜咽一声,再次想向后退去,却被邪神一把抓住,紧紧锢在怀中。   她咬住嘴唇,撇开头。   但洛基没有停下,他只是盯着安琪看了半晌,继续自己的动作——接着是裙子,拉开一侧的拉链,失去支撑的短裙旋即坠落在地。   第三个吻,停留在她的颈部,邪神恶劣地发力咬住了她的肌肤,安琪呜咽出声,声音的末端却微妙地转了个弯,几近哀鸣。   咬过的肌肤留下了一道淤痕,在她洁白的脖颈处格外刺目。   “以及,你到底是……”   内|衣,内|裤,连长靴和袜子都不留下。洛基兑现了他说过的话,褪去安琪·莱克特的所有衣物。   她全身赤|裸,纤细柔美的曲线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东欧的春季仍然很冷,即便是在室内,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安琪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但洛基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他看着她,将安琪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肩头、胸脯甚至是更为私密的位置。   “究竟为何而来,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最后一个单词“东西”落地,洛基俊朗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嘲讽的神色。   安琪死死咬住嘴唇,她没看他,洛基也不着急,只是抚向安琪的脸颊,温柔地指引她与他对视。   她灰色的瞳仁里含着一层迷蒙的雾气,安琪张口,语气里带着克制很好的哽咽:“我不曾隐瞒过你,洛基,你却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收起你楚楚可怜的姿态。”   他冷冷地说,一扫刚刚的温存与暧昧。   “一副精心准备的皮囊,没有力量也不会魔法,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安琪,这幅躯壳不能帮助你杀死你的目标,却能够轻易勾|引你的捕猎者上|床,他们会对它趋之若鹜的。”   洛基说着,讥讽地勾起嘴角。   “就像是刚刚勾|引杜姆一样,动手之前你要与他们媾|和吧?就像是那些荒蛮且原始的献祭仪式一样。”   她的脸颊靠在洛基的手掌,皮肤光滑温暖。除却没有灵魂外,安琪·莱克特是如此的鲜活动人,且还是那副温顺乖巧的姿态,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差不多吧。”最终她说道,“虽说这不是什么献祭仪式。”   “那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安琪没回答。   那双眼睛里的屈辱与雾气迅速退去,快的仿佛刚刚不过是邪神的错觉。她平静地盯着洛基,站在原地、一|丝|不|挂。   直到此时,在假扮情侣这么久、无数次虚与委蛇的亲热与做戏,在洛基兑现了自己的话语,将安琪·莱克特剥|了个精|光之后,她才勉强收起了那总是真情实意又天真烂漫的情感。   平静到宛若一具真正的空壳,除了她小巧的封丘还因呼吸轻轻起伏着,那与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但洛基却懂了。   他见过同样的眼神。   在奥丁于断裂的彩虹桥上说出“不”字的后来,在弗丽嘉于华丽的仙宫捂着伤口倒下的后来,在他游遍九界,见识到了更多的阴谋与背叛的后来,仙宫的二王子,谎言之神,火之神,重新站在镜子前,看向自己的瞳孔。   一双活着的眼睛冷如死灰、波澜不惊,却死也不曾拥有悔改的打算。   “你说得对。”   安琪的声线还是那么的甜美。   “正因如此,猎物才有机会在虎口下反击。”   ——漂亮的小兔子,也是会反抗的。   洛基推开了她。   他转过身,法袍与披风随即被一丝不苟的西装大衣所取代。邪神就像是陡然失去了兴趣般,漫不经心地开口:“小心在你我的目的达成之前,把自己玩死了,我亲爱的安琪。”   安琪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   她看着洛基的背影,好似并不理解刚刚还咄咄逼人又一副要将她“拆骨入腹”的男人,为何在最后关头停了手。   于是安琪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身躯:“不打算继续了吗?”   “继续?”洛基嗤笑几声,“我可不打算做被你反扑的捕猎者,亲爱的。把你的獠牙留给真正的目标吧。”   那就是说,“开诚布公”的时间结束了。   饶是有备而来的安琪,也被洛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收手搞得手足无措。她能掌握这个世界的所有讯息,却无法精准地预测旁人的行为。邪神问了这么多问题,最终却在一阵沉默之后放弃了逼问。   “我也不知道我的噩梦与名单从何而来。”   但安琪还是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她捡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将它们重新穿回去。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算个‘东西’……但我知道,等到我解决完所有目标,等我亲手结束了我的噩梦,我会有答案的。”   洛基的背影一顿。   他应该是还想说什么,但到了关键时刻,洛基的语气陡然一转,毫不相干的话语脱口而出:“在你对付你的猎物的时候,最好别像面对杜姆时那么的……主动。”   “你倒是了解他们的喜好啦?”   “当然,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男人。”   安琪一愣,随即邪神的身影自室内消失不见。   空荡荡的酒店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安琪拾起短裙,把耳机重新戴回耳边,美国队长的声音刚好到来:“莱克特小姐?”   “队长,我在。”安琪柔声说,“文件拿到了吗?”   那头的队长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凝重:“文件很完整,还得感谢你,小姐。没有你的帮助,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乱子。”   还是感谢洛基吧,尽管这一切不过是混乱的开端。   在毫无良知方面,安琪·莱克特倒是与“她的邪神大人”出奇的一致。于是她只是郑重地回应:“这是我应该做的,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任务已经完成,舞团会在两天之内返回美国,”队长说,“诺斯费尔德托我转达,如果你愿意,可以与他一同回去,以及自己在酒店休息,小心着凉,等他回来。”   安琪:“……”   真是意味深长。   她穿好所有的衣服,关闭通讯。在准备开门离开时蓦然一顿,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得意地勾起嘴角。   好一句小心着凉,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无动于衷,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姜花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一脚踩上了急刹车,然后把车上所有的妹子都甩了出去【你   唉,安琪果然还是14岁最好了,一个两个都是犯罪,谁睡谁死,动机多充足对不对。   .   感谢沥_GREED扔了1个手榴弹、读者“沥_GREED”“18353527”“芥子芥子”的营养液,爱你们>3< 第13章 糖果归你13   回到美国一周之后,弗吉尼亚州。   从舞团回到家中的安琪推开门,刚换下鞋,便发现来了客人。   是威尔和杰克。   她走进客厅,室内一片沉默,凝重的气氛让安琪不安地抓紧挎包:“是……有了新的线索吗?”   牙仙案并非汉尼拔·莱克特第一次向FBI伸以援手,但每次他们都避免于安琪在场时谈论案件——没人愿意用血淋淋的现场吓坏刚刚成年的女孩儿,特别是她还有着天使般的面孔。   所以一向颇有威严的杰克,收起了肃穆的神情,难得流露出几分和蔼的意味:“我和威尔只是路过,顺路来看看。”   安琪:“不要拿我当傻瓜,杰克!”   顺的哪门子的路,才能经过莱克特宅的门前呀?杰克笑了几声:“拉托维尼亚之行如何?”   如果没有被杜姆和洛基前后比,倒是挺好的。安琪哼了一声,不满于杰克的转移话题,但她也不会为难他们,FBI的事情岂是她能掺和的。   于是安琪看向墙壁上的挂钟:“那这样的话,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我正有此意。”汉尼拔开口,“为了迎接安琪,我特地采购了新的食材。”   道出这话的汉尼拔,表情毫无变化。连安琪看了他一眼,他都没有给出回应。   “今天就就算了,”杰克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与贝拉约好一起用餐。”   安琪:“可以叫贝拉一起来呀。”   汉尼拔出言警告:“安琪。”   “那好吧,”安琪不情不愿地让步,“你平时这么忙,理应抽出时间和妻子度过二人时光,代我向贝拉问好,杰克。”   显然杰克相当喜欢安琪直率的性格,他大笑出声:“谢谢你的邀请,孩子——说真的,汉尼拔,平日里只有你和安琪两个人,如此冷清,实在是太委屈一名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了。”   “才不会呢。”安琪皱了皱鼻子,“只要汉尼拔在,家里一点儿也不冷清!”   “好好,不冷清。”杰克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外套。   安琪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威尔:“那威尔呢?”   威尔同样抓起外套,他蔚蓝色的眼睛转向安琪:“我今天——”   “——我不相信你也刚好有约会!”   “我得回去喂狗。”   安琪拽了拽威尔的袖子:“留下来吧,威尔。你一个人回家,冷饭冷菜,桌上还没有人,多难受啊。不会太晚的,还可以从汉尼拔这儿带些边角料给狗狗们改善伙食呢。”   她的脸上写满了期待与恳求,灰色的眸子剔透清澈,显得可怜兮兮的。安琪这招男女通吃,连汉尼拔都时常因此让步,更遑论威尔。   他无奈地笑起来:“那好,又要叨扰你们。”   安琪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直奔厨房:“我来帮汉尼拔打下手!好几天了,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门采购的……新鲜食材呢。”   在微妙停顿的时刻,安琪与汉尼拔擦肩而过,后者不急不缓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负责招待威尔。”他说。   “啊,我想帮你做菜,汉尼拔!”安琪不满地开口,“你不能一边说着要我独立,一边连基本的生活技能都不教给我。”   汉尼拔:“等到你不会趁我不注意就偷吃果酱的时候,我会教给你。”   安琪:“……”   她的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安琪瞧了威尔一眼,见他只是面带笑意,没有出言揶揄的意思,才委屈的开口:“那好吧。”   好在安琪生性乐观,被拒绝了也不气馁。   不进厨房就不进,她高高兴兴地回到威尔身边,主动接过他拿起的外套:“我来帮你挂到衣架上!”   好像生怕他会半路逃跑似的。   如果汉尼拔仍然在场,他肯定会喝止安琪过分亲昵的行为,她总是会在信任对方时丢掉分寸。但内敛的威尔并没感觉到冒犯,任谁读出一张单纯面容之中的期待与友好时,都会尽可能让步的。   他任由安琪抱着外套,直奔玄廊处的衣架。   衣物一折一叠,又经由他人之手,在安琪把青年藏青色的大衣抖开之时,他口袋中的照片掉了出来。   “嗯?”   安琪低下头。   这一刻,迟来的紧张,到底是席卷了威尔的全身。   他想阻止安琪,但那已经晚了。年轻的姑娘捡起了地面上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靓丽的夫妻二人,可爱的两个男孩儿,还有一只狗。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威尔·格雷厄姆单身多年,不善交际,更不会把旁人的合影放在身上。   所以安琪立刻明白了这张全家福归属于谁。   她的表情陡然变得非常悲伤,安琪抬起头,眼底的痛楚让威尔心生一种难以遏制的罪恶感。   “这是……”她的声线在微微颤抖起来,“是上一个受害者家庭,是吗?”   威尔没有说话,他躲开了她的目光。   安琪并不强人所难,她勉强地笑了笑,将那张全家福放回至外套的口袋里。   “我没有追问的意思,威尔。你们不想让我得知这些事,我知道。”她说。   “但你并非杰克想象得那么脆弱。”   他用的是陈述句式,威尔的语气平静,反倒是让安琪一愣。   “你很聪明,安琪。”威尔开口,“也很敏锐。汉尼拔从未告诉过你牙仙案的细节,但或许,你知道的远比他料想中的更多。”   安琪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挂好衣服,走到威尔身边:“我去给你拿点喝的,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   平日里安琪不怎么喝咖啡,她不喜欢带有苦味的东西。但这不意味着她不擅长制作,安琪手脚利落地磨好咖啡豆,调制完咖啡的同时,还不忘记给自己冲一大杯热可可。   “报纸上、电视上,还有社交网络,如今获得信息的渠道数不胜数。”趁着汉尼拔不在,安琪顺手往热可可里又加了好几勺糖,“牙仙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我倒是觉得做到一无所知更为困难呢。”   说着安琪将咖啡送到威尔面前。她的眉目间仍然带着些许阴霾,但笑容却发自真心:“坐吧,威尔,千万别让汉尼拔说我怠慢了客人。”   威尔心情复杂地接过咖啡杯。   他坐了下来,看着安琪倒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靠着扶手不说,还忍不住伸手朝桌上抓起一把饼干。   “汉尼拔在尽可能地保护你。”他说。   同时,威尔也多少能够理解汉尼拔的想法。   坐在对面的安琪,姿态十分放松,假设汉尼拔看见,怕是又要出言提醒。但安琪的“不淑女”从不惹人厌,威尔反而觉得,这比她束手束脚、灰色眼眸却止不住乱转的模样要可爱的多。   换做威尔,抚养这么一位姑娘,怕是也要主动为她隔绝一切现实中的丑恶。   “但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呀,汉尼拔也清楚。”安琪捧着饼干,小声开口,“你知道我为何会来到美国、为何会住进莱克特家。我自命案中幸存,又受他教育多年,即使你们都躲着我,我也能猜得到情况。”   安琪的语气有些无奈:“我想,仅仅是出现了新的案子,受害者的全家福,也不应该在你的身上,而是应该在杰克的资料袋里。一定是牙仙他……做了什么更为出格的事情。”   她攥着饼干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你很善良,威尔,可也让人觉得非常脆弱。汉尼拔总是在担心你的心理状态,与担心我一样——但我觉得,你同样也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强大。牙仙触怒了你,受害者的合影能够提供给你动力。威尔,他到底做了什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威尔不再认为应该继续隐瞒安琪。   本身他也不赞同瞒着她。在杰克眼里汉尼拔的这位养女天真烂漫、有点冒失却是个热忱的好姑娘。他不想伤害她,但就算谁都不说,安琪·莱克特也会在媒体上得知这件事。   于是威尔沉默片刻,最终开口。   “凶手对抓捕他的人产生了好奇,”威尔说,“他向汉尼拔写了封信。”   .   汉尼拔向来深谙如何把控餐桌上的气氛,更遑论他精妙绝伦的厨艺。一顿晚餐,宾主尽欢,更是应了安琪的许诺,在合适的时间结束,好让威尔回去照顾他收养的流浪犬。   但不论是威尔还是汉尼拔,都不曾错过隐藏在安琪眼底的心事。   送走威尔,汉尼拔擦拭着洗干净的酒杯,头也不回地开口:“你有话要说,安琪。”   靠在餐厅门边的安琪咬了咬嘴唇:“这么明显吗?”   “什么事?”汉尼拔将酒杯放回原处,转过头。   “我……”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向来对汉尼拔无话不说,毕竟很难对一名善于观察的心理医生有所隐瞒。这次也是,被戳穿打算的安琪,干脆走向前:“威尔把事情告诉了我,汉尼拔。你不要责怪他,我早晚得知情。”   说着她拽住他的袖口。   “牙仙主动联系了你,是吗?”安琪问道,“他向你炫耀、展示自己的罪行。”   汉尼拔:“我不责怪威尔,杰克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但我一直在考虑如何该与你说明。”   安琪拧起眉头:“他会伤害你吗,汉尼拔?为什么会找上你,我好,我好……担……”   “担心?”   她的话被汉尼拔不轻不重的声音打断,安琪一怔,抬起头。   站在背光处的男人,流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他伸出手,像往常一样,宠溺又慈爱地碰了碰安琪的脸颊。   “我以为你有所计划,安琪。”汉尼拔低声开口,“毕竟红龙是为你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先解决红龙啦,怜爱一下昨天被甩飞的姑娘们,征求一下意见:红龙的车有人要上吗,感觉大家都不太认识他的样子,想看我就写一写,没什么兴趣我就拉灯跳过啦。   以及,要开是真的开!不会急刹车了!我举着安琪小天使向你们保证(。 第14章 糖果归你14   “他认为自己是一只即将蜕变的红龙。”   杰克·克劳福德站在忙碌的技术人员身后,眉头紧锁。   “不满于来自媒体的‘牙仙’称号,并且,觉得汉尼拔能够理解他的蜕变。”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威尔·格雷厄姆。他身着灰色的羊毛外套,搭配一件蜡白的毛衣。杰克记得这是安琪·莱克特送给威尔的圣诞礼物。   倒不是他对那名活泼的女孩儿有多少关注,要是在圣诞之前你已经被她以“威尔的朋友”为由轰炸了一个星期后,也会记住她到底送了什么的。   “红腹知更鸟关在笼里,上苍见了,为止愤怒。”威尔低声开口,“‘红龙’写下的诗句。”   “来自于威廉·布莱克,我的人正在就此展开调查。”   “我倒觉得,更应该调查的是他写信的原因。”   威尔将目光转向技术人员,两名探员伏在放大镜前,仔细地检查着递到莱克特宅的信件。   “调查他的有一整个FBI小组,包括你,也包括我,”威尔说,“他将目光投以FBI之外的汉尼拔·莱克特,总得有一个动机。”   .   ——动机。   “啊!”   安琪·莱克特惊呼一声,她急切地拍了拍身下的座椅。   “停一下,红龙先生,停一下车!”   弗朗西斯·多拉海德立刻踩下油门。   坐在副驾驶上的安琪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飞奔下车。   多拉海德目送匆忙地跑开。今日安琪穿着一袭长裙,过膝的裙摆显然不易跑动,她干脆把裙子拉到膝盖以上,洁白的脚踝裸|露在外,突出的骨节精致小巧,随着步伐抬起又落下。   他盯着那脚踝,随即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   安琪恨不得直接飞到马路对面去,她的目的地是险些就开过了的糖果店。多拉海德在车上等她,没一会儿,安琪就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如此着急,再上车时她的头发都跑乱了,金发贴在脸颊上,安琪也顾不得整理。她舔了舔嘴唇,然后献宝似的将袋子递到多拉海德面前:“红龙先生,吃糖吗?”   多拉海德看向安琪手中的袋子。   精致的纸袋上印着糖果店的LOGO,里面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手工糖。纸袋后面,安琪灰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他思索片刻,没有伸手。   “你的男友,”他慢慢地开口,“可以为你买下一整个糖果店。”   安琪的面容僵硬在了原地。   满足与期冀宛若秋风扫过的落叶般消失不见,她缓缓地收回装着糖果的纸袋,乖巧地坐好。   “是的。”安琪的语气非常平静,“这的确是托马斯的风格。”   没人会忽视掉她眼底的戒备和哀伤。   多拉海德默默地看着她将纸袋放到大腿上,然后重新系好安全带:“你不喜欢他,为什么?”   他的语速不快,内容直接,且竭力将每个字都说的格外清晰。对于被捧在掌心里的安琪来说,这样的对话过于直接粗暴,但安琪不在意,她反而像是受到激励般抬起头。   却只是张了张嘴,水润的唇瓣中没有吐出任何话语。   安琪垂眸,最终是叹了口气。   “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她低声开口,“有时候,现实情况不会给我们太多的选择。”   “……”   多拉海德无声地发动引擎,车辆再一次发动起来。   红龙向来寡言,好在气氛并不尴尬。抱着纸袋的安琪,收拾好心情后,偷偷抬眼看他。   弗朗西斯·多拉海德和安琪接触过的任何男性都不太一样,不论是汉尼拔·莱克特还是假扮人类还乐在其中的洛基,对外表的追求近乎苛责,他们的形象一眼看过去几乎就是优雅高贵的代名词。但红龙不是。   他穿着普通,对于一名单身汉来说干净整洁但称不上搭配得当。但他健硕的体格和英俊的五官弥补了这点,体格他开车时盯着道路,目光宛若鹰隼一般。这很奇怪,性格木讷内敛的男人却彰显出一种神秘的侵略意味。   上次撞入他怀中的记忆浮上心头,淡淡的汗味以及不容忽视的雄性气息几乎仍然在安琪的鼻尖徘徊,她抓着纸袋的手蓦然一紧,仓皇收回了目光。   多拉海德没放过她脸颊一抹不明显的绯红。   但他没就此开口,接下来的一路,车内彻底由寂静笼罩,直到多拉海德将车停在莱克特宅邸的街道对面。   “到了。”他说。   安琪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没关系。”   她看上去还想再说什么,多次欲言又止。腾出手来打开车门,安琪终于鼓起了勇气。   “红龙先生!”她转过头来,大胆地寻觅到多拉海德的眼睛。   这把他吓了一跳。   “上一次,上一次的饼干,你没有吃。这一次的手工糖也是。”安琪软糯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我真的很想与你分享,先生。期待着你的回应,还、还有你的……蜕变。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但是……”   又是这样的眼神。   下雨那日也是如此,她的灰眸里充斥着期冀与讨好意味。安琪与他说话时目光总是停留在他的眼睛上,直白且纯真,仿佛对于她来说外貌的缺憾完全不曾存在一样。   “但是,如果还有下次。”   安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落在他的手臂边沿。明晰的肌肉纹路随着她的碰触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收下我的糖果,好吗?”她开口。   迎接她的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然后多拉海德率先挪开目光——每次都是如此。   “还会有下次的。”   他说。   安琪一怔,然后满脸忐忑在瞬间化为掩饰不住的雀跃。   .   她兴高采烈地跳下车,还不忘记隔着窗子对车内的红龙挥了挥手。待到厢型车重新发动后,安琪才迈开步子。   空气微凉,红龙的气味还残留在她的肺里。   她一手拎着纸袋,一手拿出一小袋水果软糖,用牙齿撕开包装。糖果的味道,未曾彻底消散的男性气息、凶手气息,安琪舔了舔嘴唇,按捺不住的食欲袭上心头。   怕是天底下再没比这更美味的滋味了。   仅从街头到家门的距离,一小袋软糖便见了底。安琪哼着旋律简单的曲子,拧开门。人还没踏进屋子,先扬声开口:“汉尼拔?”   站在窗边的汉尼拔·莱克特转过头来。   他的养女,安琪·莱克特自玄廊走进客厅。今日的她一身千鸟格的束颈连衣裙,如蝤蛴般白皙的脖颈线条一览无遗。年轻又美丽的姑娘寻觅到他的身影,笑弯双眼:“我回来啦。”   安琪已经是个漂亮的姑娘了,汉尼拔在心底感慨道。   昔日初见时的场景在他的记忆宫殿中清晰明了。幼小的女孩,全家唯一的幸存者,面对陌生的男性时却出奇的镇定,她瞪着灰色的眼睛,好奇地对他开口——“您是来拯救我的人吗?”   汉尼拔接纳了她,培养她,目睹她一寸一寸长高,一点一点变得窈窕。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安琪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所包含的情绪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   “过来,安琪。”他开口。   他的天使顺从地走向前,步伐轻快,一头金发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你是在等我吗,汉尼拔?”安琪问。   汉尼拔瞥了一眼窗外,那辆厢型车已经彻底消失在安静的街道上。   “车内的人就是红龙。”他说。   那日威尔走后,汉尼拔将牙仙一案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安琪。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分享案件的事情。安琪很惊讶,精致的小脸上尽是不知所措,直到汉尼拔坦言红龙的一记电话是为她而来。   一切都是安琪·莱克特计划好的。   就如对杰克所说,他抚养她成人,可依然猜不透她的想法。比如现在,他了解安琪的噩梦,了解她有一份神秘的死亡名单,却从未料到,红龙就在那上面。   “是的,是红龙。”   安琪温顺地点了点头,她从不对他撒谎。年轻的少女放下手中的纸袋,她拉近了与汉尼拔的距离,带来水果软糖的味道,安琪的身上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糖果的气味。   “汉尼拔……你在担心吗?”   她在他深刻的五官之中寻觅到了几分不赞同的意味,当汉尼拔不动声色的时候,这已经是安琪所能接触到的最真切的情绪了。安琪的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笑容,她抬手,轻轻触及他的脸侧。   “别担心。”   她说。   “我总要迈出这一步,不是吗?”   回应她的是汉尼拔的一声叹息。   宽大的掌心覆盖住了她的手背,熟悉的温暖让安琪本能地放松下来。她呜咽出声,便像往常一样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不论如何,都要记得,”汉尼拔开口,“我永远在你的背后,孩子。”   安琪沉默片刻,并未因此欢喜。   她阖上眼,脸蛋贴在他的胸口,聆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轻声开口。   “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汉尼拔。”她说,“ 但即便是假话,由你说出,对我来说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陆云熄的营养液~   噗,我要说我真的不粉医生,会不会吓妹纸们一跳哦。《嘉莉》和《黑山羊》的男主虽然是他,但其实是在给嘉莉拉郎,我喜欢的是嘉莉和史达琳(捂脸。   以及有妹纸说感觉拔叔的车没有回头票,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喂!医生这条线的思路我自己还是很满意的,大家可以期待一下w 第15章 糖果归你15   计划当然很顺利。   安琪坐在图书馆里,一只手撑着下巴,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摊开的流行小说。   她一边翻着书,一边悄悄抬眼环视四周。书库里暂时只有她一名读者,不远处的管理员正在忙碌,有书架挡着,看不到她。   于是安琪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糖。她打开包装,甜腻的气息扑鼻而来,安琪忍不住勾起嘴角——   “公共场合吃东西,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亲爱的安琪。”   突如其来的声线吓得她手一抖。   要不是她反应快,掌心里的糖肯定要掉的。安琪顿时来气,扭过头压低声音威胁道:“洛基!”   凭空出现的邪神嚣张地扬起笑容。   他只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衬衣,却打着极其正式的领带。洛基素来讲究,即便是悄无声息地运用魔法现身,也很少会穿的如此随意。   这让安琪很是怀疑,这家伙是被接连的工作轰炸到烦不胜烦,以至于临时跑了路。   “你来干什么?”   “真冷淡啊。”   洛基一声叹息,前倾身体,拉近与安琪的距离。   “想念我的女朋友,特地前来看望,你却这幅冰冷的态度。就算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也免不了伤心难过呢,亲爱的。”   他与衬衣近乎同色的眼睛近在咫尺,那之中写满了哀痛与悲伤,夸张地使得安琪禁不住破功,笑出声来。   “那好吧。”   她皱了皱鼻子,勾起笑容。   “看在你这几日又是拉选票又是做演讲,还得兼顾生意的份上,‘托马斯’。”   安琪站了起来,弯下腰,彻底消灭掉二人之间仅剩无几的距离。   她一只手抓着糖,另外一只手捧着洛基的脸,嘴唇落在他的额头上。   图书馆空气微凉,他的皮肤也是。浅尝辄止的吻很快便结束,安琪侧过头:“奖励你的,如——”   安琪手中亮红色包装的糖果,到底是掉了一地。   洛基猛然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拢过安琪的后颈,拦住了她的退路,然后他的薄唇贴了上来。   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洛基显然已经得到了诀窍,在品尝到她唇齿间水果糖带来的甘甜时,他狡猾地扯了扯嘴角,扶着安琪后颈的手稍一下滑,停留在她颈椎微微凸起的骨节上。   他的手指发力,沿着那一节节的骨头反复摩挲着安琪的肌肤,她下意识地呜咽出声,因洛基的动作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唇舌纠缠,他的呼吸逐渐深沉,洛基的另一只手握住安琪的腰肢,试图将安琪拉得更近、吻得更深。   “不……”   在吻与吻的间隙之间,安琪含糊不清地开口。   “……洛……”   洛基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就是不想让安琪说话,每次都在她发声之后故意封住她的口,安琪又羞又恼,抬起手便要打他肩膀。   有了上次的经验,洛基一把握住了安琪的手腕,不过他总算是放开了她。   “这种,才算是奖励。”洛基开口。   “你——”   她一张小脸红得仿佛能滴出水,气喘吁吁地瞪着洛基。   “其实我好奇很久了,安琪。”他得意洋洋地用拇指蹭了蹭嘴角,“你出卖色相,去勾引红龙,却不愿意与‘男友’接吻?”   安琪很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   “是你亲自拒绝了我的糖果。”   桌对面的青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糖果是这个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安琪一眼,“可是我并不在你的名单上,接受了你的‘糖果’,岂不是要算额外成员?”   其实安琪也很好奇,为什么洛基不在她的名单上。   噩梦中看着她跳舞的每一张脸,安琪都记得清清楚楚。即便洛基背负的性命和犯下的坏事数不胜数,但那之中确实没有他。   或许因为他不是人类吧。   “不然你可以试试看。”安琪开口,“我的邪神大人相貌英俊,共度一夜春|宵,我又不吃亏。”   “免了。”   洛基无聊地摆了摆手。   “我可没这特殊爱好,在床上还要小心你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那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我!”   显然对于性格恶劣的邪神来说,安琪的这番警告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如此精致可爱的年轻姑娘,谁不想亲尝芳泽呢?况且她每一次的反映都那么有趣,下次可以更大胆些,或许可以直接用来挑衅她那位衣冠楚楚的养父,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洛基的兴致比刚刚更为高涨。   “我不明白,”他说,“对付个连环杀手,为何如此艰难?你的进展可要比拉托维尼亚的阴谋还要缓慢呢。”   安琪还有点忿忿的:“不是所有人类都像阿斯加德人如此随便,邪神大人。”   说完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地面滚了一地的糖,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   “木讷寡言的凡人不是我的目标,”她盯着糖开口,“我在等他成型。”   洛基耸了耸肩肩:“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负责搞定咱们合作的那一部分——你可得快点,等到进入大选期,我可不会等你。”   “我比你更缺乏耐心,洛基。所以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她收回目光,非笑似笑地一歪头:“今日红龙没来图书馆,你猜我在等待谁的到来呢?”   安琪的话音落地,空旷的书库里总算来了新的读者。   “我想找本书,关于威廉·布莱克——”   “——啊,威尔!”   威尔错愕地抬头,循着甜美的声线望过去,在距离书库大门最近的架子后方,一个金色的脑袋探了出来。安琪灰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喜:“没想到会碰见你!”   倒是听说了安琪会在闲暇时来图书馆坐坐,意外过后,威尔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来这儿查查资料,你是一个人吗,安琪?”   “我……”   安琪转过头,桌对面的洛基与撒了一地的糖果统统不见了,好像刚才的吻与对话都不过是她的一个幻觉。   “是一个人。”   于是她说着,走到了威尔的面前。   “调查关于威廉·布莱克的线索?普通书库里的东西不会比网上更多,你应该去顶楼的古籍库的,那儿存着不少研究手稿,最近还有位男士前去询问过关于《伟大的红龙》的资料呢。”   “《伟大的红龙》。”   威尔拧起了眉头。   “对……”安琪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什么问题吗?这幅画如此出名,我想不会这么碰巧吧?”   对FBI来说,这可算不上巧合。一直在思索凶手为何选中汉尼拔的威尔,恍然间捉住了什么。   “那名男士,”威尔开口,“长什么样?”   “很英俊。”安琪不假思索地回答,“个子很高,体格健壮。但很内向,每次交谈都是我拼命地说呀说,他听得很认真,却很少开口。”   “他是否有什么身体缺陷?”   “身体缺陷……”   安琪思忖片刻,不太认同地说:“他做过软腭手术。我觉得这并不算身体缺陷,但那位先生仿佛对此很自卑。”   威尔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整个FBI都在日夜不休地分析调查“牙仙”的线索,没有一个人,甚至包括威尔,能料到凶手距离他们如此之近。   引诱他找上汉尼拔的,竟然是后者捧在心尖上的养女。   为何没早点想到呢?站在他面前的安琪,刚刚成年的少女天真美丽,长金发绑成麻花辫垂在肩头,一如那幅画中倒在红龙脚下的女性形象。   “安琪。”   威尔严峻地语气让她本能地抖了抖,内敛的青年很少用这种方式与她说话。   “你跟我走,最近不要再到图书馆来了……不,我去通知杰克,叫他派几名探员到你家中保护你。” 第16章 糖果归你16   莱克特宅。   长久以来,汉尼拔·莱克特未曾有过固定的伴侣,作为一名单身男性,独自抚养一名女孩儿,坐落于郊区的宅邸确实如杰克·克劳福德所说,冷清了点儿。   除非汉尼拔又置办宴会,招待客人,不然的话,偌大的宅子中通常只有他与安琪二人。   “安琪,你不要紧张。”   杰克·克劳福德用平生最为温和的语气开口。   这也使得此时此刻的安琪,在看到客厅中来来往往的人,表现得比站在舞台上还要紧张。   “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在装潢古典庄严的客厅内,许多穿着蓝色制服的FBI探员正在忙碌着,紧迫的气氛让安琪下意识地抓紧膝盖处的裙摆。一双剔透的灰眸闪烁不定,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别怕。”   坐在安琪身边的汉尼拔侧过身,在她的头顶开口。   “有我在,孩子。”   安琪红了眼眶:“对不起。”   杰克:“该道歉的是我们,安琪。”   让整个FBI小组彻夜不宁的连环杀人犯,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威尔把安琪带过来、说明一切之后,杰克·克劳福德真想给牙仙——或者说,红龙迎面一拳。   “我会,”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会尽力配合的。”   有汉尼拔的支持,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安琪反握住汉尼拔的手,飘忽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杰克放下了心。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间吗?”   “在前往拉托维尼亚之前……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   “之后是否有和他联系?”   “有,都是在图书馆偶遇。”   说到这里,安琪顿了顿,而后下定决心般继续坦白。   “是我主动搭话的。我看他虽然个子高,却不太爱说话,是个沉稳又渊博的人,没想到……”   “认出凶手不是你的责任,安琪。”   汉尼拔及时打断了她。   “这是FBI的责任,我的责任。没有人告知你凶手的形象,出现疏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头儿。”   就在此时,一名FBI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安琪与汉尼拔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忍着火的杰克身边:“图书馆那边有线索了。”   “还不快说?!”   “呃……”探员缩了缩脖子,“嫌犯用的是化名,数据库中没有任何档案,已经转交给技术部门继续追踪了。很难判定他是特意接近莱克特小姐,还是单纯地只是想查探线索。”   杰克疲累地揉了揉额角。   连威尔都对红龙与安琪·莱克特的相识大吃一惊,她不是他的目标,她与汉尼拔的家庭也不是。现在谁也不知道潜伏在黑暗中的连环杀手究竟在想什么。   更麻烦的是,媒体知道了这件事。   在莱克特宅邸外,几个小报记者如同飞扑到尸体身上的苍蝇般恼人,赶都赶不走。这件事很快就会出现在网上,从而让红龙得知。   如果红龙得知了FBI发现他接近安琪的事情……   “我会派几名探员在附近盯梢。”最终他说道,“你与安琪并不是他会选中的目标,汉尼拔。但因为安琪,那家伙到底是注意到了你,一切小心。”   汉尼拔点了点头:“有任何异动,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会吗?   FBI的取证调查结束,一个又一个的探员从客厅里离开。安琪依然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玄廊处的汉尼拔关上房门。   在纯色的衬衫之下,他宽阔的脊背因反锁大门的动作而挪动。汉尼拔穿着西装时很难看到这样的景象,他衣冠楚楚的盔甲很好的提供了保护色,遮挡住所有侵略意味的真实。   但现在没有。   他锁好大门,转过身。   窗边的日光照射不到玄廊,站在避光处的汉尼拔看向安琪。   拥有着雕刻般面孔的汉尼拔,在收起所有情绪的时候,显得如同磐石般冷酷无情。平日的安琪很怕他这幅姿态,现在仿佛也是,在触及到汉尼拔的目光时,和幼时闯祸之后一样,她仓皇地低下头。   “安琪。”   汉尼拔毫无触动。   “一切都是你刻意为之。”   安琪眨了眨眼。   温顺小心的金发姑娘,端坐在沙发上,十指交握、目光躲闪,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笑意控制不住地扩散开来。她想绷住脸的,却没忍住,清脆的笑声最终还是自喉咙深处倾泻至室内。   “哈、哈哈哈哈!”安琪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真的好有趣呀,汉尼拔!怪不得你如此乐衷于参与他们的游戏。”   她的笑意猛然停止,灰色眼睛里闪烁着清晰的锐利。   “将局势掌握在手掌心里,好人也好,坏人也好,瞧着他们你来我往,就像是男孩儿们喜爱的锡兵沙盘似的。”安琪说,“在这其中,你就是主宰者,就是凌驾于一切的神,是上帝。”   “是这样吗,汉尼拔?”   安琪笑吟吟地歪了歪头,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汉尼拔·莱克特勾起了嘴角,那几不可察。   他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袖,从玄廊重回客厅。高大挺拔的男性伫立于窗前,就像是棵寒风中的树。   “FBI的戒备会刺激到红龙,”他说,“你在逼迫他蜕变。”   “也不一定呢,我只见过他几面,如何能赢得凶手心中如此高的地位?”   汉尼拔:“我对我的女儿很有信心。”   安琪:“但你不是我的父亲,汉尼拔。”   她平静的话语使得汉尼拔转过头。   安琪咬了咬下唇,这是个颇具性|暗示的小动作,特别是在她顶着那张纯真烂漫的面容,自身又全然不知的时候。汉尼拔在安琪很小时就开始纠正她这种无意识的行为,然而收效甚微。   毕竟,他能够塑造一个完美的淑女外壳,却无法动摇她的本性。   “你我没有血缘关系,汉尼拔,而且,”她站起来,裙摆在圆润的膝盖处微晃,“而且我已经成年了。”   纯真无邪的天使,身姿窈窕、楚楚动人,还有这急切地想要将自己的一切交付出去的姿态,全身都释放出“来征服我吧,来侵略我吧”的讯号。   “我还记得来到美国之后,你第一次带我出门时的情景。”   安琪停在汉尼拔的面前开口。   “那时我怕极了,我的生父曾经尝试着把我丢弃在公园里。我好担心你也会这么做,特别是你将我放在咖啡店的露天卡座上,拜托店员照顾我的时候。”她说,“我以为你也会抛弃我,就像是我父亲那样。但你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一袋糖,只因为刚刚开车路过时我多看了橱窗一眼。”   灵魂可以不在,但留下记忆的时光不会作假。安琪一番话发自真心,她抬起头,仰望汉尼拔的面庞,灰眸带着忐忑但更多的是绚烂的希望。   “如今我长大了,汉尼拔。是不是……轮到你来接受我的糖果了呢?”   她踮起脚。   安琪寻觅到汉尼拔的嘴唇,他没有动,任由她吻了上来。   唇齿相接,她的忐忑与焦灼清晰地流露出来。汉尼拔的无动于衷让安琪难过的闭上了眼,她没放弃,抓紧了他的衣襟,喉咙中发出近乎于恳求的呜咽。   最终是汉尼拔一声叹息。   每一次让步的都是他。汉尼拔伸出手,像往常一样将安琪圈在怀中,他垂下头,使得她方便地加深这个吻。果糖的甘甜仿佛浸润到了安琪的皮肤与血液之中,汉尼拔能嗅得到那股若隐若现的甜味。   他更品尝得到。   得到回应的安琪,急切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像是要把自己挤进汉尼拔的皮肉中一般拼命靠近。他手中这具娇小的躯体逐渐变得滚烫,热情又奔放。   “汉尼拔……”   他们缠绵了许久,安琪拉开了些许的距离,沉醉地看着他。在对上男人暗金色的瞳仁时,她欣喜地勾起嘴角。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是吗。   汉尼拔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睛,却想到了她同样等待很久的事情,那就是连他也束手无措的,噩梦中的名单。   她引诱到FBI迟迟追踪不到的红龙上钩——年轻、美丽又天真,利用这幅皮囊,这对安琪来说轻而易举。   那么,这个吻呢?   金色的兔子一直在筹谋着反捕侵略她的猎物。   “你已经得到回应了。”   恍然间,汉尼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怜爱地伸出手,抚向安琪白皙的脸颊,她的嘴唇因深吻而变得红润饱满。于是他再次低下头,轻轻地咬了咬她的下唇,就像是安琪平日爱做的那样。   “那么,先去着手结束亲自布下的局吧,我的孩子。”   他放开了安琪,她的面容上荡漾着甜蜜的羞赧。安琪点了点头:“我会的,我要等待红龙……亲自到来。”   .   当夜。   安琪睁开眼。   她踢开被单,从床上爬起来。卧房笼罩在黑暗与寂静之中,安琪敏锐地侧了侧头,视线集中在床边的一角,那儿比黑更黑,高大的阴影一动不动。   他同样也在看着自己,安琪知道。   “红龙先生。”软糯的声线在清凉的空气微微颤抖着,“他们发现了你。”   红龙伸出了手。   “你说过,”他的语速还是那么缓慢,发音清晰,“你想看到我蜕变的那一天。”   “是的,你会给我机会吗?”   “跟我来。”   窗户紧闭,他或许是从正门直接进来的,就像是潜入每一个他屠戮过的家庭那样。安琪沉默半晌,她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影子,时间仿佛凝滞了。   最终她动了动。   安琪同样伸出手,纤长的指尖落在红龙的掌心之中。   夜色深沉,谁也看不到她嘴角噙着的得逞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嚎!这里是定时发文的存稿箱。姜花仍在自习室背书中,所以代替她说一声明天周三例行整理大纲和存稿,下次更新在周四晚上七点,爱你们哦(手动比心)! 第17章 糖果归你17   安琪亦步亦趋地跟在红龙身后。   弗朗西斯·多拉海德身形高大,双腿修长,步子走得很快,她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追得上他。   直到安琪尾随着他走进庄园中的宅子。他打开门廊上的灯,安琪还没来得及抬头,男人便转过身,一把按死房门。   不怎么温柔的关门声响在空旷的宅邸中盘旋回荡,吓了安琪一跳。多拉海德收回了手,他紧紧盯着安琪的面庞:“你在害怕。”   “突然间这么大动静,”安琪用软糯的语气开口,“任谁都会害怕的,红龙先生。”   红龙挪开目光。   他伸出手,毫无征兆地动作让安琪又是一颤,随即那只手便落在她的耳侧,为她轻柔地拂去垂在脸颊旁的乱发。他粗糙的手掌蹭过她娇嫩的面孔,带着些许疼痛的触感使得安琪的心提了起来。   只要他愿意,仅用这一只手就足够折断安琪的脖子,这比他屠杀那两户人家要容易的多。   安琪退后半步,倚靠在门上。   “你的确在害怕。”   多拉海德用平稳又缓慢的语调说。   那一刻,在对上红龙的双眼时,安琪才体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狩猎者看待猎物的眼神。   平日的多拉海德,沉默寡言,不愿接受安琪的示好,也不敢出言拒绝她的靠近。这是属于人的一部分,这部分的存在对安琪来说人畜无害也毫无接近的意义,而现在……   她抿了抿嘴唇。   近乎于快|感的战栗自尾椎直窜头顶,酥|麻的感受扩散开来。安琪摇了摇头:“如果说是害怕,那也没错。”   安琪对上了他天蓝的双目。   “我在因为期待而害怕,红龙先生。”   她说,葱节般的手指落在多拉海德的胸口上。他的心跳极其有力,呈现出一种茁壮强大的,生命的迹象。   “期待,期待什么?”   “期待你的蜕变,”安琪回答,音节自她的嘴唇中跳跃而出,任谁也不会忽略其中的殷切与好奇,“期待你……不属于人的那部分。”   每一字每一句,统统发自真心呀。   红龙没有回应,沉默在空旷的宅邸之间蔓延开来。安琪不着急,她只是静静地盯着他漂亮的眼睛,就像是每一次见面时所做的那样。   而这一次,安琪也没有失败。   他还是躲开了她的目光。   多拉海德转过身:“你跟我来。”   距离的拉开使得那隐隐的压迫感消失了,安琪周身的气氛陡然一松。她怔了怔,然后本能般跟上了多拉海德。   庄园中的宅邸非常大,二人的脚步声自房间里扩散,回音不断。很难想象一个人住在这儿会是怎样的感受——平日与汉尼拔两个人在一所公寓里就很孤单了,小时候的安琪,还时常会因为房间太大而感到害怕呢。   他把她带到了阁楼上。   狭窄的床,堆满资料的书桌,大量运动器械,还有一面镜子,被打碎了。   这里总算不再空旷,高大的男人伫立其中甚至有些拥挤,他露出混合着冷酷与犹疑的复杂情绪:“他们,把我做的事情告诉了你。”   “我不是傻瓜,先生。”安琪平静地说,“媒体上一直在报道这件事。”   “但你不在意。”   安琪惆怅地叹息一声。她拽了拽衣角,垂下眼眸:“两户人家的性命,其中还有小孩子,如何能不在意?”   她顿了顿,注意到红龙在耐心等到后,继续开口。   “但是总得献祭点什么,才能换来最终的蜕变,不是吗?”   母亲死在床上,父亲拖着伤口试图阻止凶手,他枪毙了其中一名孩子,然后把另外一名拖出来。   媒体上一直在报道这件事,纵然不曾见过现场她也对过程一清二楚。   他把父亲与孩子的尸体拖到母亲的床前,撑开他们的眼睛。让他们“亲眼看着”他如何对着断了气的女性施|暴。   如何能不在意?安琪在意的很,她记得报纸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单词,每一个标点。   她的目光挪到阁楼的布置上。   “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吗?”她好奇地歪了歪头,“特别是这张床。”   说着安琪坐了下来,见红龙没什么反应,还刻意拍了拍床:“对你来说,可能挤了——”   红龙扑了上来。   他身材高大,区区迈开步子便足以走到床前。多拉海德弯下腰,双手撑着床板,极具侵略意味的动作让安琪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直到她的后背到了墙。   墙壁、安琪与多拉海德,他利用手臂将她桎梏在狭小的范围之内。阁楼的灯光晦暗,但离得那么近,安琪不仅能看清他双眼之中的纹路,甚至能嗅得到红龙身上贪婪又渴望的味道。   “蜕变。”红龙说,“你也是。”   他的手抚向安琪的左腿。   安琪·莱克特穿着居家睡袍便跟着他跑了出来,那裙摆之下没有白色的袜子。微微有些凉的脚踝盈|手|可|握,她抖了抖,试图躲开,却在他收拢左手时放弃了挣扎。   “红、红龙先生……”   她的声线微微发颤,并不是出于恐惧。娟秀的脸上浮现淡淡红色,可即便如此,她的视线也未曾离开过他的眼睛。   纯真的姑娘,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她在看什么。   “我也,也经历过蜕变。”安琪小声开口,“小时候被打断的腿,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汉尼拔接走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小瘸子呢。”   回忆往昔,安琪不那么紧张了。   “汉尼拔说我的骨头没长好,要重新来——再一次打断它,让它恢复到原有的位置上。”   “……”   多拉海德无言地看着她,安琪的灰眸浮现出些许雾气,她呜咽一声:“汉尼拔说,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唯独承受过去的痛苦,才能获得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可是那好痛啊,红龙先生。”   她抓住了多拉海德的衣襟,安琪眨了眨眼,泪水还是落下了下来。   “痛得快要死掉了,我说我不要做,汉尼拔不同意,医生也不同意。坐在手术台上我甚至以为我会再也无法离开。”   “最终你恢复了健康。”   “是的。”   安琪低喃道。   “我可以自由行走了,不到雨天,根本看不出来腿有问题。我还能够继续小时候的梦想,去学跳舞。这的确是蜕变,不是吗?惹人厌恶的小瘸子变成站在舞台上的演员,你看了我的舞蹈了,对吧?先生……我希望你看过。”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红龙都在耐心聆听着。   等到他确定安琪不会再开口后,多拉海德低下头。他终于放开了她,跪到了床前。   他握住了安琪的左脚   “是这里?”红龙问道。   沾染过鲜血的大手包裹住她的脚掌,安琪不安地试图收回双腿,但在多拉海德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回答:“再、再往上一点。”   多拉海德的手向上挪了挪。   安琪点了点头:“是这儿。”   他侧过头,俊朗的侧脸浮现出思忖的痕迹。就在安琪试图猜测多拉海德想做什么的时候,他前倾身体。   一个吻落在了她的脚腕处。   很轻,只是单纯的碰触。但显然这并不能让红龙满意,第二个吻随即而至,他甚至轻启嘴唇,用舌尖舔了舔凸起的骨节。   “红、红龙先生……”   在安琪近乎呢喃的呼唤下,第三个、第四个吻也落了下来。他的嘴唇一寸一寸上挪,先是笔直的小腿,然后是圆润的膝盖,接着继续向上。   他的嘴唇经过的每一处肌肤,都宛若触电般刺痛,安琪抬起腰肢,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得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叫奇怪的声音泄露出来。   可红龙没有停下。   他拉开安琪的裙|摆,大腿中央,大腿内侧,而后是——   “红龙先生!”   安琪一声惊叫,让多拉海德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触及到那双带着惊慌的眼睛。但是在他松开手的前一刻,那之中的惊慌又不见了。安琪笑了起来。   她的脸颊绯红,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取代了无措。   “吃糖吗?”安琪·莱克特轻轻喘息着,娇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说废话,明天的更新先看章节下面的作者有话说,准备上车。 第18章 糖果归你18   他垂首于安琪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甜美的气味。欢|好过后,暧昧的氛围仍然挥之不散,红龙微微喘息着,这么待了很久。   久到安琪的手掌攀附到他的后背,沿着那覆盖整个后背的纹身缓缓而动,她抬起眼:“先生……?”   红龙静静地审视她片刻,然后一把将安琪自桌边横抱而起。   她惊呼一声,接着便落到了阁楼角落的床铺之中。   床铺太小了,等到红龙也躺下时,安琪不得不将大半身躯都靠在他的身上。   她勉强撑起身体,扯过来的被单自后背滑落,红龙的手死死扣住她的后背,宽大的掌心覆盖住安琪的大半腰肢,指节按在她的脊柱中央。   安琪轻轻地动了动,不仅没挣脱开,还换来了红龙的不满。   “别动。”他低声开口。   天色依然漆黑深沉。   她的长金发垂直他的胸口,二人的面庞近在咫尺,呼吸交错,在如此昏暗的条件下,安琪依然能看清他瞳孔的纹路。   “现在的你。”她开口。   红龙身材瘦削,却肌肉虬结,安琪的指尖停留在他胸肌的轮廓边沿轻轻摩挲着。   “是那个害羞的男孩儿,还是红龙呢?”   他将她拉进了怀里。   红龙的手穿过她后脑的长发,将她轻轻按在他的胸膛,皮肉之下稳健的心脏在安琪的耳侧“咚咚”跳跃着。   生命的力量,还有迷|醉的气息。   他与她的腿紧紧纠缠,安琪用小腿蹭了蹭红龙的膝盖,首先感觉到的是双|腿|之|间的黏腻,她不舒服的哼了哼,却还是乖乖地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的心跳声。   .   “把她给我。”   弗朗西斯·多拉海德在朦胧之间听到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喊道。   “——把她交给我。”   他挣扎着翻身,差点自单人床上栽到地上。这还没完,等彻底清醒后多拉海德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拥挤的阁楼之中除了他之外再无别人。   她、她去哪儿了?   鼻尖还残留着属于年轻姑娘的甜腻,以及淡淡的糖果味道。昨夜的缠绵与疯狂总不会是幻觉,可是她在哪儿?   多拉海德匆忙地穿好衣物,紧接着那个暗哑的声线再次响起来,像是在耳边也像是从他的身边盘旋:“当然是逃走了,趁着你我沉睡的时候,匆忙越过床铺,打开房门,从这种逃离。”   “不,不可能。”   “你不会以为天使会为你停留吧?”   他甩了甩头,试图甩开脑海中的声音。但那道影子如影随形,它得意的笑起来。   “把她交给我!”红龙命令道,“她根本不属于你。”   多拉海德绝望的抱住头,嘶吼出声:“不!”   “——红龙先生?!”   温顺甜美的声线响起,那道可怕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多拉海德抬起头,看到安琪·莱克特站在门前,正惊讶地看着她。   她穿着他的T恤,松松垮垮的衣物勉强挂在肩膀上。T恤下摆勉强包裹住了安琪的臀|部,这已经是极限了,一双纤细笔直的腿裸|露在外,还挂着几滴未曾擦干的水珠。   水珠。   他这才注意到,安琪的手中拿着一张毛巾,她的头发也湿着,淡金色沾了水变得比往日深沉,披散在背后。   “怎么了?”她侧着头,灰色的瞳仁里写满了无辜与担忧。   多拉海德坐在床边,痛苦地捂住了脸。   自始至终,她喊的都是“红龙先生”。   昨夜脱去她衣物的是红龙,占有她的也是红龙……那道声音说的没错,安琪·莱克特本身就不属于他。   安琪走到他的面前,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捧起多拉海德的脸。晨曦的日光洒进来,给她湿漉漉的头发镀上一层光芒。   还是那么干净,还是如此纯真,一双灰眸依旧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还好吗,先生?”安琪柔声问道,“是头疼吗?”   多拉海德阖了阖眼,艰难地开口:“没事,我很好。”   显然安琪并不相信他的话。   她上上下下将多拉海德打量了一个遍,见他的确不愿意解释,只好像是有点儿失落地让步:“那好吧。”   说完,她弯下腰,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安琪亲了亲多拉海德的额头。   甜蜜的气息吹拂过来,带着些许水汽,还有男士香波的味道——他的味道。单纯漂亮的安琪·莱克特套着他的衣物、由他的气味覆盖,这样的认知席卷而来,几乎冲昏了多拉海德的头脑。   “有什么心事,或者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好吗?”她软软地说,“我愿意……与你共同承担。”   他办不到。   多拉海德绝望地意识到。   办不到像是对着其他猎物一样,对着她举起屠刀。他不想把安琪·莱克特献给红龙,不想把炙热的、柔软的躯体交给它。   该怎么办才好?   他伸出手。   安琪乖巧地凑上前,环过多拉海德的臂膀。高大结实的男人靠在她的怀里,却像个孩子——他甚至在发抖,在察觉到他的呼吸与肩头微微颤动时,安琪有点儿惊讶。   她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像长辈那样,那……母亲那样。   “你睡的很好,我就没喊醒你。”安琪将脸蛋贴在他的额角,柔声开口,“我做了早餐,要来尝尝看吗?”   多拉海德舍不得放开她。   在安琪的怀里,枕着她的胸口,细细嗅来,他的衣物与香波之下仍然能够寻觅到属于少女的柔软与甘美。安琪·莱克特的一切都是甜的,她的吻是,她的体|液也是,糖果的味道几乎浸润进了她的肌肤与血液。   他想亲自占有她。   男人抱着安琪的手紧了紧,然后一寸一寸,慢慢地放开。多拉海德抬起头,迎上安琪纯真的双眼,点了点头:“好。”   安琪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快活地跑下楼去,又跑了回来。急切的步伐在陈旧的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身姿轻盈地安琪又让他心生这是一只小兔子的错觉。安琪兴高采烈地走到书桌边,把准备好的两个盘子放到上面。   “希望你对火腿三明治没什么意见。”   说着,安琪将其中一个盘子推到多拉海德面前,殷切地看着他。   简单的三明治一切两半,一半在他的面前,另一半在安琪的手边。多拉海德拿起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咬了一口,发现除了三明治必有的东西外,她还涂上了厚厚的一层果酱。   “汉尼拔很少允许我踏进厨房,”安琪抱怨道,可是她脸上却荡漾着幸福的笑意,“因为我总是会偷吃糖粉和果酱。好在你的厨房对我没有禁令。”   “但你没偷吃果酱。”   “哦,你知道的。”   安琪托着腮,恶劣地笑道:“有些事,就是因为被禁止,干起来才有意思呀。”   多拉海德往嘴里送三明治的手一顿。   她很幸福,是个被装在蜜罐子养大的姑娘。短暂的疯狂过后,弗朗西斯·多拉海德不会忘记自己是冒着被追捕的风险,将她从家里带出来的。   安琪·莱克特有个高雅敏锐的养父,还有个……逢场作戏的男友。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多拉海德试探性的开口。   “回去吧。”   果然是这样。   “趁着FBI还没找上来,否则为了我暴露了你,”安琪平静地开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得回到现实去,回到她的“父亲”营造出的牢笼之中。那个嘶哑的声音说的没错,她的确不属于自己。   多拉海德阖了阖眼,而后猛然站了起来——   他的手肘蹭过装三明治的盘子,瓷器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安琪·莱克特诧异地抬起眼。   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多拉海德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了一副手铐,一头铐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头死死锁在桌角。   “先、先生……?”   “我不能让你走,安琪。”   多拉海德匆忙地在安琪的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等我回来。”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迈出阁楼。   她属于她的父亲,她的“男友”,甚至是其他不相干的人。这并不是多拉海德想看到的。   做点什么,使得她永远属于自己,属于他与红龙。   .   哐当一声巨响,阁楼的门被紧紧锁死。   房间里只剩下安琪一个人了,她凝视着短时间内不会再打开的门,慢慢地收起了脸上惊讶又茫然的神情。   安琪扯了扯铐在桌子上的手腕,锁得很死,依照她的力量也断然不可能扯开桌角。   但这无所谓。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勾起嘴角。   “逃呀,快逃吧。”   年轻的姑娘用甜美的声线悄声开口。   “红龙可要找上门啦……汉尼拔。” 第19章 糖果归你19   汉尼拔·莱克特在准备拿出第二套餐具的时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十年以来的习惯,已然刻进了比皮肉骨血还要深邃的位置之中。连敏锐聪颖的莱克特医生也免不了犯下这种错误:待到他的手指碰到餐盘的边沿时,大脑迟迟地转动起来,告诉他今日不必为安琪准备晚餐。   偌大的宅邸内只有他一人。   她从不会在外过夜。纵然汉尼拔深知当今的年轻人疯起来总是那么令人惊讶,但安琪向来懂事,她很少参与同学之间的通宵派对,为数不多的几名男友也相当得体有礼——包括目前那位名义上的爱人。   所以当发现安琪自卧房消失时,就算能够推测出她的打算,汉尼拔·莱克特也意外地发现他有些不太适应。   这叫他开始反思,究竟是何时,安琪·莱克特彻底的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最开始时汉尼拔并不打算长久地抚养她。可他最终还是亲眼看着安琪,从那名警惕机灵的孩童出落成楚楚动人的女性。   哪里……不对。   不是逻辑上,不是认知上,但汉尼拔·莱克特的直觉告知他如今的生活情况,如今的生活关系,在某些地方不应该是现在这幅模样。   汉尼拔合上碗柜,“吱呀”一声声响宛若来自于记忆宫殿中敞开的大门。   他准备好晚餐,耐心摆盘,然后呈上桌。再拿出酒杯,取出开瓶器,深红液体缓缓流淌进透明的器皿中,汉尼拔头也不抬,沉声打破了沉默:“如果有下次,我希望你可以敲响大门,哪怕在这之前你曾为我女儿的客人也是一样。”   说着汉尼拔·莱克特放下酒杯,抬起头。   “牙仙”——媒体赋予的绰号着实浅薄又无礼,对于一名手艺精湛的猎手来说这无非是莫大的侮辱。   因而汉尼拔不得不承认,安琪那一口一个“红龙先生”,伎俩如此简单,却相当有效。   红龙就站在餐桌的另外一头。   身材高大、体格健硕,一张英俊的面庞沾满了鲜血。他的躯干上也是,淋漓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厚实的地板上,与此同时,汉尼拔也没错过他左手上的匕首。   “容我提醒,”汉尼拔开口,“在杀死公寓附近的探员时,你最好没有触动警报,否则FBI会很快赶来。”   他静静地看着汉尼拔,良久之后,才张了张嘴。   嘴唇右侧丑陋的豁口显然来自于软腭手术,红龙的声音很慢,力图将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   “你并不意外我的到来。”   身体的缺陷,儿时的欺凌,于汉尼拔·莱克特来说,红龙浑身上下写满了他的犯案动机,怪不得他的安琪行事时那么大胆笃定。   如她所说,的确是个害羞的大男孩儿。   “那么,”汉尼拔问道,“你为何而来,红龙?”   野兽握紧了匕首。   “我为天使而来。”他说。   .   杰克·克劳福德从汉尼拔的餐厅走到他的面前。   向来衣冠楚楚的莱克特医生,罕见地流露出狼狈之色。   他总是规整的暗金色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因凝固的血痂粘在皮肤上。干净的毛巾能擦去伤口渗出的鲜血,却擦不掉脸上的淤痕。   “救护车在路途中。”杰克说道。   汉尼拔摇了摇头,他往餐厅方向看了一眼,吐出了FBI赶来后的第一句话:“安琪。”   很难想象在到来之前的争斗是何等场面,杰克从未料到自己也会看到汉尼拔伤痕累累、面露难色的时候。身为养父的心理医生,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开口:“他提及了安琪,理应是带走了她。”   “带走了她?”   “并不是红龙的作案风格,所以……她还活着。”   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杰克,听到此话也是心中一紧。   “我的人正在现场取证,他人都交代在了这儿,识别出身份只是时间问题。等到救护车来了后,你先——”   “——我与你一同去救她。”   杰克拧起眉头:“汉尼拔,他的子弹再准那么一点点,我要收拾的就不是他的尸体,而是你的了!”   汉尼拔·莱克特阖了阖眼。   他将按在脖颈左侧的毛巾拿了下来,子弹擦着他的皮肤而过,没正中要害却也留下了可怕的伤口,好在血已经止住。   “伤口我会自行处理。”他说,语气里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安琪必须由我亲自接回来。”   在说服旁人这方面,汉尼拔·莱克特的技巧炉火纯青。即使是顽固的杰克·克劳福德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FBI迅速地查询到了红龙的真实身份,然后他们来到了他名下的祖宅。   继承自他的祖母——得知这个消息时,汉尼拔真是毫不意外。   “我不明白,为什么牙……红龙想杀死你?”杰克坐在副驾驶座问道,“你与安琪的家庭状况不符合他的选择条件。”   “他想占有安琪。”   汉尼拔回答。   “而我身为安琪的父亲,是阻挠他的第一道防线。”   沉默自车厢内扩散开来,多拉海德的宅邸缓慢地自公路尽头出现。在汽车行驶进大门之后,汉尼拔立刻注意到宅邸顶层的阁楼,有微弱的光芒。   他是第一个走进宅邸大门的。   皮鞋踩在老旧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穿着蓝制服的FBI举着枪欲图喊住他,但是没有奏效。   汉尼拔·莱克特知道这儿不会再有别人。   他停在阁楼前,拧开门锁,推开那扇漆黑的房门。   安琪·莱克特端坐在书桌边。   她穿着一件男人的T恤,双腿赤|裸,右手腕上铐着一副手铐,另一端连在桌角。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她本能地朝椅子腿内的方向缩了缩,而后安琪看清了来者。   被困在阁楼里的安琪乖巧又安静,即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依然神态自若,唯独那双灰色的眼眸在触及到汉尼拔的视线时,陡然亮了起来。   “汉尼拔。”   她侧了侧头,金色的长发落至胸前。   “你是来救我的吗?”   时空在瞬间重合在了一起。窈窕的少女与稚嫩的孩童形象叠加,汉尼拔惊讶的发现,此时此刻的安琪·莱克特与记忆宫殿中十年前的模样如此相似,表情一样、语气一样,连那看似平静实则紧张不已的状态都如出一辙。   他迈开步子。   汉尼拔解开大衣的纽扣,将它覆盖在安琪修长的双腿上。他瞥了一眼她右腕的手铐,白皙的手腕被勒住了触目惊心的痕迹,显然被铐住的时候安琪没少挣扎。   “他是否伤害了你?”汉尼拔问。   紧接着FBI的探员跟了进来,安琪紧紧凝视着他的双眼,最终没有开口。   她只是摇了摇头。   .   汉尼拔亲自将她抱了出来。   事实上,安琪觉得自己可以行走。但是当那只有力的手穿过她的膝窝时,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攀上了汉尼拔的肩膀。   安琪拢了拢裹在身上的大衣,上面有汉尼拔一贯的古龙水味道。和残存在布料之上红龙的气味相撞,形成强烈的对比。   好像仅仅是在她的躯体之上,就能够重现不久前二人的厮杀一般。   胜利者当然是汉尼拔。   他仍然是整齐的西装和衬衣,但脸上却带着伤,左眼下方一大片淤青,额角与脖颈还有伤痕。安琪心疼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左颊:“疼不疼?”   “没什么大碍。”他冷静地回答。   穿过无数取证的蓝制服,汉尼拔简单地与杰克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走出多拉海德的庄园。   “我很抱歉。”   安琪的额头靠在汉尼拔的肩侧,她小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愧疚与担心。   “我没料到他会……他会去袭击你,被铐住的时候我都惊呆了!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   汉尼拔拉开车门,将安琪平稳地放到车后座上。   “安琪。”   他弯下腰。   从那深刻的五官中,安琪寻觅不到任何情绪。琥珀般的瞳孔在无光的环境下幽深乌黑,像是两孔黑洞,潜伏其中的是无边无际的死与虚无。   有力的手掌触及到她的脸颊时,安琪本能地瑟缩半分,但最终逃避的动作被她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怎么了,汉尼拔?”   他的确在看她——不是汉尼拔·莱克特,而是这层无可指摘的人皮之下,丑恶的真实,睁开了眼。   安琪触及到这样的目光时,一股介乎于兴奋与恐惧之间的战栗直窜心头。   但最终他没有回应安琪的问题。   汉尼拔只是温柔地在安琪的嘴唇上落下一吻,很轻,也很短暂。她甚至来不及品尝便结束了。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他说。   而后汉尼拔·莱克特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问题彻底收了起来,藏在他的记忆宫殿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但慢慢地,汉尼拔认为自己捕捉到了安琪的行凶方式。   ——借用他的手,杀死红龙;借用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的手,杀死美国总统。   那么,她又会借用谁的手。   来杀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新浪的自动回复可能会有些抽,收不到回复的多私信一下,实在没有的给我说一声我会手动补发。   以及暗号是糖果18!我就不吐槽有多少个姑娘回的五花八门的还问我为啥收不到回复了!!   .   以及……上了车的姑娘们不来评论补个票嘛!这么多上车的评论就这么点我好伤心T T   感谢冬至时雨的地雷,陆云熄、真真的营养液,爱你们! 第20章 糖果归你20   “汉尼拔……?”   汉尼拔·莱克特从轻微地推门声中睁开眼。   从红龙的宅邸回来后,临近深夜。卧室一篇漆黑,却依然能借助窗外的光看清站在门口的影子。   是安琪。   她换了另外一套睡裙,宽松的米色裙摆直至脚踝。纤细娇小的身影在汉尼拔的卧室门边晃了晃,直到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得到准许地安琪才小心地迈开步子。   “我睡不着。”她说,“总觉得一阖上眼,噩梦就会出现。”   在名单上少了一个人后,在她跨出第一步后?汉尼拔起身,沉默片刻,接着开口:“过来,安琪。”   像往日一样,她顺从地走向前。   光线昏暗,安琪看不到汉尼拔的表情,自然也无从了解他本身也不经常表露在外的情绪。坐在床边的男人肩背宽阔且挺拔,安琪一靠近他,便试图碰触他脸上的淤痕。   在指尖即将触及到肌肤的刹那,汉尼拔侧开了头。   安琪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猛然一顿。   汉尼拔握住了她的手,将那微凉的五指牢牢掌控在内:“你达成了你的目的,理应获得心安才是。”   “我害怕。”   “害怕什么?”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几度想要开口,最终却什么动静也没发出来。   在与汉尼拔相处的日子里,安琪总是知无不言,即便是犯错甚至是闹别扭,也会第一时间将内心所想统统说出来。这是在她刚刚来到美国时便养成的习惯,汉尼拔并不希望童年的阴影使得她封闭住自身的心灵。   于是他无声地张开双手,安琪呜咽一声,急不可耐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干净的布料味道,发间香波的味道,还有她身上挥散不去的淡淡甜味。统统与汉尼拔的宫殿中封存的记忆不差分毫,红龙残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彻底消失不见,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一样。   “我好怕,好怕你会生气呀。”她圈住汉尼拔的脖颈,埋在他的肩膀里轻声说,“怕你觉得我的行为如此失礼,怕你会因此对我彻底失望。怕当我再度陷入噩梦的时候,不会有你将我从中唤醒,怕——”   “——安琪。”   他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不会抛弃你。”   一局简单的话语,却让安琪哽咽出声。   汉尼拔扶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迫使她脱离他的怀抱,面对着他。安琪低着头,擦了擦眼角:“真的吗?”   “你知道我的承诺从未落空过。”他说。   直到此时,安琪一直紧绷着的躯体,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我以为,”即便看不见,汉尼拔也知道她肯定在语句的停顿之间咬住了下唇,“以为你会生气。”   “如果你指的是引诱红龙将屠刀对准了我。”   安琪能听得出隐藏在他语句中深刻的不悦。   “这很无礼,安琪,且非常粗鲁。”   “但,但也非常有效,不是吗?”   她拽着他的衣襟,撒娇般开口。   “汉尼拔,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我也是相信你。你的能力比我强太多了,红龙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他的能力,什么能力?   在这十年间,汉尼拔与安琪从未言明过他的“偏好”,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对不起,我会乖乖听话的,”安琪哀求道,“不再乱吃甜食,好好练舞,好好读书。陪在你身边,你说什么我都听。”   字句恳切,情绪直率。十年的时光足够汉尼拔对安琪的行为习惯了如指掌,他知道她说真话与假话时分别是什么模样。此时安琪的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她的道歉是真的,关心与害怕也是真的。   最终他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是我宠坏了你。”   就知道会是这样。   安琪偷偷地勾起嘴角。他总是会原谅她,满足她,这一次也不例外。   “汉尼拔。”安琪还得寸进尺了,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开口,“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什么?”   “今晚可以不可以睡在你这里?”   话音落下,没等汉尼拔回应,安琪就觉得自己的脸蛋变得滚烫无比。   她急急忙忙地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我只是觉得……在你的身边,我就不会再害怕噩梦了。”   “这不合适。”   “我只求这么多,汉尼拔。”安琪委屈地说。   ——他总是会满足她。   汉尼拔一声叹息。   “躺下吧,安琪,在天亮之前,你我还有休息的机会。”   得逞地安琪小小地一声欢呼,手脚利落地爬上了床。   这还是她第一次躺在他的床上呢。即便是在刚刚来到美国,在她还会因宅邸的空旷与挥散不去的噩梦瑟瑟发抖的时候,安琪也没有提出要汉尼拔陪她入睡。   或许他说得对,他的确把她宠坏了。   安琪乖乖躺好,任由他替自己盖上被单,上面有汉尼拔的味道。她蜷缩于其中,接着感觉到床铺的另外一侧沉了沉,汉尼拔也躺了下来。   她小心地挪到他的背后。   “安琪。”   “嗯?”   汉尼拔背对着她:“接下来,你又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安琪又往被单里缩了缩,恨不得将脑袋也盖过去,“我想多陪陪你,再考虑名单的事情。”   “因为时机不对?”   “啊,为什么不能是因为你更重要呀?”   回应她的是低沉的轻笑声。   安琪在被单之下皱了皱鼻子:“托马斯在等待机会邀请拉托维尼亚的首相访美。”   “如果诺斯费尔德赢得大选,你就有机会击垮现任总统。”   总觉得洛基的假身份从汉尼拔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安琪没来由地有点心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太过聪明,善于探查人心的同时又拥有敏锐的嗅觉吧。安琪一直觉得,停留在心理医生的位置上,对汉尼拔的才能来说是极大的浪费。   ……但也幸亏他只是个心理医生。   “是的,”她承认,“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的位置太高。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想法过于幼稚了呀,汉尼拔?区区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就想谋划总统的性命。”   “你在识人方面有独特的直觉,安琪。”   是吗。   安琪放不下心来,她说她在害怕,这并不是用来接近汉尼拔的谎言——她接近他不需要任何借口,安琪的确在害怕。   “我还在害怕无法结果那个噩梦。”   她的额头抵在汉尼拔的后背上,喃喃自语。   “红龙是个好开始,然后呢?汉尼拔,我害怕我会在半途中失败,害怕自己永远也达不成目标。”   “名单上的人。”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吐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理应各有各的危险。”   室内陡然安静下来。   安琪没接话,沉默自二人之间蔓延。她死死拽着被单,睁开了微微阖着的眼。   汉尼拔没动,隔着薄薄的布料,安琪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悦动着的器官沉稳有力,与平日没有任何区别。   但安琪知道,在他亲手打猎,在他处理食材,在他将菜肴送入口中之时,汉尼拔·莱克特的心跳也不会超过每分钟七十五下。   或许他,猜到了什么。   一种近乎于面临危机的战栗自尾椎直袭头顶,就在安琪做出反应之前,汉尼拔转过了身。他温柔地将安琪揽入怀中。   “无尽的考虑只会拖累你的身心。”   就像是读懂了安琪的内心般,汉尼拔说道,低沉的声音在安琪的头顶震颤徘徊,那声音沉着又带着安抚,可安琪仍然在其中读出了几不可查的危险意味。   “睡吧,安琪。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需要好好休息。”   说着,他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待到醒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第21章 糖果归你21   半年之后。   红龙死后没过多久,安琪首先是拿到了华盛顿州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从莱克特宅邸搬出,步入了大学生活;而后便是随着伪装成人类的洛基,出席于各个需要的场所。   绝大多数是为了营造与维持他“深爱女友”的完美形象:英俊潇洒的“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富可敌国又为人大方,对待年轻天真的女友也是殷勤体贴。尽管由于毫无政绩,选民的支持率不高,可他仍然在媒体面前刷了不少存在感。   显然,洛基本人很享受这番万众瞩目的场面。   就像是此时此刻。   他的凯迪拉克停在拉托维尼亚首相的车后,前脚年轻的女首相于一众保镖的簇拥下步入神盾局,后脚洛基开门下车,还不忘记优雅地转个身,微微弯了弯腰,对着仍然在车内的安琪·莱克特伸出了手。   四目相对,洛基碧色双眼里流露出狡黠的神采:“小心点儿,亲爱的,今天你穿的可是长裙。”   在无数镜头摄像头的面前,他深情款款地握住安琪的手,与她跟在首相七八步远的距离之后,同样走向神盾局大楼。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走奥斯卡红毯呢。   安琪暗地里抽了抽嘴角。   这么多记者,绝大多数都是来拍洛基的,毕竟他国首相访问神盾局这种政|治|事件哪比得上他有卖点——总统竞选人年年有,二十九岁还帅气又绅士的着实不多见。这些日子来洛基出个门身后都要跟着几个狗仔,比当红明星还要有热度。   “我今天下午明明有课的。”   她在他身侧小声抱怨道,由于洛基仍然牵着安琪,安琪抬头与他说话,看起来也不过是漂亮的一对儿情侣在公共场合偷偷说着情话而已。   洛基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得了,你那些走个形式的舞蹈课程,我倒是觉得,理应你去教导你的那几位老师怎么跳舞才对。”   这话安琪爱听。她禁不住勾起嘴角,撒娇般拽了拽洛基的手指:“那我是不是该感谢邪神大人如此看得起我?”   “这事儿放到之后再说——弗瑞局长。”   后半句话是对着走到首相面前的尼克·弗瑞说的,洛基热情地朝着独眼的特工伸出了右手。   鉴于帮助他们完成了拉托维尼亚的任务,一向不苟言笑的尼克·弗瑞难得给了“托马斯”好颜色,他点了点头:“诺斯费尔德先生,还得多多感谢你促成这次与拉托维尼亚的安全会议。”   “我可是在东欧那边赚了不少钱。”洛基俏皮地眨了眨眼,“作为回报,为祖国做点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见识过他与钢铁侠谈笑风生、和美国队长大表忠心,安琪对此已然见怪不怪了。   她乖乖地靠在洛基身侧,保持微笑,在弗瑞礼节性地向她伸手时握了握手,充当再完美不过的花瓶。   只是神盾局局长与拉托维尼亚首相的安全会议,就算“托马斯”的功劳再大,以区区总统候选人的身份,他也无权参加。   “我以为你是要收起撒下的网。”   目送尼克·弗瑞与女首相步入会议室,安琪轻声开口。   “毕竟她明天就要回去了,不是吗?”   拉托维尼亚首相访美的这段日子,洛基完美地当了一回地陪。陪同首相参加白宫宴会,进行会谈,又在最后关头来到了神盾局。   “当然要收起那张网。”洛基回答,“不然你以为,毁灭博士派他的人来美国,真的只是与尼克·弗瑞讨论如何防范变种人的恐怖分子?”   说着他侧过头,接待室的房门打开了。   半年前受到洛基控制的那名特工,挂着礼貌的笑容走了进来:“很久不见,莱克特小姐。”   “我来带你们转转。”女特工说。   安琪看向洛基,投以询问的眼神。   后者极其嚣张地摆了摆手:“自己人,用不着对我挤眉弄眼的。”   安琪:“……”   原来这也算是他安插|进神盾局的一条线。洛基从接待室的椅子上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整了整领带:“走吧,我亲爱的安琪,等待了半年,总算是等来了收网的机会。”   ——收网的机会。   在女特工的带路下,他们二人旁若无人的离开了接待室,步入电梯,直达顶层。   “半年前,拉托维尼亚同样出现了受雇佣的恐|怖|分子,均为变种人,首相还差点死在一次袭击之中。”   “我不是不看新闻,洛基。”   “当然。”   电梯门打开,洛基全然无视了走在前面的特工,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   “想想看,是谁花钱雇佣了这些变种人?”   他推开了顶楼数据库的大门。   裁剪得体的定制西装与绿色的领带,在瞬间由阿斯加德的法袍替代。抬起脚时仍是皮鞋,落下时却变成了金色的战靴。仙宫的二王子一甩披风,握紧手中的法杖,他转过身,冲着安琪一侧头。   “你的目标,亲爱的。伟大的美国总统,弗朗西斯·安德福德亲自签下了雇佣恐|怖|分子的文件,就藏在神盾局里。”   安琪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从地球上长大的现代人,根本不吃洛基这套夸张的戏剧腔:“所以你就在神盾局之中现了真身,生怕他们抓不到你是吗?”   “哦,我不仅要现真身。”   洛基熟门熟路地揽过安琪的腰肢,她惊呼一声,直接撞到了邪神的怀里。   紧接着他的法杖重重落地,强烈的魔法波动扩散开来,震碎了楼层之中的所有玻璃。   “我还要引他们到来。”他说。   即便是早就习惯了洛基的不按常理出牌,安琪也彻底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找机会进入神盾局,拿到总统雇佣恐怖分子的证据,这明明是对他大选有利的事情,而现在,洛基却直接现了真实面目,还欲图把神盾局的人引过来?!   “洛基,你是不是疯了?!”   “真伤心啊,我亲爱的安琪,这一切明明是为了你。”   他握着法杖的手一松,权杖消失,邪神修长的手指落在数据库的主机上。   警报声,主机启动的轰鸣声混响成一团。安琪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但几番都没有成功。   直到他顺利拿到的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送出……‘糖果’,”道出最后一个词时,邪神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嘲讽之色,“你得有个机会接近总统先生才行。洛基替毁灭博士拿走关乎国际关系的情报,陪同在一边的你,可就是唯一的线索了。”   说着,他揽着安琪,一步一步地将她带到数据库的边沿。   神盾局的特工已经抵达了该楼层。   打头的自然是尼克·弗瑞本人。站在窗边的洛基,绿色的斗篷随风飞起。他一手拿着数据盘,另一只手在特工们举起枪时,将安琪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别别,别这样,弗瑞。”   他拉长音调,依然是那副夸张的语气。   “你也不想看到总统候选人的未婚妻死在自己人的枪下,对吧?”   弗瑞:“没料到你已经沦落到要胁迫人质的地步了,洛基。”   神盾局的局长表情戒备,他用仅剩的一只眼死死盯着洛基。后者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开心地笑出声。   “那得看情况,毕竟神盾局机关重重,要是不花点心思,我哪儿能得手呢。”他说,“我也同样没料到,偌大的美利坚,竟然沦落到雇佣恐|怖|分子干脏活的地步,你们的那些超级英雄不知道这事儿吧,弗瑞?”   洛基说完,还不忘记晃了晃手中的数据盘。   “可别记恨我,不过帮我老朋友杜姆做点什么——”   他微微垂首,深深地在安琪的发间嗅了嗅,然后落下一吻。   这一吻隔着她金色的发丝,落在安琪的耳边。她一个哆嗦,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好。   早在一开始洛基就震碎了所有玻璃,数据库的边沿丧失了任何防护措施。洛基一个侧身,与安琪调转位置,高处的强风直袭她的后背。   她桃红色的裙摆与洛基的墨绿披风纠葛在一起。安琪抬起头,灰眸对上绿眸。   只是那双总是充斥着各种情绪的碧绿色双眼,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有。   “真的要恨谁,待到拉托维尼亚与美国宣战之时,就去恨你们那位不择手段的总统吧。”   这句话,是对着安琪说的。   接着,洛基松开了紧扣于安琪腰间的手,一把将她从高楼之上推了下去。 第22章 糖果归你22   在失重的感受席卷全身时,安琪的第一个反应是尖叫。   但她刚张开嘴, 一大口凉风直接灌进喉咙里, 这反倒是让安琪迅速地冷静下来, 意识到了关键的一点。   那就是, 即便是洛基真的想要她死, 也绝对不会是现在。   下一刻类似于绳索破空的声音传来,安琪的视线角落闪过一道红蓝相间的瘦削身影,就在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 人已经落在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上。   ……蜘蛛网?   蛛网像弹床一样大幅摇晃, 却完美地承受了坠落带来的惯性。安琪毫发无伤,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而后那道瘦削的身影落在了蛛网附近:“嘿小姐, 你没事吧?!”   是蜘蛛侠。   尽管华盛顿不像纽约,天天有各式各样的街头英雄在外行侠仗义。但安琪也用社交网络, 她在Youtube上看到过无数这位年轻义警的新闻。   他的声线极其年轻,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关怀。可安琪还没从坠楼之中回过神来。   一切的发生这么快。   安琪扭过头, 凌空的蜘蛛网距离地面不过七八米远, 而她是从神盾局的顶层掉下来的。要是蜘蛛侠迟了一步……安琪·莱克特毫无生还的可能。   直到此时,迟来的恐惧才如同狂风呼啸般袭上心头。   肾上腺素褪去, 安琪的手脚止不住颤抖起来。见她的反应, 蜘蛛侠也不等回答, 年轻的英雄理解地拍了拍安琪的手臂:“高空落体是挺吓人的,我一开始也不习惯呢。”   他的话音落地,神盾局楼顶炸开剧烈的魔法波动。枪声与争斗声同时传来, 紧接着几道人影逆着高度直奔顶楼的数据库。   是复仇者到了。   “队长,莱克特小姐安然无恙。”蜘蛛侠打开通讯器,“我立刻将她转移。”   安琪惊魂未定地开口:“去、去哪儿?”   话说了一半才她找回自己的声调,蜘蛛侠已然向她伸出了手:“FBI总部,这里不安全。”   .   一个小时后,FBI总部。   杰克·克劳福德气势汹汹地穿过走廊,他的脾气与作风FBI无人不知,此时杰克严峻的神情足以让抱着文件过路的年轻探员退避三舍。   他走出电梯间,目的地所在的楼层外站着几名穿着蓝黑制服的特工,这当然不是FBI的人。杰克刚迈开步子便被拦下了,为首的年轻特工开口:“抱歉,先生,我们暂时——”   “——你们要找安琪·莱克特认识的人,我就是。”他粗暴地打断了特工的话,“我认识她的养父。”   “但是……”   “让克劳福德进来。”   走廊尽头,一名西装革履的特工嘱咐道。   是菲尔·科尔森。   杰克走向前,神盾局的特工伸出右手:“麻烦你们了,受害人希望能在安静的环境内平复心情,不得不这么做。”   “发生了什么?”杰克问。   科尔森特工流露出头疼的神情。   “洛基假扮成托马斯·诺斯费尔德,混入了神盾局,偷取了我们的资料。”他解释道,“然后将安琪·莱克特小姐从顶楼推了下去。”   杰克:“什么!?”   科尔森:“复仇者们第一时间赶到,她没受伤。”   他都不敢去想从神盾局高层坠楼是如何做到没受伤的。在其他部门的探员前来通知杰克,说神盾局出了乱子,要把一名关键人员转移到FBI,而这名人员竟然是安琪时,他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去看看她。”杰克抹了一把脸,“你们通知她的父亲了吗?”   回应他的是科尔森片刻的沉默。   “莱克特小姐不肯与我们交流。”最终他有点无奈地回答,“所以我才请人将你叫了过来,克劳福德。她不信任我们,或许会告诉你一些情况。”   要不是知道菲尔·科尔森也束手无策,而且他也不是自己的人,杰克·克劳福德怕是要怒吼出声了:安琪·莱克特性格开朗又识得大体,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叫没有受伤?   杰克沉下脸来,科尔森没再开口,而是主动打开了门。   安琪·莱克特就坐在里面。   半年没见,安琪好像长高了一点儿,却没超脱出娇小的范畴。她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处,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裙子。在门开的瞬间,安琪抬起头。   杰克没错过那一瞬间女孩儿眼底的敏锐与警惕。   她面庞中的一抹思忖的神情格外熟悉——他在汉尼拔·莱克特的脸上看见过,每当杰克与威尔带着案子造访汉尼拔时,看见卷宗的医生,总会是这幅神情。   但那很快便消失了。   安琪吸了口气:“杰克!”   说完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杰克身后的菲尔·科尔森。但总体来说开了口就是好事,两名不同部门的探员坐到了安琪对面。   “你已经到了FBI,我的地盘里。”杰克探出身体,拍了拍安琪的手背,“别担心,孩子。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他的话音落下,一直都还算平静的安琪瞬间红了眼眶。   但是她没哭。   年轻的女孩儿双手正在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她咬住嘴唇,硬生生地将涌上来的眼泪压了回去:“我,我,托马斯他……”   “诺斯费尔德先生无碍。”   科尔森接下了她没说下去的话。   “洛基在你的男友出发之前袭击了他,我们的人已经将他从公寓转移到了医院。”   “在、在医院里?”   安琪磕磕巴巴地重复道,她仿佛还没从坠楼的恐慌中恢复过来。科尔森急忙开口补充:“没有大碍,只是陷入了昏迷,你放心。待到事情结束后,我们可以亲自送你去探望他。”   洛基袭击了托马斯·诺斯费尔德,这显然不可能。   在地球上,除了毁灭博士与安琪,怕是没人知道,年轻英俊的美国富商在半年前、甚至更早之时就被洛基顶了包。   因而当神盾局的特工道出这句话时,安琪立刻就明白了洛基的计划。   碰到安琪的是洛基,宣布大选的洛基,这段时间来兢兢业业谈生意、拉拢选票,还帮了复仇者不少忙的,也是洛基。   就算是几分钟前亮出了真实身份,脱离战斗后,洛基·劳菲森仍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把人皮接着披回去——他大可以在偷走文件后,回到位于华盛顿的公寓,就地装死等待救援。   如此一来,坏事是邪神干的,“托马斯”在其中只是个受害者而已。   至于如何骗过神盾局的特工……他连奥丁都敢骗,安琪并不担心谎言之神的魔**底。   “莱克特小姐。”科尔森见安琪不说话,继续开口,“我们需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是谁将你与洛基带领到数据库的?”   安琪的眼底闪过几分发自真心的恐慌。   她微微颤抖地双手攥成了拳头:“与我的舞团共同前往拉托维尼亚的那位、那位探员,我,我没想这么多,天……”   到最后,安琪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洛基骗了我。”她哽咽着说,“那根本不是托马斯,我是他的女朋友,但完全没察觉到。”   “安琪。”   杰克尽可能用温和的语气开口。   “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   她捂住了脸。   “就像是,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天啊。我眼睁睁看着父亲去厨房拿起了刀,他对我说如果我乖乖地站好,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是我怕、我怕他打我,就转身,转身跑了,接着——”   “莱克特小姐,你需要冷静。”   自杰克·克劳福德与莱克特父女相识以来,他从来没见过安琪这幅模样。   往日的安琪·莱克特性格开朗活泼,举止得体。汉尼拔将她教导的很好,从她的笑容里根本看不出任何童年阴影的痕迹。当然杰克也听说过安琪始终在做噩梦,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亲口道出过往的事情。   总是挂满笑容的精致面庞,变得极其恐慌。科尔森的劝诫并没有让她冷静下来,安琪语无伦次地继续:“他,他割开了妈妈的喉咙,都是因为我没有听话,这都是我的错!”   “——安琪!”   杰克一声大喊,惊得安琪一个哆嗦,本能般住了口。   下一刻,她一直憋着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汉尼拔……”安琪仿佛回了神,颤声说,“杰克,汉尼拔在哪儿?”   杰克和科尔森几乎是同时吐出口气。   两名探员对视两眼,而后杰克站了起来:“我去联系汉尼拔,安琪,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好吗?”   她乖顺地点了点头,紧握地拳头缓缓松开。   “谢谢你,杰克。”安琪垂眸,愧疚地开口,“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不要担心。”   或者说,她从来不曾激动过。   待到房间里再一次只剩下安琪一个人,满脸的担忧与难过在瞬间消失不见。她擦去泪水,精致面孔陡然变得极其冰冷。   又是个新开始。   安琪舔了舔嘴唇,勾起笑容。   不知道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伟大的美国总统,会在何时接下她的糖果呢? 第23章 糖果归你23   汉尼拔接回安琪时,已经入夜。   她刚开学没两个月, 成为大学生的安琪搬出了莱克特宅, 在华盛顿租了房子。不过安琪每个周末都会回来, 却没料到这个月第一次回家, 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我想这次用不着为你准备热可可了。”   他将车钥匙放到玄廊的柜子上, 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   背后的安琪偷偷笑出声。   年轻的姑娘绕过汉尼拔,停在他的面前,熟门熟路地解开汉尼拔的外套扣子。她的指尖划过汉尼拔的臂膀, 抬着头, 灰眸中尽是倾慕与恋眷的神色。   安琪为他脱去外套, 不情不愿地撒娇道:“我也是, 也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呀!”   “我以为遭遇意外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她咬住嘴唇, 柔软的身躯不由分说地便靠在了他的身侧。   “原本是这样的,可是我没料到……会被推到楼下去。”   提及白日的遭遇, 安琪的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拽着他的衣襟委屈地说。   “真的好可怕啊, 汉尼拔。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的确在恐惧。   身体反应不会作假, 在赶到FBI时,手脚发抖的安琪与此时一样, 强作镇定又楚楚可怜。   于是汉尼拔低了低头:“跟我来, 安琪。”   他握住停留在衣襟上的手, 牵着安琪走到客厅。   杰克·克劳福德对他说,在神盾局询问具体情况的时候,安琪痛哭出声, 提及到了父母的事情。很难确定她是发自真心还是单纯地为了躲避审问。   安琪乖乖地走在汉尼拔的身后,一言不发,就像是十年前他牵着她的手第一次步入这里一样。   “坐。”   他坐到沙发上,安琪也跟着落座于汉尼拔的身侧。   “半年前你曾经说过,你在等待今日的机会。”   “是的。”   “可否顺利?”   “……算是吧。”   她的话语有点犹豫,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语气随意又平和,仿佛他们正在谈论的不是图谋总统性命的计划,而是下个月应该练习的钢琴曲一样。   安琪侧过头,看向汉尼拔。   得到回答的汉尼拔没什么表情,他也没看安琪。   那端庄的面庞中浮现出几分思忖的神色,今日的汉尼拔穿着雪紫色细纹西装,同色系的领带还未来得及解开,极其具有侵略性的双温莎结使得他比安琪所习惯的形象更为不易接近。   相处了十年,安琪当然明白汉尼拔如此姿态意味着什么。   “汉尼拔……?”   她不安地向他靠过去,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腿侧:“有什么问题吗?”   他终于转过了头。   汉尼拔轻轻舒了口气,几近叹息:“我在考虑将属于你的那份财产归还于你,安琪。”   “哎?”   安琪茫然地歪了歪头:“为什么?”   尽管安琪·莱克特的生父是一名疯子,可在他死于监狱之后,多少还是留下了点东西给安琪。加之她十五岁就开始登台演出,几年下来,也是积累了部分存款,安琪的大学学费便来自于此。   这些钱理所当然地是由汉尼拔代为掌管。   “你已经成年了。”汉尼拔说,“早在你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把你的财产还给你。”   安琪:“你替我保管,不是很好吗?”   回应她的是长到令人不安的沉默。   坐在沙发上的汉尼拔岿然不动,宛若一尊雕塑。他静静地看着安琪,直到她不安地挪了挪身体:“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安琪。”   他的语气沉稳又平淡,很难从中寻觅到感情。   “这段时间以来,我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你。陪伴一名政客出席于公共场合,并非容易的事情。但你做的很好,最严苛的媒体与评论人也不能对你指摘半分。”   说着汉尼拔抬起手,宽大的手掌轻轻抚向安琪的脸颊。当他的拇指蹭过她的肌肤时,安琪本能地阖上眼睛。   “你知道我只是为了接近我的猎物。”她说。   “我知道。”   汉尼拔点了点头。   “你付出如此之多,以至于抵达了一个连我都难以企及的位置。安琪,为了你好,我理应放手,让你达成更高的成就。”   “可是我不想要什么成就!”   安琪听明白了。   汉尼拔的话语仿佛触怒了她,年轻的姑娘立刻站了起来,垂在脚腕的裙摆因她激动的动作而扬起雪白的浪花。她站在汉尼拔面前,呼吸之间苍白的面孔镀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你还是,你还是想要把我推开,就像是我担心的那样!”   “安琪——”   “——我不想离开你!”   她急切地打断了汉尼拔的话。   这好像仍然不够,不够表明安琪的心情。她急促地呼吸着,在与汉尼拔目光相接的瞬间,安琪迈开步子。   随着她的靠近,甜美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畏惧与担忧的情绪,安琪径直跨到了汉尼拔的腿上,柔软的身躯投怀送抱,她环住汉尼拔的脖颈,便死也不肯松手。   “为什么呀,汉尼拔。”   安琪哽咽着说。   “我不要你的‘放手’,也不想取得什么傲人的成就。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我的需求?”   “那么,你的需求又是什么?”   她没说话。   灰色的眼眸里饱含泪水,但安琪没有哭泣。水珠放大了清澈眼睛里的所有情绪——怒火、焦急,更多的是憧憬与期待。   然后安琪吻了上来。   淡淡的甜美由气味变成了味道。她主动地张开小嘴,甚至没有给汉尼拔犹豫的时间,将舌尖探了出来。   就像是一只不知如何杀死猎物的幼兽,她的吻热情又急切,却毫无章法。比起亲吻更像是不会造成伤害的撕咬,与此同时安琪停在汉尼拔脖颈处的手挪到了他的胸口,她闭着眼,呼吸凌|乱,摸索着想要解开他一丝不苟的西装纽扣。   汉尼拔拦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则落在女孩儿的颈窝处,按住她的同时,与之拉开了些许距离。   但安琪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她凑了上去,在汉尼拔开口之间咬住了他的嘴唇。娇小的姑娘在他的腿上不安分地扭动着,安琪已然品尝过云|雨的滋味,更是一开始就明白该如何引|诱自身的猎物的上钩。   她的动作使得汉尼拔的呼吸停顿瞬间,而后他陡然握住了安琪的腰肢,一个发力,调换了二人的位置。安琪一声惊呼,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直接栽进了沙发之中。   汉尼拔将她按在原地,深刻的面容近在咫尺。安琪抬起头,暗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影子,他的呼吸低沉,带着平日里不存在的热度。   安琪明白了。   她仍然想伸出手,想解开他的衣衫,褪掉他的外皮。但握着安琪腰肢的汉尼拔,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的动作,禁锢使得他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   “冷静下来,安琪。”   低沉的声线让安琪一个激灵   那瞳孔之中什么都没有,完美的礼貌,疏离的矜持,属于汉尼拔·莱克特的东西在此时此刻统统消失不见,剩下的唯有真实。   ——与红龙一样,不属于人的那部分。   但是她没错过他呼吸间灼热的气息,还有更深层的,汉尼拔克制的很好的……欲念。   安琪眨了眨眼,而后露出委屈的神情。   “是你问我有什么需求呀,”她就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微妙变化似的,任由汉尼拔按着她的手、握着她的腰肢,哀声道,“这就是我的需求,汉尼拔……你又为何不肯满足我呢?”   她说着,眼眶又红了。   “明明你总是会满足我的。”   明明他也不是毫无反应的。   但汉尼拔没回应安琪的话语。   当他不打算表露情绪的时候,任何人也不可能从汉尼拔·莱克特封闭的躯壳中寻觅到半分人性的色彩。   安琪看懂了他的眼神——如果此时的汉尼拔·莱克特,扭断他亲爱的养女的脖子,作为受害者的安琪也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能从父亲的屠刀下活下来,安琪·莱克特学会的知识之一就是,看懂野兽的杀意。   汉尼拔的确猜到了什么。   早在半年前安琪便有所意识,如今他的反应更是让她确认了这点。   只是最终,他没有动手。   他松开了安琪,死神亲临般的压迫感陡然消失不见。她身上的禁锢也消失了,汉尼拔·莱克特站直,转过了身,留给安琪的是一个宽阔挺拔的背影。   汉尼拔整了整被安琪揉乱的衣衫:“FBI与神盾局仍然在等待你的线索。”   就好像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   “最好想一下,几天之后该如何应对找上门的特工。”   .   早在跟着汉尼拔离开雷神托尔的审讯,踏出FBI大楼时,安琪就想到了办法。   洛基的一番假动作,使得她成为了最为关键的人物。饶是如此,安琪也没料到,几天之后上门的,既不是FBI也不是神盾。   打开房门的安琪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藏蓝色的大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露出一个属于上位者的礼貌笑容。   ——弗朗西斯·安德福德,现今的美国总统,安琪名单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亲自敲响了莱克特宅的大门。   “莱克特小姐。”他开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第24章 糖果归你24   现任的美国总统,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拥有一副符合美利坚群众传统认知的政客形象——衣冠楚楚, 且干脆利落, 脸上总是带着亲切的笑容, 又始终给人一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   他一身干练的藏青色美式西装, 本应与装潢古典的莱克特宅格格不入, 可实际上当安德伍德出现在客厅之中时,他轻而易举地掌握住了整个室内的主导权。   “莱克特小姐在神盾局的遭遇,”安德伍德歉意地开口, “我很抱歉。”   安德伍德的双眼落在安琪身上, 而安琪却在第一时间看向了身侧的汉尼拔。   第一次亲眼看到美国总统, 安琪惊讶地发现他本人的气质与眼神是如此的熟悉, 那种高高在上的, 睥睨凡人的姿态,早在十年前刚认识汉尼拔时, 安琪就深刻的领会到猛兽蛰伏之时的模样了。   尽管他的歉意与亲和是那么的发自真心,可安琪依然能嗅得到残酷的真实。   连环杀人犯与政客, 都披着一张漂亮的人皮, 这可真有趣。   而汉尼拔·莱克特,在美国总统面前, 一如招待初次到来的所有客人一样, 谦逊有礼又端庄自持, 在感觉到安琪的目光后,代替她回应:“一场意外,我想没人会期盼那样的事情发生, 好在安琪并没有受伤。”   “这是万幸中的万幸,更好在你本人便是心理医生,莱克特医生。”安德伍德,“我希望莱克特小姐的心情能尽快平复下来,同样毫发无伤。”   安琪闻言,仿佛不安地朝着汉尼拔靠了靠,后者立刻领会到她的想法,鼓励般握住了安琪的手。   这确实有效。   “我也很抱歉,总统先生。”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声开口。   “如果我能早一点认出洛基,或许就能够阻拦他。神盾局不会有损失,涉及到国家安全的文件也不会落在……邪神的手上。”   安德伍德的目光像一把利剑直直袭来。   那之中带着由温和包裹着的锐利与冰冷,安琪几乎是在接触到目光的瞬间紧绷起身体,她对捕食者的眼神一向敏感,可与此同时安琪也不会放过其中蕴含的意义。   他没必要亲自到来的,FBI、神盾局,随便来一个有分量的特工都足以从安琪·莱克特这里收集到完善的信息。但此时此刻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却亲自坐在了她的对面。   总统先生在白宫里坐不住了呢。   毕竟一旦文件曝光,亲自签下雇佣恐|怖|分|子文件的他,面临的灾难可不只是一场国际危机那么简单。   “神盾局的特工都对洛基的伪装毫无觉察,我并不认为这件事应该责怪到你身上,莱克特小姐。”安德伍德说道。   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却束手无策地将希望寄托在一名平凡普通的年轻姑娘身上。   该多么绝望呀,安琪几乎要陶醉在这美妙的滋味之中了。   她勉强地扯起一抹笑容:“谢谢、谢谢你,先生。”   “毋须紧张。”安德伍德和颜悦色地说,“我向你保证,莱克特小姐,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是吗?   安琪依然是那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她再一次扭头看向汉尼拔。   “我相信总统不会强人所难,安琪。”汉尼拔冷静地开口,“而你也知道,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说着,他握着安琪的手紧了紧。   “我……我知道。”   她像是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我会知无不言的,总统先生。”   汉尼拔收回目光,站了起来。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目送莱克特医生离开客厅,只剩下他与安琪·莱克特两个人了。   失去了父亲的依仗,少女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仿佛在瞬间再次崩塌,她下意识地抓紧膝盖处的裙摆,象牙白的布料在她的指间拧成一团。   安琪·莱克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灰蓝色的双目第一次尝试着与安德伍德接触,但是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呼吸一滞,又慌乱地躲开了。   单看外表,真是一只漂亮的,金色的兔子。   安德伍德不动声色地收起思绪,用温和的语气开口:“你的舞蹈表演令人惊艳,莱克特小姐。”   “哎?”   她诧异地抬起头,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畏惧,茫然地看向安德伍德:“你看过我的表演吗,总统先生?”   “很遗憾,我只是在屏幕上观赏过,”他回答,“半年前你与你的舞团在拉托维尼亚的演出获得了很高的评价。”   提及心爱的艺术,安琪·莱克特总算不那么拘谨了。她精致的面容中展露出绚烂的活力:“我觉得我可以做得更好!当时总在想着之后的任务,无法集中精神。”   安琪自顾自地说到这儿,片刻的活力立刻变得极其凝重。   “带领我与洛基走到神盾局数据库的,是负责拉托维尼亚之行的特工,先生。”她眉头微蹙,担忧地说,“恐怕在那时拉托维尼亚就在谋划此事。她说要带我和托马斯参观神盾局时,我还有点儿惊讶呢——那儿可不是我能参观的地方。”   安德伍德没有开口。   他的沉默使得安琪又开始不安,但她不再感到窘迫。年轻的姑娘咬了咬下唇:“直到数据库前,洛基才露出了真面目。他只是在神盾局的特工面前洋洋得意地炫耀了自己的成功,并未透露什么,我应该、我应该……”   “莱克特小姐。”   安德伍德耐心地打断了她,站在美利坚顶端的男人摇了摇头。   “这不是你的责任。神盾局与FBI的成立,为得就是保护像你这样的女孩儿。”说着他还玩笑般地笑了笑,如同长辈般和蔼可亲,“假设美利坚已经到了需要肩不能抗的你站出来的地步,这可是我的罪过。”   “可是,作为美利坚的年轻人,我有责任为祖国分忧,不是吗?”   她歪了歪头,反问道。   这半年来,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没少在新闻中看见安琪·莱克特的身影。尽管大部分情况下,她都不过是在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的身边充当言笑晏晏的花瓶,可拉托维尼亚之行早就使得安德伍德记住了这张娟秀精致的面孔。   没人会把一个商人突然宣布大选放在心上,只是一次作秀而已。   但他的这位女友……   安琪·莱克特淡金色的长发绑成一条高高的马尾,垂在肩头,她轻轻一动头颅,马尾便跟着动一动。这使得说出这话的她天真又灵动,还有点儿拘谨,但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希冀与好奇。   “要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与托马斯一样想就好了。”安德伍德温和地接道,“我去医院探望过托马斯。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放到白宫办公桌上的情报,写她不过是一名有着惨痛童年经历的普通姑娘,被养父与男友捧在手心里疼爱,有着极高的舞蹈天赋,前程锦绣——然而要是仅仅相信这表面的东西,安德伍德哪儿能坐稳总统的宝座?   “是的,上帝保佑。”安琪垂眸,“这两天我一直在尽可能地陪伴他,医生说托马斯很快就会醒转。”   “恕我直言,小姐。待到他醒来,很有可能面对的是FBI的指控。”   “嗯……嗯?”   安琪闻言,瑟缩几分。   她一脸惊讶,怔了片刻,随即就意识到安德伍德的意思:“因、因为拉托维尼亚的事情是他一手促成的?不,总统先生,托马斯是一片好心呀!”   说着,安琪苍白的面庞镀上一层激动的绯红。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他因此受了伤,到现在还在医院里。托马斯也是受害者,他和我一样的!”   “我相信如果没有证据,FBI也同样会还以托马斯清白。”   安德伍德说着,他站了起来。   “很感谢你,莱克特小姐。”   他习惯性地向同样站起的安琪·莱克特伸出右手,后者乖乖地走上前,握住了安德伍德的手。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的手掌宽厚有力,却没有过于强势,他只是礼貌地碰了碰安琪的指尖,而后开口:“我愿意相信托马斯,孩子。我和他的父亲是老朋友了,托马斯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看在眼里?   是指往日的功绩呢,还是“托马斯”皮下的野心?   道出这句话的安德伍德诚恳又真挚,仿佛一名对年轻人寄寓厚望的长辈,仿佛对于托马斯·诺斯费尔德这位总统候选人,他的竞争者,根本没放在眼里。   又何必放在眼里呢。   安琪眨了眨眼。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红晕,那双灰色的眼睛再一次由希望点燃,亮了起来。   “谢谢,谢谢你!总统先生。”   话说到最后,安琪竟然哽咽了起来。她擦了擦泛红的眼角:“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托马斯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希望,我希望……”   安德伍德叹了口气。   他张开双手,给了啜泣不已的安琪一个拥抱。   那很矜持,只是出于礼节性的安慰。但是当他触及到她的手臂时,安琪就像是快要冻死的鸟寻觅到火源一般,迫切地环住了安德伍德的后背。   但那很快,属于少女的发香与甜美的气息转瞬即逝。而后安琪触电般地放开了他,感激地露出一抹微笑。   “我会与他共同度过难关的,待到托马斯醒来,有什么线索,我们一定会主动通知FBI的。”   .   离开莱克特宅时,安琪·莱克特的气味仿佛还停留在安德伍德的身上。   那味道很淡,就像是拆开包装的果糖,被冷风一吹更是所剩无几。安德伍德面无表情地整了整大衣的领口,对身边的FBI高层开口:“派人看着她。”   他不轻不重地抛出了假设,安琪·莱克特便立刻联想到了拉托维尼亚的事情。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真正的小兔子,可不会反应如此敏锐。   作者有话要说:  姜花一直以为,汉尼拔这么难写我都能写,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角色是我hold不住的吗!?   木下:呵呵。   _(:з」∠)_……太难了!我后悔决定嫖他了把他放回去好不好(你!   .   感谢离人醉 ゝ的地雷,12345上山打老虎、绯白.的营养液,爱你们!   对了,明天的更新还是在早上十点哦! 第25章 糖果归你25   安琪又梦见了血淋淋的舞台。   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般疼痛, 双手双脚像是绑了铅块那般沉重, 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一片漆黑之中望向观众台。   什么都看不见, 可她知道黑暗里坐满了人。   “跳吧, 安琪。”   低沉的声线在她的耳畔轻声开口。   “不……”   她不想再跳了,安琪又怕又痛,海浪般的绝望扑面而来。   “天使, 跳起来吧。”   “不、不不——!”   “——我在, 安琪, 我在。”   清朗冷静的声音自现实响起, 而后安琪恍然感觉到一双修长的手臂将她自床边抱进怀里。不同的温度, 不同的须后水,陌生却也熟悉的味道让她抖了抖, 猛然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触及到一片葱郁的碧绿。   “别怕。”   洛基的声音轻缓, 与邪神结伴至今, 安琪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开口。   “你很安全,我的天使。”   在你的身边?伴随着阴谋与诡计, 死亡与暗算?   安琪怔怔地看着他, 仿佛还没有清醒过来。知道谎言之神的话语不可信, 她仍然伸出了双手。   邪神的体型比汉尼拔要单薄,也不会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涌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 用自身的温度使得安琪安心下来。洛基的周身很凉,也只是轻轻拢着她的肩膀而已。安琪叹了口气,但这就够了。   反正不论谁将她从噩梦中唤醒,安琪依偎着的,都是一身鲜血的刽子手。   这点上洛基·劳菲森和汉尼拔·莱克特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在微微颤抖着,安琪克制不住自己,即便彻底清醒过来,梦境中的痛楚与绝望仍然如影随形。   红龙的死并没有使得噩梦暂时停歇,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这半年之间安琪做噩梦的次数比往年都多,她几乎无法好好入眠。   “你已经醒来了,不用担心。”   洛基任由安琪往他的怀里钻,他伸出右手,拇指落在安琪的额头上,微一用力,淡绿色的魔法波动扩散开来。   这把吓了安琪一跳。但随即她的周身一轻,噩梦带来的疲倦与痛楚一扫而空。   她惊讶地瞪大灰色的眼眸:“我以为你的魔法对我不起作用。”   “你没有灵魂,心灵魔法才无法奏效,但身体却是真实存在的。”   算了,再追究下去安琪也不懂,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而已。安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环视四周,这是一间私人病房,设施干净简洁,还带着小客厅——大名鼎鼎的托马斯·诺斯费尔德负伤住院,当然要住规格最高的。   这几天来,安琪一直在医院里陪同“托马斯”。今日不过是趴在他的床边小憩,却没料到在洛基面前做了噩梦。   安琪趴在洛基的肩膀上,他在病服外面套了羊毛外套,蹭得她的脸蛋痒痒的:“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呀,我想回家。”   洛基懒洋洋地开口:“我可是重伤在身,昨天刚刚醒来。就这么催我出院,是不是太无情了点儿,亲爱的?”   他本就苍白,身形瘦削。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再加上素色的病服和墨绿色的外套,没病也硬生生衬出几分病容来。安琪靠在他的肩侧,伸出手抚向洛基清秀的面孔。   “你把我推下楼去后,我见到了你的兄长。”她说。   但洛基没什么反应,倚在床头的他自然地揽着安琪的腰肢:“我知道,托尔也到我的病房里来过。”   “他没发现你?”   “他当然不会发现我。”   安琪抬眼,捕捉到洛基碧绿瞳孔中闪过的几分不屑。她饶有兴趣地端详着他,笑吟吟地开口:“我发现你得意洋洋的时候特别好看,洛基。”   邪神一挑眉梢,非笑似笑地垂眼看向安琪:“怎么,我心爱的天使动了真情?”   他们离得很近。安琪几乎大半个身躯都依附在洛基的身躯之上。   他有着好闻的气味,说不出是来自于须后水还是来自本身。有点像冰,还带着点几不可闻的薄荷味道,不同于安琪所接触过的任何男性,洛基的体温很低,拥抱着他时安琪不会心安,却格外的清醒冷静。   “按道理是这样的呀。”她像只小动物般在洛基的领口处深吸口气,歪着头说,“你不在我的名单上,又是我的同盟。女主角身边最特殊的男性往往就是男主角,电影里都这么演的不是吗?”   “那么,”洛基捏起安琪的下巴,引导她看向他,“你想要我做你的男主角,安琪?”   她静静地凝视着那双绿色的瞳孔。   只要洛基愿意,这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可以出现任何安琪想要看到的情绪。就像是现在,往日里总是闪烁着算计与狡猾的眼眶里写满了认真的询问,仿佛他真的在等待安琪的回应。   安琪撑起身体,陡然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你想吗?”   她几乎是贴着洛基的嘴角轻声问道。   “待到我了结这一切,待我扼杀噩梦之后,跟着你远走高飞,如何?我可以换一副可以星际旅行的身躯,到时候你游历九界时就再也不会孤身一人了呀。”   洛基的手摩挲着安琪下颚的皮肤,仿佛在逗一只猫咪那样:“听起来倒是相当诱人。”   “如何如何?”安琪顿时来了精神,她抓着洛基病服的衣领,绽放开笑容,“想想看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换来会魔法的身体,反正你们仙宫人的寿命长,也不在乎等个三年五载的。”   “你便是如此勾|引红龙和你的养父上钩的吗,安琪?”   道出这话的洛基几乎在感慨,他抬起安琪的下巴,欣赏着她那张精致又纯真的面孔。傻气又天真的话语从她的小嘴儿中说出来,就算是邪神也免不了心动几分。   他擅长说谎,更是懂得说谎之人的心理。有的骗子真真假假,心与灵魂统统被自己吞进肚子里,光是看脸便难以相信;而有的人,就如同安琪·莱克特,眨巴着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纯洁的像刚下凡的天使,当她用清澈见底的目光看着你的时候,再荒唐的谎话你也会心甘情愿地听进去。   不得不说,她这幅身体,倒的确是精心准备过的。   被戳破的安琪气恼般轻轻捶了洛基肩膀一下:“我说真的!”   “我倒是觉得,比起将来,还是眼下的计划更为重要。”洛基没心情和她演戏,漫不经心地将话题带开,“复仇者正在全力搜索我的踪迹,你得做点什么阻止他们。”   安琪一脸茫然:“我?”   洛基:“当然。”   他的话音落下,敲门声紧跟着响起。安琪扭过头,在病房的窗户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美国队长和蜘蛛侠。   “请进!”   安琪手忙脚乱地从洛基身上爬起来,理了理头发。   史蒂夫·罗杰斯星条服着身,他没带头罩,利落的金色短发与英俊的面容露在外,身后还跟着一名那日救下安琪的紧身衣少年。队长的目光触及到安琪时浮现出几分温柔的色彩,但那很快就消失了。   “莱克特小姐、诺斯费尔德先生。”他说,“很久不见。”   “很久不见,队长。”安琪从队长脸上读出了严峻的意味,“出什么事了吗?”   “我需要向诺斯费尔德先生询问一下那天的情况。”队长回答。   可不是吗。   伪装成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的洛基“昏迷多日”,昨夜刚刚醒转。从安琪这里拿不到什么线索,自然要问他本人了。   毕竟洛基拿走的,是总统亲手签名、雇佣恐|怖|分|子的文件。也不怪美国队长的脸色会如此难看。   安琪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在客厅外等候。”   她与蜘蛛侠共同走出了病房。好在私家医院里的设施夸张,安琪扭头看向年轻的超级英雄:“你想喝点什么吗?”   “呃,”蜘蛛侠抓了抓头,“不用了,谢谢!”   好吧,看他戴着头罩也不方便。安琪也不再追问,她径直走到冰箱旁边,拿出可可粉。   刚刚的噩梦仍然徘徊在她的心底,在家时汉尼拔总会为她煮上一杯热可可。现在汉尼拔不在,只要她自己动手了。   安琪也没忘记拿出冰箱里剩下的小半罐方糖,连同可可粉一同倒进杯子里。   眼睁睁看着方糖罐见底的蜘蛛侠:“……”   安琪理直气壮:“我刚刚做了噩梦,需要补充糖分。”   理由一点儿也不充分好吗。蜘蛛侠光是看那些糖就觉得牙疼,不过他还是很好心地开口问:“噩梦?”   “很可怕的那种,要不是托马斯,我都醒不过来呢。”   “被梦魇住是很可怕,”蜘蛛侠认同地点了点头,操着少年音回应,“吃糖能够缓解吗?”   他好像真的相信了安琪的说辞。后者眨了眨眼,扬起笑容:“反正对我来说非常有效……对了,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蜘蛛侠立刻摆了摆手:“太客气了,莱克特小姐!我不过是听队长的指挥而已!”   但要不是你,我早就横尸街头了呀。   听着他活力十足的声线,噩梦带来的阴霾顿时散去几分。安琪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我倒是觉得你亲切的很,让我想起了另外一名救过我的年轻英雄……”   “另外一名?”蜘蛛侠好奇地问,“谁?”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不知道,”她低声说,“或许是上辈子的事了吧。”   安琪的突如其来的情绪很快便过去了,恍惚之间她想到了洛基刚刚的话——由她做点什么来阻止复仇者。她区区一个险些被洛基杀死的舞蹈演员,能做什么阻止超级英雄?   “我去请护士送点方糖过来。”安琪放下马克杯,依然挂着灿烂笑容说道,“请稍等。”   或许还真能做点什么。   现在的复仇者,一旦在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之前拿到文件,下一步他们要针对的就是总统本人了呢。   她推开病房的大门,步入走廊。负责保护“托马斯”的FBI探员转过头来。   “先生。”   安琪揪紧大腿处的裙摆,小心翼翼开口。   “我有重要的讯息要亲自向总统先生说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全网第一叶孤城迷妹、莫高哭、爱生活,爱大叔的霸王票,爱你们呦!   来,无奖竞猜,上辈子救过安琪的年轻英雄,猜猜安琪的本体究竟在哪个世界吧 第26章 糖果归你26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点存稿的不小心点了发表新章OTL……这是17号的更新,大家提前看吧,明天就不更啦。   以及在不剧透的前提下,集中回答一下关于安琪人设的问题:   1、她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每一个世界的安琪都是真正的安琪,算是我开的金手指吧,理解成她可以选择性胎穿或者改动世界线就好。   2、糖果和噩梦是安琪的穿越动机,以及杀人动机,但原则上讲她不会亲自动手。   3、关于安琪的人物设定。本文文名来自电影《水果硬糖》,讲述一名未成年少女利用各种手段逼迫一个恋童癖心理崩溃的故事,所以原设定里安琪只有14岁,她会勾|引目标人物,上钩的一定会死。现在严打女主必须成年了,但基本框架没变。至于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文会一步一步展开。   4、关于三观。我真是大吃一惊,竟然还有姑娘认真地说安琪三观不正,她一没杀人二没放火,说谎和耍手段就是三观不正了?那你觉得洛基木下汉尼拔算什么?在一群变态疯子反派没心肝政客和连环杀人犯之中周旋,所以姑娘们到底想看啥,女主用圣母光环普渡众生感化反派?   5、真不是干坏事的人都是反社会,这词真是和抑郁症一样被用烂了。对这个感兴趣的话,姑娘们可以搜索一下绿河杀手或者特德·邦迪的纪录片,同样是干坏事,安琪和他们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26   这并不是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第一次在晚上敲响单身女性的家门。   尽管此次的目的与昔日大不相同,可站在安琪·莱克特的公寓门前, 他仍免不了想起一些不甚愉快的过往。   幸而颇有名气的舞蹈演员不至于住在学生公寓里, 免去了被诸多孩子看到总统亲临的场面。安德伍德按下门铃, 没过多久门就开了。   “谁呀——我的天!”   安琪·莱克特打开门, 在迎上安德伍德的目光时惊呼一声, “哐当”一声房门又重重合死。   “抱、抱歉!”隔着门板,安琪甜美的声线极其恐慌,“没、没料到是你来了, 总统先生, 给我五分钟换衣服的时间。”   安德伍德:“……”   怕是天底下还没人敢把他拒之门外呢。   时间不早了, 她已经换上了睡衣, 宽松领口露出的景色和修长的光|裸双腿悉数尽收眼底。   不到五分钟房门再次打开, 女孩儿已经换好了衣服。简单的牛仔裙与T恤将刚刚美妙的画面遮挡了起来,安德伍德遗憾地收回目光, 迎上她礼貌的笑容:“请进。”   她的公寓简洁大方,年轻姑娘的日用品相当多却不杂乱。安琪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邀请安德伍德坐在沙发上:“需要喝点什么吗, 总统先生?原谅我没有任何准备, 我压根没想到你会再次亲自到访。”   道出这话的安琪·莱克特用清澈的灰眸直直看着他,那之中写满了愧疚与期待。   她的眼神让安德伍德倍感陌生。   他所熟悉的是野心、贪婪和**, 多少男人女人想借着他和他的力量向上爬, 一路坐到总统这高耸的宝座上, 安德伍德早就练就了一眼看穿索求之人灵魂的功夫。   安琪·莱克特也不例外。   只是比起拥有着无尽渴求的旁人,安琪干净的眼睛过于浅显易懂——她想从他这儿换取什么,却一点儿也不急切   陪伴在一名宣布参选的富商身侧, 她根本不可能单纯干净的像刚出生的绵羊一样。   “你说你有重要的讯息要转达给我。”   于是安德伍德露出笑容。   “我自然要亲自到访。”   只要安德伍德愿意,他那精英的面孔中也可以流露出和蔼可亲的情绪。他的手肘搭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手掌合拢,姿态极其随意,仿佛在竭力避免上一次紧张窘迫的场面。   “你真是体贴,先生。”安琪感激地说,“我只是想要与你转达,托马斯和复仇者们透露的信息。”   “请说。”   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   “洛基恐怕还在美国。”她再开口时,声线微微颤抖着,“队长说,拉托维尼亚那边一片平和,复仇者甚至没有找到洛基离开华盛顿的证据。那么他应该还在这座城市里。”   安德伍德眼中的笑意收敛了半分。   “连雷神托尔也猜不透他想做什么。”安琪继续说道,“我认为……这理应告诉你。”   迎接她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她耐心地等待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裙角,下意识地小动作全部落在安德伍德眼里,但安琪好像根本没察觉到。   最终总统叹息一声。   “谢谢你,莱克特小姐。”他说,“这的确很有用。”   安琪抿起一抹笑容。   她点了点头:“其实你叫我安琪就可以,先生。”   安德伍德:“那么安琪,你想要什么?”   “哎?”安琪茫然地歪了歪头。   “既然有复仇者帮助你们,”安德伍德用平静的语气开口,“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不会主动联系上门。”   即便如此,他的表情还是格外平和。   真是厉害啊,安琪在心底感慨。一旦那份文件公开,特别是落在复仇者手上,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丢掉总统的位子还是小事,他要面对的可是雇佣恐|怖|分|子、扰乱国际秩序等等一系列指控,这足以让他牢底坐穿了。   而到这个关头,他还能摆出好脾气长辈的架势,与一名十九岁的小姑娘讨价还价。   好想扒开这层人皮呀,光是想想安琪就兴奋不已。亲眼瞧瞧那假扮成人的豺狼,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总统先生。”   安琪垂眸,轻声说。   “托马斯遭到洛基袭击,别说继续参与大选,光是恢复健康就得花上一段时间。偌大的公司和产业无人打理,他的事业也势必会因为这次意外出现波折。”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声音,说到最后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这个时候,没什么比来自政治的支持更为有力了。”   她稍稍抬起了头,看向安德伍德。   见了她两次,直到此时安琪·莱克特眼底的紧张才总算消失殆尽。她昂起了头颅,坚定的模样宛若一只还未褪去绒毛的年幼天鹅。   安德伍德禁不住想起刚刚在门外的一瞥   她的睡裙极其宽松,小巧精致的锁骨明晰凸出,乳白色的肌肤仿佛能直接嗅到奶香的甜味,再往下的景色便被布料挡住了。她的裙摆在大腿处轻轻摆动,圆润的膝盖和笔直的双腿他一只手就足以握过来。   相较之下,此时此刻的T恤与牛仔裙真是无比的碍眼。   “你想要我帮助诺斯费尔德的公司恢复元气。”   “我只希望托马斯能更快的挺过难关,总统先生。”   他直直看着安琪·莱克特的眼睛,灰眸依然清澈见底。   “那么,”安德伍德慢慢地说,“是托马斯让你这么做。”   安琪笑了起来。   她勾起嘴角,看上去温顺又俏皮:“容我冒昧,先生,你爱你的妻子吗?”   “当然。”安德伍德不假思索地说。   “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还是出于对其灵魂的欣赏,以及同盟和战友的尊敬呢?”   在生活气息浓厚的单身公寓里讨论这个话题,着实有点奇怪。可安德伍德和安琪·莱克特交流起来却是那么的自然。   “我可以向你坦白,我并不爱托马斯——不是十九岁的大学生爱慕心上人的那种。”安琪认真地说道,“但我尊敬他,愿意和他共同进退。所以我的行动代表了他的意志,是否是他让我这么做,这不重要。”   年轻、漂亮,带着甩不去的幼稚和天真,但足够聪明,经验缺乏带来的窘迫与羞涩也别有风情。   他很久没碰到如此……“特殊”的同盟了。   于是安德伍德侧了侧头,收起了脸上和蔼的神态。总统先生挺直脊梁,靠在沙发上。   “巧得很,我与克莱尔也并非基于浅薄的男|欢|女|爱而结|合。我爱她,她也爱我,但这不会影响我我们二人的私生活。”   安琪愣了一下才明白安德伍德意中所指。   她眨了眨眼,而后漂亮的绯红晕染了她整张面孔,连白皙的脖颈也未能幸免。总算是找回的自信与坚定瞬间崩塌毁灭,安琪狼狈地躲开了安德伍德的眼神。   安德伍德笑出声。   这样的兔子,可比之前那声音一大便瑟瑟发抖模样有意思多了。   他心满意足地站起来,礼貌又不失威严地开口:“多谢你的消息,亲爱的安琪。这对我来说相当重要,要是有更进一步的细节,希望你我还能以这种方式……进行交谈。”   “那、那是自然。”   年轻的姑娘慌乱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她便拾回了自己的阵脚,同样起身。   “我送你离开,先生。”   房门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德伍德到访时间不过十几分钟,他来的突然,走的也相当迅速,重归寂静的公寓里没有留下他的任何痕迹。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比安琪想象的还好。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不是红龙,不需要安琪百般诱|惑才肯将自己从人性中剥离开来,真正的野兽不需要勾|引,只要闻得到猎物的香味,就会信心十足的主动出击。   真正的野兽啊……   安琪仰躺在床上,甩掉拖鞋,打了个滚后捡起床边的手机。她想了一会儿,点开了短讯功能。   [你睡了吗,汉尼拔?]   点击发送后没多久,屏幕便亮了起来。   [什么事?]   还挺快的。   想象到汉尼拔穿着睡衣拿着手机的模样,安琪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我想了一下。]   她趴在枕头上,思索很久,才慢慢地将想要表达的话语输入完毕。   [你那天说的很对,汉尼拔。我的确到了应该独立的年纪,待到这个周末,我回去与你仔细商讨一下财产的事情,好不好?]   野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已然掌握了猎物的行动轨迹,一个不小心,就会在吃掉诱饵的同时扬长而去。 第27章 糖果归你27   安琪·莱克特推开门,步入汉尼拔·莱克特的会诊室。病人已经离开,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人坐在桌前, 正在凝神于手中的文件。   她绕过正前方的位置, 兜了个圈子, 走在梯子一侧, 停留在他的正后方。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向前,直到距离他三步远的时候,蓦然张开双臂——   “——汉尼拔!”   汉尼拔只觉得背后突然一沉, 而后白皙的双臂便带着甜美的气息环住了他的脖颈。安琪的小脸从他的肩侧探出来, 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 笑嘻嘻地开口:“有没有想我呀?”   他勾起嘴角:“下次记得关好门。”   “啊, ”安琪瞥了一眼虚掩的大门, 不情不愿地皱了皱鼻子,“我还想吓你一跳呢, 原来你早就听见了……你在画什么?”   她的注意力桌上的画吸引过去。原来不是文件,汉尼拔拿着铅笔, 正在绘制着什么, 安琪扫了一眼便笑出来:“啊,巴黎歌剧院。Maman a dit qu\'on pourrait aller à Paris……Mais Elle est morte.(妈妈说过我们会去巴黎, 但是她死了。)”   从八岁来到美国后, 安琪几乎不再说法语了, 当然这不代表着她会对母语有所生疏。   汉尼拔放下铅笔,伸手像是安慰一般轻轻碰了碰安琪的头发。   “巴黎是个好地方,”他说, “Tu aurais pu y visiter.(你应该去参观。)”   “有机会吧。”   显然安琪没什么乡愁,却很喜欢汉尼拔的这幅画。她伸出手,将素描纸从桌面拿起来,细细端详着:“可以把这张画送给我吗,汉尼拔?”   “当然。”   只是随手消磨时间的作品,汉尼拔没有任何犹豫,应允了安琪。   但安琪很开心,她恋恋不舍地放开汉尼拔,拆开后脑的发绳将素描纸卷了起来。   “你理应在客厅等我。”汉尼拔站了起来,看向靠在椅子边的安琪开口。   安琪:“反正你已经结束了工作呀。”   她进门时,一辆价值不菲的私家车就停在街边。安琪还是特地翻阅了汉尼拔今日的预约,确定眼下没有病人后,才偷偷进来的。   “这周的课业如何?”   “还是那样,最近都没有演出,我想可以多花点时间来陪陪你。”   汉尼拔不太苟同地低了低头,他的手掌落在安琪的肩侧。   “你的男友还在住院,安琪。即便你和他只是形式上的关系,也理应多去医院陪同他。”   “我可没少陪他。”安琪不满地说道,她转过身,拉住汉尼拔的手,“托马斯已经醒过来啦,他还有专门的护士,而我什么都不会做。不要总是把推向外人好不好,况且……我也是有求于你。”   汉尼拔:“你想要与我讨论财产的相关事务。”   安琪叹了口气:“是的。”   她很少会在汉尼拔面前露出忧愁的神情。   “在往日,你总会帮我打点好一切。”安琪轻声开口,“或许你的确把我惯坏了,汉尼拔。”   “你独自生活,也能照顾好自己。”   “但真的好寂寞呀,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公寓里除了我便没有别人……没有你。而你还提出要归还属于我的财产,我当时脑袋一热,什么都没想。”   说着安琪向前几步,拽住汉尼拔的衣角。   “对不起。”   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他。   多年的相处,足以让安琪明白那日的行为冒犯到了汉尼拔。没有追究,纯属是他认为没有必要,但错了就是错了,安琪不是那种揭过就算了的人。   “那时的你在害怕。”他低声开口。   汉尼拔停留在安琪肩膀的手挪到她的脸侧,托着女孩儿的下颚,温柔地使得她扬起头颅。   暗金色的眼睛与她的灰眸相对,他静静地端详着安琪精致的面孔。   今日的安琪·莱克特是绑着马尾来的,不过发绳被她拆开卷起他的作画,淡金色的长发便散落在脸侧。她上了妆,橘红的唇彩为她苍白的面容增添不少亮色,在灯光下剔透可餐。   “为你打理一切,”汉尼拔说,“是在保护你,从而帮助你建立安全感,安琪。但这并没有奏效,你仍会因为不存在的假设而感到害怕。”   “比如说你会抛弃我的假设。”   安琪抖了抖,小声开口。   她拽着汉尼拔衣角的手紧了紧:“原谅我那晚的慌张,汉尼拔。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你知道我不会。”   “可是我也不想,不想离开你!”   “安琪。”   汉尼拔温言道:“不要激动。”   实话说,安琪·莱克特几乎是汉尼拔职业生涯中一个污点。时至今日她依然深受噩梦的折磨,且童年的遭遇使得她经常抱有过分的危机感。   ——他能够医治如此多的病人,却无法解开养女的心结。多年以来汉尼拔不曾放弃过,直到最近。   安琪的成长,远比他想象得更为出色。   她很脆弱,就像是现在。拽着他的衣角瑟瑟发抖,因为完全不可能的假设陷入难过,汉尼拔毫不怀疑,如果有任何图谋不轨的人盯上安琪,她完全不具备挣扎的能力。   但就是如此脆弱的年轻姑娘,轻易地逼死红龙,接近美国总统,甚至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成年之后发生的事情,”汉尼拔慢慢地说道,“让我不禁开始反思,我的保护是否反而束缚住了你。许多事情没有我,你也可以做的很好,安琪。”   他的姑娘叹了口气。   汉尼拔的话语成功地让她平静下来,安琪松开了他的衣角。   “这便是我决定与你商讨的原因,汉尼拔。我成年了,不应依赖在你的身边。能够振翅飞翔的鸟儿总得离开母巢不是吗?我同意你的想法,但我有个条件。”   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听话。乖巧归乖巧,但安琪极其擅长撒娇。   今日也不例外。   她不等汉尼拔回应,伸手环过他的身躯,直接把脑袋埋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烙印在灵魂之中的温度让安琪不由得放松下来。红龙也好,洛基也罢,甚至是会盯着她的小腿露出笑容的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也曾给过安琪一个拥抱,但没有任何男人能让安琪感到片刻的心安。   哪怕她深知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我拥有经济独立的能力,就是一个不受你保护,与你站在同等位置上的成年人。”   她把同等那个词咬得格外重。   “你能够平等地对待我吗,汉尼拔?不再把我当孩童般看待,不再以保护的名义蒙住我接触世俗的双眼,要把我……把我……”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安琪的脸就先红了。   连周遭让她倍感安心的气息都陡然变了意义,安琪没忘记几日之前的情况。   她跨坐在他的腿上,亲吻他,爱|抚他,试图脱下他的外套和自己的衣衫。汉尼拔阻止了安琪,但并不是毫无反应。   用不着红龙教她,高中的青春教育就足够让安琪明白当时抵在她腿间的是什么。   “把我……”安琪的声音宛若蚊蝇般,“把我当成一名女人,好不好?”   说着她小心地抬起头,迎上汉尼拔的目光。   他还是很平静,雕刻般的面容中写着了然与思忖,汉尼拔伸手揽过安琪的腰肢,开口:“我想在这之前你已经——”   “——莱克特医生,我认为理应与……哦抱歉。”   第三个人的声音陡然响起,安琪吓了一跳,如同触电般松开了手。   她扭过头,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会诊室的出口。在触及到安琪的目光时他完全不尴尬,赔罪般的举起双手:“打扰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话是这么说,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愧疚的表情。   “你的会诊已经结束了,维杰先生。”   汉尼拔语气沉着,还带着相当大的礼貌成分。但他微微绷起的脊背告诉安琪,他有点儿生气。   “我只是想起来,应该和你确认下次会诊的时间。周三我有事,可否改到第二天?”   “周四同一时间我没有预约。”   “那好。”   男人露出笑容:“就周四吧,我不碍事了。”   安琪冷冷地看着他关上房门,“咔嚓”一声回荡在沉默的会诊室里。直到屋外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她才开口:“梅森·维杰。”   汉尼拔立刻转过了头:“你认识他。”   “哦当然,”她勾起一抹笑容,“我还相当了解他。”   一句话透露给汉尼拔相当大的信息。   他的脸上闪过思索的神情,而后汉尼拔伸手将桌上的铅笔放回笔筒里:“安琪,梅森·维杰是否在你的名单上?”   “你放心。”   只是安琪没有正面回应。   “也不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去傻乎乎的凑上去分享糖果的。”她笑吟吟地说道,仿佛完全没把刚才的插曲放在眼里,“你的工作结束了吧,汉尼拔?什么时候吃晚饭,我好想念你做的蛋糕呀。”   不是正面回应,也足够让汉尼拔满意。他点了点头,眼底浮现出几分淡淡的笑容。   “你可以先去卧室等待,安琪。”   末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补充:“你的男友派人将一份礼物送了过来,我放在了你的书桌上。”   礼物?   安琪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随着汉尼拔离开他的会诊室,穿过客厅,回到卧室,果然有个盒子停留在她的桌上。   洛基又在搞什么鬼。不过几天没见,竟然还送什么“礼物”?安琪本能地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拆开了缎带。   精致的礼盒差不多A4纸张大小,覆盖着漂亮的贴纸。安琪打开盖子,在橙黄色的绸布上,放置着一把手|枪和一张卡片。   [我突然想到,你总得备点东西防身才行,亲爱的。]   漂亮的花体字如此写到。   所以就给了她一把枪?这并不像是洛基的作风,安琪拿出手|枪,端详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费力地拆开弹夹,果然另有玄机。   手|枪里只有两发子|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corpion:D、总裁邪魅一笑向你、绯白. 、Louna的霸王票,杯欢篱合、娜娜、一生一花、海客谈瀛洲的营养液,爱你们,挨个抱起来举高高~ 第28章 糖果归你28   一把手|枪。   洛基从来不用枪,当然, 仙宫的二王子看不上中庭的武器。就算是防身, 安琪觉得他也会给她弄来几个带魔法的小玩意。   重点是, 安琪不会用枪。   她连匕首都拿不稳, 更别提带有后坐力的热|武|器。安琪拆开礼物后给洛基发了条短信来询问动机, 但他还没回复她。   只有两颗子弹吗……   从弹夹拆出的子弹就这么放在书房的沙发上,安琪趴在上面,拿起其中一颗, 若有所思地端详片刻, 而后翻转手腕。   泛着金属光芒的子弹也跟着转了个位置, 然后她不意外地在外壳的底端, 刻印着极其细微的符号。   卢恩文字。   安琪勾起嘴角。   这倒是有几分洛基的风格了。   就知道他不会送一把单纯的格洛克18给她, 毕竟她也没有持枪证不是?   印有魔法符文的子弹,而洛基写下的卡片告诉她, 是用来防身的。   两颗子弹,就只能用两次。哪两个人能对安琪造成伤害呢?   她放下子弹, 抬起眼。汉尼拔·莱克特宽阔的脊背, 和他手持平板中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演讲的照片一同落入安琪的眼帘。   防身啊。   安琪枕在自己的小臂上,歪了歪头, 金发散落开来。   “汉尼拔?”   她摆弄着手中的子弹, 打破了书房的沉默。   他们刚刚用过早餐, 还没有半个小时。双休日没有工作,汉尼拔·莱克特自然也不会用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三件套来武装自己,他只穿着一件赭色的毛衣, 锁骨与脖颈裸|露在外,显得不再如平时那般威严。   “怎么?”   “你不喜欢枪,是吗。”   一个问句,安琪的语气却极其肯定。汉尼拔闻言,只是将平板的新闻页面向下一拉:“为杀戮而发明的产品,我想你向大部分人提及同样的问题,都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安琪轻笑出声:“你知道我的意思。”   汉尼拔一顿,转过头来。   她从没与他正面交流过……关于“打猎”的事情。十年来,安琪时常会在半夜醒来,发现汉尼拔并不在家。她未曾询问过他去哪儿了,更不会好奇地打开莱克特宅中紧紧封闭的地下室。   但这不代表安琪不知道汉尼拔·莱克特为什么会在她的名单上。   “科技使得我们的生活大有改变,”汉尼拔并没有回应安琪的话语,似是而非地开口,“人们已经习惯于躲在方便的工具之后,躲在枪械之后。”   他暗金色的瞳孔平静到近乎漠然。   “一枪足以结束林中小鹿的生命,干脆利落。然而载着猎物凯旋而归时,我们已经逐渐忘记了亲手触摸猎物本身的意义。而我不喜欢躲在枪械后面,让工具帮助我完成这个过程。”   安琪眨了眨眼:“你还是喜欢亲自动手,是吗?”   汉尼拔:“亲自挑选上桌的食材,是的。”   所以,洛基赠送的手枪里,才会有两颗子弹。   邪神未必知道汉尼拔做过什么,但他知道安琪·莱克特有整整十年的时间可以动手,却不曾行动,总有她的理由。   她依然趴在沙发上,摊开手掌。   冰冷的子弹就躺在安琪的掌心中。   “托马斯给了我两颗子弹。”   “那么你还有两名要处决的人。”   道出这话时汉尼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安琪直直看向他的眼睛,那之中依然什么都没有。没有了工作之时的盔甲,汉尼拔不仅穿着随意,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落在额前。放旁人眼里或许会觉得他这样亲切极了,但安琪看来不是。   即使充满着生活的气息,也不代表着汉尼拔在以真面目看向她时,会变得毫无威胁。   “是的。”   只是安琪没有害怕。她的声线甜美,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威胁。   “我的确还有两个人要处决。”   话语落地后有片刻的沉默,最终是汉尼拔收回了目光。   他腾出一只手:“过来,安琪。”   安琪立刻扬起笑容。   她把两颗子弹揣进兜里,灵活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直扑汉尼拔的怀里。后者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揽过热情的姑娘。安琪坐在他的腿上,撒娇一般枕住汉尼拔的臂膀。   汉尼拔任由她抱紧自己,开口:“你是否会用那把枪处决他?”   安琪顺着汉尼拔的目光看过去,平板上依然是关于大选的新闻报道。   “啊,”她不满地推了一把汉尼拔的手腕,试图将平板推离他的视线,“不要这么扫兴,汉尼拔。这个时候就不要看新闻啦,看我,看着我!”   说着她径直伸出双手,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颊。   如此一番搅和,安琪干脆用身体把他的视线彻底遮挡住了,汉尼拔就是想继续阅读新闻也难。他只得无可奈何地放下机器,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安琪的身上。   四目相对,近到呼吸交错的地步。   汉尼拔注视着安琪灰色的眼眸。   她眼底的情绪是如此的好懂,清澈的瞳仁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欲念。安琪直勾勾地看着他,按捺不住的期待几乎要突破她的灵魂与**,直奔而来。   “安琪。”   他低声开口。   “我在看着你。”   坐在他怀中的少女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吻了上来。   甜美的味道笼罩了汉尼拔,并且微妙地有了变化。安琪的身上总有种淡淡的甜味,一开始只是若有若无,在她第一次吻住他时逐渐变得实质化。   而现在,她的气息越发诱人,仿佛在单纯的果糖中添加了令人成瘾的化学物质,一经品尝便无法割舍。   安琪还极其热情,几乎到了贪婪的地步。   汉尼拔扶着她,宽大的手掌扣在安琪的后颈。既是将她拉得更近也是在控制着急切的姑娘,避免她在急促的呼吸与连绵的亲吻中喘不过气。   可一个又一个的吻已经无法满足安琪了。   她的手伸向汉尼拔的胸膛,隔着毛料,安琪纤细的手指沿着他胸口的肌肉来回摩挲,接着一路向下,掠过腹部,而后——   汉尼拔一把抓住了安琪的手。   “不行,孩子。”他结束了他们的吻,警告道。   安琪发出泄气的声音。   “为什么呀?”再一次被拒绝,她倒是没接着纠缠,只是拽着汉尼拔的衣襟委屈地开口,“你答应我要把我当成人的,明明、明明……”   她的脸红了红,声音陡然变得特别小。   “明明你肯与我接吻,却不肯做到最后?”   “我不想伤害你。”   “这并不会伤害我!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汉尼拔。在、在红龙家里,你甚至亲自为我盖住双腿,我知道——”   “——安琪。”   他醇厚的声线中染上几分危险的意味。   可即便如此,汉尼拔·莱克特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紧紧盯着安琪的双眼,重复道:“我不想,伤害你。”   安琪一个激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久违的战栗感将她从呆愣中唤醒,安琪本能地想脱离汉尼拔的怀抱,与他拉开距离,但汉尼拔比她反应更快。   他温柔却也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的腰肢,拦住了安琪的去路。汉尼拔将她牢牢地揽在自己的腿上,甚至腾出手替安琪拂去遮住视线的碎发。   “不要心急,我的孩子。”他说,“我希望你能在付诸行动之前,想好一切。”   随意地好像只是在叮嘱安琪如何制作饼干一样。   然后汉尼拔郑重又宠溺地在安琪额头落下一吻,若无其事地放开了她;“去客厅吧,待我将这新闻阅读完毕,到了你练琴的时间。”   .   汉尼拔知道了。   不仅知道,还猜到了这一步。   是啊,他怎么不会?正如她亲口所说,是他亲自打开红龙反锁的房门,拆开铐住她的手铐,而后脱下大衣,盖在她赤|裸的双腿上。   自莱克特宅邸消失的那一夜足够他推测到所有。   安琪步入客厅,坐到钢琴前,刚刚的寒意仍然在心底挥散不去。   汉尼拔在警告自己。   只要安琪不动手,汉尼拔便会当做什么事情没发生过——对于一名老练又绝情的猎手来说,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能不动手吗?   她掀开琴盖,望向黑白相间的琴键,垂眸不语。   安琪·莱克特还不至于铁石心肠到彻底无动于衷的地步,十年来汉尼拔·莱克特对她的照顾可以说是沥尽心血。一名猛兽将脆弱的幼崽护在羽翼之下,他治好了她能够治愈的所有心病,抚养她成人,尽自己可能的保护她、关爱她,给她能够给予的所有。   但是安琪也不会忘记野兽是用了什么喂养她长大。   汉尼拔说的没错,她的确该想好。   安琪收回思绪,在等待的过程后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新的短讯她未曾查看。   是个陌生的号码,安琪点开短讯,只有单单一句话。   [我会在明日晚上到访。]   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则信息来自于何方。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主动联系上她,怕是在“寻找洛基”方面有了进展或者麻烦。安琪看着屏幕,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   两颗子弹,有一颗她还是知道该将枪口对准谁,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有妹子问木下是不是年纪大了点,所以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总统的车有人想上吗,不然我拉灯了啊。不过其实演木下的凯文叔年纪和你们麦子叔差不多的2333我是无所谓,本姜花前男友是活了几千岁的霸道光头狼神,现男友是全身长有外骨骼的银河系最强狙击手,这世界上没什么车是我开不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写超英同人时,那么苏队长我也不想开车,现在我也不想开,为什么一嫖反派我这么带劲呢_(:з」∠)_(。   .   对了关于梅森·维杰,他是汉尼拔系列中唯一一个从医生手下活下来的人,医生把他的脸割下来喂狗。本文他只是个龙套,不用在意他到底干了啥,后面推一下剧情而已。   感谢总裁邪魅一笑向,Scorpion:D的霸王票,咕叽咕叽的营养液,爱你们ww! 第29章 糖果归你29   这一次,安琪·莱克特穿好了衣服。   一袭设计简洁的宽袖连衣裙, 黑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除此之外绝大部分皮肤都由白色的布料遮住, 得体又保守。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禁不住开始怀疑, 上一次开门时的意外完全是她蓄意策划好的。   “希望你不介意我边吃边谈。”   安琪抓着一把包装鲜艳的巧克力豆, 桌上还放着一碟裹着大量糖粉的饼干。她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真是失礼。今晚排练的时间久了点儿,晚餐还没解决呢。”   话是这么说,安琪可完全没有放下零食的意思。她甚至还腾出一只手, 端起了盛着牛奶的马克杯。   “请便。”安德伍德礼貌地点了点头。   但她仿佛没感觉到对方的冷淡, 安琪还向前推了推装着饼干的碟子, 满脸期待地看向总统:“我与舞团的朋友们一起制作的, 你要尝尝看吗, 总统先生?”   弗朗西斯单单露出一个笑容。随即安琪就意识到了不妥——美国总统当然不会在外接受来历不明的食物。她脸一红,推着盘子的指尖缩了缩, 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她失望又窘迫的模样自然落在安德伍德眼里, 然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文件有了线索。”   安琪一怔。   “哎?”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昨天晚上我还去探望了托马斯,他说复仇者仍然在寻找……”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安琪露出了了然的色彩。   神盾局与FBI归国家所有, 复仇者可不是。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不会把关乎身家性命的把柄交付给游离在国家机器之外的超级英雄, 他势必会运用自己的手段。   于是安琪顿了顿,端着牛奶杯重新说道:“那么,并不是洛基亲自带走了文件, 不然的话,复仇者理应早就知情才对。”   说着,她抿了一口牛奶。   白色的泡沫残留在她柔软的上唇边沿,安琪忍不住舔了舔,小巧的舌尖在光滑的肌肤上转了一圈,将乳白色的液|体舔舐殆尽。   她的声音甜美,再开口时甚至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让我猜猜看,总统先生。不久前拉托维尼亚的首相离开美利坚,怕不是在她那边发现了什么吧?”   安琪期待地说。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安琪·莱克特。推荐饼干时的期待和之后的失望,还有那番充满着性|暗|示的表演。   上一次到访,**般的话语足以证明他对闯入年轻姑娘闺房这件事并不是完全的……“公事公办”。但安德伍德依然没有表现出超脱出礼貌范畴的任何反应。   身为美利坚的最高领导人,弗朗西斯·安德伍德自然不会像红龙那样经由安琪的几个动作便被带走思绪。   所以他只是勾起了嘴角。   “陪伴在富商身边的舞蹈演员,”安德伍德的语速平稳,带着精心训练过的顿挫,一字一句都极其符合他温和得体的南方人的形象,“仅仅是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屈才了,安琪。”   然而这不过是表皮罢了。   随和的中年男性,可安琪并没错过安德伍德身上挥散不去的疏离感,一种身居高位之人再如何放低姿态,也无法消抹干净的气质。   汉尼拔身上也有,不过是为了隐瞒猎手的身份,他藏得很好。   但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没有藏掖的必要。   他本就是如此面目,礼貌与亲切不过是基于教养,面对弱者时的合理反应而已。   “洛基的确将文件交给了拉托维尼亚的首相。”他说。   “那么,得想法子拿回来。”   “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安琪。”   “我?”   安琪送饼干到嘴边的手一顿。   “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他国首领会让我接近,总统先生。”   安德伍德显然早有计划。   他幽深的双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与刚刚的赞赏绝对不相同。在触及到男人黑色的瞳孔时,安琪·莱克特禁不住战栗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滋味。   她瑟缩着,张开小嘴。   裹着糖粉的饼干送进那剔透红润的双唇之中,安琪还不忘记舔了舔手指,饼干、糖粉,连同着那行动与命运皆有旁人掌握的危机感,一同吞进嘴里。   “拉托维尼亚的外交团会在俄罗斯短暂地停留。”   和蔼可亲的长辈不见了。安德伍德演说家般标准的措辞一句一句砸在寂静的室内。   安琪慢慢地咀嚼着饼干,细细品尝着混杂其中的甘美。   “我希望你能够再次以跨国交流演出的方式,为神盾局和复仇者提供进入俄罗斯的机会。”   手中的饼干吃光了。   安琪·莱克特蜷缩起空空如也的手掌,她垂着眼眸,宛若没听懂安德伍德的话语一般:“进入俄罗斯?英雄们知道此次计划吗?”   “拉托维尼亚的行程是个机密,他们不会知道自己袭击的是谁。”   她震惊地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面无表情,深色瞳孔以极其平静的姿态盯着安琪,其中虚假的礼貌与真实的冷漠拧成一团,化作更具为紧迫、具有威胁意味的东西。   直到此时,在确认自身彻底地掌握局面,将因意外而失控的未来重新牢牢把握在手后,披着人皮的野兽才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你……”   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雇佣恐|怖|分|子,公布出去的确会引发危机。但早在洛基出手之前这就是所有国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国与国博弈时从不会顾及到手段肮脏。   而现在——   “你想让复仇者们,”安琪颤声开口,“去充当袭击别国首相的恐|怖|分|子?”   “是为了拿回属于我国机密的文件。”安德伍德冷冷地纠正道。   “但是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洛基是与——”   “——也没人能承担引发国际危机的责任,亲爱的安琪。”   总统用清朗的声线打断了安琪的话,语气平和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半年前拉托维尼亚之行,华盛顿舞团在东欧打出了名声。由你再次带领团队前往俄罗斯再合适不过,明日邀请函就会送到舞团负责人的桌上。”   言下之意便是,今夜她是否同意,完全不会影响已然敲定的计划。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依然震惊不已的安琪,反而露出了几分类似于宽慰的笑容:“不像上次那样送我吗,安琪?”   安琪的灰眸里写满了动摇。   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像只被拴住脖颈的兔子那样,任由牵着绳子的猎人拖拽至门前。安德伍德打开了门,却停住步伐。   夜风吹进室内,时至初冬,清冷的空气在扫清压抑气氛的同时,也让安琪打了个寒战。   他转过身,四目相对之时安琪仓皇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光线来自于室内,他俯视着安琪的面庞全然笼罩于柔和的光芒之中。可即便如此,光芒也照射不进那双黑色的眼睛里。   安德伍德朝着安琪轻轻迈了半步,拉近了距离。   在侵略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安琪本能地欲图向后退去,但安德伍德反应更快。他拉住了她的小臂,而后弯了弯腰,以极小的分贝道出了一句话。   很轻,就在她的耳畔上方。要不是安琪的精神处在紧张状态她差点就这么错过了,好在安德伍德很快便放开了安琪,不再看她,旁若无人地从女孩儿的公寓中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时,他的声音依然在安琪的耳侧嗡嗡作响。   像是**,也像是真情实意的期待,更像是目中无人的威胁。   “——这一次,就为我而跳舞吧,安琪。”他这么说。   .   “这不是很好吗。”   安琪拿着电话,一头倒在床铺之中。柔软的布料将她埋了起来,洛基懒洋洋地声音自电话另外一头传来。   “我以为你的计划就是如此,让他将你牢牢把控在掌心里,视作可以随时丢弃的战利品、所有物,然后你便可以利用他的松懈下手。”   是这样没错。   “但再跑去见拉托维尼亚的首相,可不在计划之内。”   “嗯哼,听说俄罗斯的糖果甜的别有风味,去亲自尝尝也不错。”   安琪:“……”   好像安德伍德的计划成功后,一切努力白费的并不是安琪而是他吧?   “恕我直言。”她说,“要是文件真的被拿了回来,你策划半年的大手笔可就算是白忙活了。”   洛基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放心,我亲爱的安琪。你着手于你的小算盘就行,我自有分寸。”   真不知道他是单纯的自大还是早有预谋。   “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有件事可能更为重要。待你从俄罗斯回来时,最好亲自来找我一趟。”   安琪侧了侧头:“什么?”   回应她的是洛基得意的笑声。   “我想我找到让你彻底安眠、不再做噩梦的法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QAQ,我总算明白嫖木下的文为什么这么少了,难Cry我了!   卡文卡这么久是因为真的好难写啊……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会和安琪接触了,事实上这一章的内容木下完全可以差个路人ABCD来完成,对于他来说安琪就是个小棋子,完全不用放在眼里的那种。   _(:з」∠)_我不管了反正这就是一篇嫖文,逻辑什么的被我吃了抓紧发糖抓紧开车吧……   就是好对不起木下总统哦qaq   .   感谢陈激光、云婼_达特森痴汉、Scorpion:D的地雷以及白鸦鸦的火箭炮和深水鱼雷。   还有白鸦鸦、小H今天认真画图了、紫音、幽篁、绯白、もちくん、梅紫的营养液   妈呀感觉自己被土豪们包养了,缺暖床丫头吗姑娘们quq!   对了,以后更新还是改在晚上啦!七点左右如何? 第30章 糖果归你30   两周之后。   “我有个问题。”   洛基挑了挑眉,看向正在茶桌上往巴掌大的杯子里放第三匙糖, 还远没有停歇意思的安琪:“你成日糖不离手, 舞团里的其他姑娘看到你不发胖不会心生妒恨吗?”   他还知道姑娘家无时不刻都在意身材呢。安琪头也没抬, 得意地开口:“妒恨也没用。”   只要邪神乐意, 他会是一名走到哪儿都会引来无数姑娘青睐的男人。绅士、优雅, 还会体贴到考虑到你在节食,用英国口音的幽默逗你开心,这样的青年哪个姑娘不喜欢?   尽管以北方大家族长子的身份在美利坚落脚后, 他倒是把口音暂时改了, 可这无伤大雅。   “这么冷的天, 地暖还在维修。”安琪端起茶杯, 放了大量方糖的红茶怕是已经尝不出茶叶的味道了, “不多喝点热的东西,甜的东西, 怎么受得了?”   说着她转身,看向床上的洛基。   “托马斯·诺斯费尔德”清醒过来的第五天, 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华盛顿的高档公寓里好生休养。昨日安琪刚从俄罗斯归来, 一大早跑到洛基着儿,却没料到他家的暖气在维修。   他披着一身昂贵的裘皮, 乌黑亮丽的皮毛将清秀的仙宫二王子更是衬得唇红齿白。平日拢到脑后的黑发散着, 额前的碎发半遮英挺的眉毛和狡黠的绿眼, 漂亮的像幅画。   “我刚从俄罗斯回来,本来就没暖和过来呢。”安琪禁不住抱怨道。   仿佛画中的洛基勾起嘴角。   他懒洋洋地从皮毛中伸出手,拍了拍床铺的另外一侧:“过来, 勉强给你腾个位置。”   安琪立刻欢呼一声,也顾不上热茶,直接跳到了他的床上。   她手脚利落地钻进被单里,直接往洛基怀里钻。即便有着霜巨人血统的邪神并不能以体温温暖她,但他披着的裘皮毛茸茸的,趴在上面十分的舒服。安琪满足地叹息一声,还不老实,非得要把赤|裸的双脚蹭到洛基的腿上。   后者毫不留情地踹开她的脚:“手脚凉的像块冰,离我远一点。”   “啊,”安琪撒娇似的呜咽一声,还是执着地缠着他不放,“让我暖暖,一会儿不就好了!”   洛基一点也不领情,再次把她的脚踢开,安琪锲而不舍地凑上来。三番四次之后,邪神不耐烦地舒了口气。   他猛然抬手,吓得恨不得直接扒在洛基身上的安琪往他的胸口缩了缩,但修长的指尖只是轻轻地落在她的颈动脉一侧。   细微的魔法波动自房间震荡开来,安琪一个激灵,随即感觉冰冷的手脚变得暖和起来。   “好神奇呀。”   她摸了摸洛基触及到的肌肤,瞪大眼睛感叹道。   然而洛基只是爱答不理地哼了一声。   安琪的手脚恢复正常温度,他也不再躲着她,干脆微微侧了个身,一只手将她彻底拉进怀里,另一只手凭空挥了挥,床对面的电视机应声打开。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美国总统弗朗西斯·安德伍德衣冠楚楚地站在镜头前,双手扶着演讲台,姿态自信又锐利。在闪光灯前他岿然不动,正在与提问的记者交流着什么,新闻台记者的旁边适时开口。   “就神盾特工自俄罗斯的行动,今日总统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做出了回应:这是一起反恐行动,意在从匪徒手中拿回属于我国的机密文件。对于记者提出的此事是否与洛基袭击神盾局有关,安德伍德并没有正面回应。”   安琪听完新闻,转头看向洛基。   后者侧了侧头,也不看她:“怎么?”   “他将文件拿了回来。”安琪靠在洛基怀里开口,“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她真的以为文件自始至终都放在洛基这里呢,待到大选临近时,他大可以把文件往公众一亮,宣称是自己帮助复仇者维持了国际秩序。   而洛基仿佛早就料到了安琪的想法:“不把危机抛在人们眼前的时候,你就算拯救了整个世界,充其量也就是‘预防得当’而已。”   所以他还是嫌乱子不够大。她算是多少有点明白昔日纽约之战,洛基到底是输在哪里了。   “不说这个。”   显然洛基对新闻上的内容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兴致缺缺地又扫了一眼电视机,靠在床头的青年紧了紧揽着安琪的手,继续开口。   “关于你的噩梦,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安琪一凛,放松的姿态一扫而空。   早在她出发去俄罗斯之前,洛基就提及过此事——他说他能够驱散她的噩梦。   “你想问什么?”安琪淡淡地问道。   上次提及她的真实身份,安琪·莱克特也是这幅模样。   洛基不会错过她灰眸身处的冰冷,还有那宛如换了个人似的敌意和戒备。有时候连谎言之神都免不了好奇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礼貌优雅是汉尼拔·莱克特赋予的外皮,纯真活泼是以便勾|引猎物的诱饵,那么,此时此刻的空洞与虚无会是真实吗?   怕也未必,她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又如何谋求在这里拥有真实的安琪呢。   “你的梦境。”洛基说,“是否来自于你的灵魂?”   安琪答非所问:“你曾经说过你的魔法并不能触及到我的灵魂。”   “我自有办法,关键是……”   “是什么?”   邪神碧绿的眼眸中浮现出思忖的神色。   他安静思考的时候,既不狡猾也不锐利,更不会像是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那样伶俐精明,清秀俊朗的面容显得平和又聪慧。   尽管安琪其实对名单之外的存在毫无想法,可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相当有灵气。   “关键在于第二个问题。”洛基回过神来,“安琪,你的记忆可否完整?”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指你灵魂之中的记忆,”他嘲讽地说,“还能指的是什么?难不成是可怜兮兮的中庭丫头遭受家庭暴力又得到拯救的过去吗?”   安琪没有立刻回答。   一来是她懒得搭理洛基的讥讽,二来……她咬住嘴唇,沉默了许久。   最终也只是阖了阖灰色的眼眸。   “我不知道。”   她低声回应:“我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是完整的。”   “那你的噩梦因何而来,你总知道吧。”   “复仇。”   “向谁?”   接着安琪·莱克特脸上的空白足以告诉洛基,她的记忆的确不完整。   “安琪·莱克特。”   洛基捏住她的下巴,不轻不重地引导安琪看向他。灰眸对上绿眼,茫然和冷静相撞,安琪一个激灵,也意识到了这点。   “我不曾在你的身上发现任何魔法的痕迹,而你的灵魂与躯壳脱离后却依然存在,只有两种可能足以导致这样的结局,一是在你的世界中,魔法的制式与我所掌握的截然不同;二是,在你的世界里,你已经死了。”   他将安琪从怀中慢慢推开,扶着她的后背,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   “我可以尝试着将你的灵魂从异世召唤而来,固定在这幅肉|体之中。然后抹掉你过往的记忆——”   “——不。”   “你就不用再继续忍受噩梦的纠缠。做个备受养父宠爱的乖女孩儿没什么不好,我亲爱的安琪,你压根狠不下心对汉尼拔·莱克特痛下杀手,否则这十年来你有的是机会。”   “——不,洛基,我不会——”   “再考虑一下,亲爱的。另外一条道路就摆在你的眼前。”   安琪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她不再辩白,而是等到洛基彻底说完,再没有继续的意思之后,才不急不缓地接道:“轮到我问你了,洛基。”   笑容挂在精致的面孔上,可未曾波及至眼底。   “你也可以假装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仙宫当那个机灵又敏锐的小王子。奥丁之子的身份总要比这居无定所的流浪更为轻松一些,不是吗?”   洛基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极其冰冷。   “但你没有。”   安琪无动于衷。   她依然依偎在邪神的肩侧,任由他修长的手指扣在她的腰际。   “因为谎言之神不愿意生活在谎言之中。”   说着,安琪一寸一寸地从床上脱离开来,她赤|裸的双脚踩在木地板上,冰凉的气温让她打了个寒战,但安琪没有回头。   “谢谢你,我亲爱的邪神大人。”   背对着洛基的少女,语气甜美又感激,却也相当的绝情。   “只是生也好,死也好,一旦我放弃,那天使就没有了任何存活的动机。”   .   而洛基说的很对。   她的确狠不下心来。   举起屠刀,这很容易;借刀杀人,同样简单。只是安琪·莱克特无法忘记这十年来来自于汉尼拔的悉心照顾和养育,是他将无依无靠的孩童从地狱中拯救了出来,哪怕伸以援手的,是个恶魔。   而且汉尼拔猜出了她的计划。   安琪舒了口气,推开了莱克特宅的大门。她迫使自己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头也不抬地扬声喊道:“我回来啦——”   接着安琪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她换下鞋,走到客厅中。家里并没有人,客厅中站着一名穿着大衣的男人,听到声音后他回过头,对着安琪露出一个相当虚伪的笑容。   梅森·维杰故作惊喜地一拍手:“哈,莱克特小姐。”   “……维杰先生。”安琪冷淡地开口,“你是来找汉尼拔的吗?”   “哦不,不。”梅森摇了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在古朴典雅的装潢之下,他的存在宛若泼在古董花瓶上的油漆一样恶心又碍眼。   “我呢,和你的养父,咳,或者说真正的情人。”他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开口,“起了那么点矛盾,所以呢,想找你来说道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中午一点出门染头发,以为五点就能回来的写更新的_(:з」∠)_,所以昨天说加更的妹子们……真是太天真了!存稿用光之后真的每天现写现发,压力贼大。   顺便吐槽一句,漂发的姑娘们等到黑发长出来后二次漂一定要注意,新头发和旧头□□的度数不一样染出来的颜色完、全、不、同,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姜花一周之后还要去补色把上下颜色补匀了OTL。当个杀马特好难啊!当时我冲去染蓝色真的是脑子有问题(话是这么说,感觉下次我还是会染((。   .   哦讲一下梅森吧。这里的故事背景和人物设定来自剧版《汉尼拔》,剧情太复杂了不好讲……反正就是梅森和汉尼拔有矛盾,梅森试图搞汉尼拔没搞成被反杀。大家理解成他是个反派的反派就行了!【。   以及世界观太独立不好整合世界观的作品不会写的,比如说星际迷航和星球大战,不然的话《魔戒》的索伦和《猎魔人》里的埃瑞丁我也很想嫖啊【捶地!!!!   而且点名嫖维达爸爸的……不干!!在我眼里维达爸爸就是爸爸,嫖他就跟嫖亲爹一样可怕啊!!!绝、对、不、干!!!(尖叫   .   感谢失落的猫的地雷和火箭炮、绯白.、艾薇、云婼_达特森痴汉、Scorpion:D的地雷,仓鼠YuKi的营养液,爱你们哦>3< 第31章 糖果归你31   “得感谢你为玛戈所做的一切,莱克特医生。”   维杰肉类加工厂向来是自给自足, 站在农场的内部, 畜牧的气味堵得安琪喘不上起来。原谅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城市孩子, 从法国到美利坚, 安琪·莱克特从没和任何动物生活在一起过。   所以她走在汉尼拔的身边, 看着眉飞色舞的梅森·维杰,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想法——光是维持平静的表情就很费力气了。   “事实上,”对于梅森·维杰客气的话语, 汉尼拔神色如常, “玛戈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对她的影响微乎甚微。”   “哦她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维杰的脸上还挂着那令人恶心的笑容。   “恕我直言, 莱克特医生。我们人类与这些, ”他一挥手,高台下方的猪崽门正挤成一团, 在食盆面前狼吞虎咽,“与这些畜生也没什么两样。活着无非就是为了生存和繁衍。”   他停住步伐, 顿了顿才开口:“我是不懂什么同性恋什么的, 不过女人总是要生孩子,而我的妹妹玛戈却不愿遵循这一条自然法则, 咱们还是得为她做点什么, 不是吗?”   汉尼拔已经在生气了。   在感到不悦和冒犯时汉尼拔从不会直接表露出来, 就像是现在,听闻梅森·维杰这般近乎于侮辱和质疑的话语,他反倒是显得比往日更为谦逊。   “我想, ”汉尼拔语气亲切,“玛戈有更为重要的心结需要开解。”   “嗯哼?”   “她一直想杀了你,梅森。”   道出这番话的汉尼拔语气平静又沉着。   “不过我想,你理应早就知情。”   那一刻,安琪在梅森·维杰镜框之后的目光中寻觅到了几分杀意。   但那很快便消失了,他大笑出声,合拢双掌:“你真是太幽默了,莱克特医生。”   汉尼拔露出不太明显的笑容。   “早就听闻莱克特医生的厨艺卓群。”梅森说,“作为感谢,让下人为你崽一头猪崽吧。”   说着,他的目光陡然落在安琪身上。   其中意味深长的神色让安琪本能地吓了一跳,向汉尼拔的身后缩去。梅森·维杰却不打算放过她:“还有莱克特小姐。虽然我们……并没有怎么交流过。”   他在“交流”二字上落下重音,而后竭力挤出温和的笑容。   “但我相信莱克特小姐也会对我的礼物满意的,是吗,小姐?”   安琪仓皇地抓住汉尼拔的衣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吭哧半天,最终在汉尼拔低声提醒后,才不情不愿地扬起虚假的礼貌笑意。   “当然,梅森先生。”   她似是畏惧又似是表演的反应,汉尼拔悉数看在眼里。   “却之不恭。”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用轻松的语气向梅森回应,“不过请让我亲自挑选。”   .   他的确感到了冒犯。   离开维杰的农场时,安琪默默地跟在汉尼拔·莱克特斜后方。   时值冬季,刚下过一场雪,身着靛青色大衣的汉尼拔走过林场,就像是其中的一棵树。裁剪得当的外套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和有力的腰肢。他没说话,姿态平常,可安琪还是略略地感觉不安。   她感觉得到,安琪对汉尼拔的情绪变化向来敏感。即便他未曾表现出来,本能却告诉她,梅森·维杰的粗鲁无礼,还有作为同类却卑劣下贱的挑衅,都彻底地激怒了汉尼拔。   于是安琪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她走快时就像是在跳,步伐重重踩在雪中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安琪无言地摘下手套,握住了汉尼拔的手。   男人猛然停下步伐,转过头来。   同样带着毛皮手套,安琪的抓握很轻,毕竟隔着一层。汉尼拔低头看向她,年轻的姑娘刚好也抬起头来。   视线相撞,安琪勉强地勾起笑容。   安琪向来怕冷,且她的末端循环很不好。于是今日的她套着一件厚厚的玫红色斗篷,映衬得安琪的肤色如背后的雪般白皙。精致苍白的面容中点缀了色彩的双唇和斗篷宛若皑皑天地间落下的一抹殷红血液。   “汉尼拔……”   她的灰眸里写满了不安,扭捏白天,才勉强开口。   “你不高兴吗?”   总是如此敏锐。   汉尼拔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   或许与早年遭到抛弃与家暴的经历有关,对于收养她的汉尼拔·莱克特,安琪有着近乎幼兽般原始的本能预感。她能够很轻易地感知到他的情绪,哪怕在汉尼拔毫无表露的情况下。   “在见识到极其粗野又缺乏美感的狩猎之后,的确很难报以轻松的心态。”   安琪:“因为感觉到了惋惜?”   汉尼拔:“因为感觉到了挑衅。”   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在安琪的笑意发自真心的时候,她杏仁似的双眼会向下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点她自己从未注意过,汉尼拔也不曾言明。   毕竟纯真的笑容,还是自然而言的最为赏心悦目,不是吗。   汉尼拔也摘下手套,抚向安琪的脸颊。她的肌肤几乎和雪一样冷,在触及到他温暖的掌心时安琪舒了口气。   她禁不住朝着汉尼拔的手掌靠了过去:“那么,你会给愚蠢的野猪一个教训吗,剖开他的皮、割下他的手,再经由精心的烹饪,然后亲自端上桌,喂养你羽翼之后的幼崽吗,就像是往常一样?”   他笑出声。   “什么东西都想着尝尝看,可不是好习惯,我的孩子。”   他的拇指蹭过安琪的脸蛋,在下颚与嘴角的边沿轻轻摩挲着。有点痒,又因为冷而有点痛。汉尼拔的声线低沉:“否则,怕是要吃坏了肚子。”   所以梅森·维杰连做他食物的资格都没有。   安琪在他的碰触下阖上眼,满足地呜咽出声。她又向前迈了半步,轻轻抓住汉尼拔的衣襟。   “那日你问我的名单上是否有梅森·维杰。”安琪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是有的,汉尼拔。”   “但你并不打算举着糖果送到他的面前。”   “如你所说,我也担心会吃坏肚子呢。”   显然汉尼拔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他深刻的面容中浮现出了些许冷酷的认同。安琪静静地注视着这几不可查的情绪,太宝贵了,她心想。   ——恶魔从完美无瑕的人皮之间扒开了一道缝隙,用真实的眼睛盯着她、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名单上的人,你选择不出手,又会做些什么呢?”   安琪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她笑容灿烂,拽着汉尼拔的衣襟撒娇一样靠拢过来,故作神秘地开口:“哦,我的汉尼拔。死亡不过是个简单的结尾而已,而活着……”   话中诉说的是梅森·维杰,可安琪的灰色双眼却一直紧紧盯着汉尼拔的目光。   “却是无数折磨的开始。”   他没开口。   汉尼拔仅仅是任由安琪看着他,锁定住他。仿佛全然不把幼兽的獠牙和威胁放在眼里。男人不过是环过安琪纤细的腰肢,将雪地之间的红色拉进怀里。   “你也没有对我出手,安琪。”   她歪了歪头,揽住汉尼拔的脖颈。   “可你知道的,汉尼拔。”她低喃道,“你避不开糖果。那么在我出手之前,你会如何去做?”   汉尼拔垂首吻住了她。   咬住她柔软的唇瓣时他探出了舌尖,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打开了安琪的口腔,捉住了她的舌头便不再放开。   冷漠却也贪婪。往日的亲吻更多的是安琪主动索求,即便是汉尼拔率先他也往往进退有度。而这次一改温和,他的攻城略池使得她有点儿无措,安琪在慌乱应对的同时不得不仰起头颅、踮起脚尖,才得以全然迎合他的节奏。   “我的确想吃下糖。”   直到她的呼吸逐渐凌乱,失了分寸后,汉尼拔稍稍拉开些许距离。   他捧着她的脸颊,语气低沉冷静。   安琪却在他的性|暗|示之外听出更为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而汉尼拔再次消磨掉了二人指尖的距离,这次的吻变得与平时一样温柔绵长,他给了安琪喘息的机会,也给了她回应的机会。在洁白的天地之间几乎要与红色的身影融为一体。   她抓紧了汉尼拔的衣襟。   危险如同剃刀般刮过她的脊背,安琪下意识地挺直脊梁,仿佛紧扣于她腰间的并不是汉尼拔的手,而是野兽的利爪。   “吞掉、吞掉糖果吗。”安琪在吻与吻的间隙之间喘息道,“拆开皮肉,砸碎骨头的那种?”   年轻的姑娘抬起头,汉尼拔从中寻觅到了绵连无尽的情|欲和更为深层次的……兴奋与锐利。   安琪·莱克特脸颊绯红,她绽开灿烂的笑颜。   “我知道了,汉尼拔。”   她柔声道。   “先待我将我们伟大的总统拉下马,我会给你一个漂亮的回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姑娘们,明天是姜花生日,请假休息一天好不好,晚上要出去吃饭。   这两天阿然来找我玩了(没错就是那个挖坑不填的轩辕雪岚),你们也看到了每天更新都得回来很晚后才能写……待我过完生日送走阿然就好好更新!   嗯回来之后就差不多该开木下的车了,抓紧结束掉这条线啦。   .   感谢绯白.的地雷,抱起来举高高! 第32章 糖果归你32   一周之后,某场演出。   安德伍德看着台上的安琪·莱克特。   即便是在一众精致的演员中, 她也是如此的出挑。安琪站在最为重要的位置之中, 金色的长发高高盘起, 优雅的脖颈与纤细的脚踝一样由浅色的缎带缠绕着, 勾勒出脆弱的美丽, 显得格外不堪一击。   这还是安德伍的第一次亲眼见到安琪站在舞台上。   不同于私下见面时的俏皮与敏锐,也不同于电视机里的隔膜与遥远。翩迁起舞的姑娘沉浸在她的世界之中,远离了阴谋诡计与见不得光的交易, 宛若一只带头振翅的天鹅。   很难想象如此不食烟火的演员, 会在私底下端着甜牛奶, 还不住往嘴里塞饼干糖果。   安德伍德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 此时一舞结束, 掌声响起。   他侧了侧头,对身边的人开口:“剧院负责人在哪儿?”   ——他到北方城市的第三天, 刚好碰到安琪·莱克特的舞团演出。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向来不太相信巧合。   .   在台上时,他一直在看着她。   回到酒店时已是深夜, 洗漱完毕、换下睡袍, 总算是舒了口气。   她对观众的情绪向来敏感,更何况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坐在最好的位置上, 想不注意到也难。即便在音乐响起时安琪顾不得任何事, 可他的目光如影随形, 直到结束之后仍然未曾离开。   很好,不枉她请假跟舞团到北方来。   眼下到了考试月,她可是冒着挂科的风险请假演出呢。   她倒在床上, 可还没来得及阖眼,枕边的手机就响了声提示。安琪拿起手机,是条短信。   [过来,502。]   没署名,号码也不认识。但安琪知道这是谁。   美国总统当然不会与舞蹈演员住在同一家酒店里,安琪并不知道他何时订下的房间。   不过也不重要。   从俄罗斯回来后,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便没再与安琪联系,当然不是出于利用完了之后就甩到一边。他们还有口头的协议在呢,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而已。   而现在正是好机会。   她翻身下床,刚想拿起衣服,指尖在触及到布料时停了停。安琪想了想,只在睡袍外披了一件外套,悄声离开。   502的房门虚掩着。   安琪试探性的向前,轻轻地敲了敲门,而后听到了清朗又平静的声线:“进来。”   她乖顺地步入房间,而后锁上背后的房门。   安琪转过身。舞台上盘起的长发散落于背后,伴随着安琪的动作在她海蓝色的大衣肩头微微晃动着。外套下面只有一袭睡袍,羊毛大衣的边沿露出单薄的布料。   “总统先生。”安琪轻声开口,像只夜间走错家门的幼兽。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就坐在酒店套间的客厅之中。和不久前剧院时一样,穿着藏蓝色的西装,左手随意地落在扶手上。   说他坐的是庞然帝国的宝座,也没什么问题。   “穿着睡衣与男人在午夜见面,”安德伍德哂笑道,“我想你的父亲不会教育你这么做的,安琪。”   “午夜穿着睡衣出门,总比精心打扮要更有说服力。”   她垂着眼,自始至终都未曾与安德伍德有过视线接触。   “舞团里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噩梦缠身,”安琪解释,“即便被撞见,也不过是无法入睡,出来吹吹凉风而已。你有什么事吗,先生?”   安德伍德没有立刻开口。   她很警惕。   或者用戒备更为合适。安琪·莱克特往日挺直的脊梁微微弯着,不是以丧气猥琐的姿态,而更像是弓紧脊椎、四肢着力的小兔子,面对天敌时高度紧张,时刻准备着转身逃离。   看来俄罗斯一行的本质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安德伍德稍稍抬了抬头,语气转而变得缓和:“你在害怕,安琪。”   “如你所说,”她回答,“午夜与男人见面,每个女孩儿都会害怕的,总统先生。”   他站起身来。   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安琪·莱克特来说却是对峙方的率先行动。她本能般地想要向后退去,好在克制住了。   “为何害怕?”他问,“我不会害你,安琪。”   安琪摇了摇头。   “不会害我?是我帮助复仇者们袭击拉托维尼亚的首相,她现在仍然生死未卜,总统先生。严格来说我已经是一名恐|怖|分|子了。”   “我会保护你。”   “保护我。”安琪重复了一遍,接着笑出声来。   她清脆的声线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苍凉。她仍然没抬头,灰色的眸子半垂着,呈现出一种决然又无奈的柔弱。   “我的确很天真,但是我不傻。”安琪说,“去相信一名政客允诺的庇护。”   安德伍德一声叹息。   他透露出的不耐让安琪瑟缩几分,但那很快便消失了。   “你甚至不敢看我。”   “我没——”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安琪·莱克特抬起头。   她旋即屏住呼吸。   灰色的眼眸触及到他幽深的瞳仁,这是安琪自打踏入房间后第一次与安德伍德视线接触。往日总是闪烁着好奇与试探的双目犹疑不定,她几次欲图挣脱脱离,但年轻的姑娘如何撼动男人的力量?   最终安琪不得不在安德伍德的逼迫下,慢慢地平静下来。   试探之时忐忑不安,真正强行交锋时,她反倒是找回了熟悉的姿态。安德伍德眼睁睁地看着她眼底的焦灼一寸一寸褪去,逐渐地恢复清明。   这才像话。   “你希望我能帮助托马斯·诺斯费尔德重新站稳脚跟。”安德伍德不急不缓地说道,“这对我没坏处,安琪。”   慌慌张张又畏畏缩缩的受害者有什么意思?安德伍德不会把无害纯真的家养兔子放在眼里,但安琪·莱克特看起来与其他兔子没什么两样,可背后的诺斯费尔德,以及胆敢站出来的勇气,足以让她趁猎人大意时踢他两脚再转身窜逃。   有灵性的姑娘,安德伍德也愿意去提点她。   “俄罗斯一行使得你成为我与诺斯费尔德的枢纽。你是他的人,却也是我的人。因而我不会将你像抛弃垃圾一样舍掉,但这份戒备心很好。”   他不吝赞赏,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松开了钳制着安琪的手。   重获自由的安琪周身气息陡然一松。   极其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了,弗朗西斯·安德伍德重新披上了和蔼可亲的人皮。   但安琪没错过他平静面容中的得意——他当然得意了,站在美利坚的顶端能为他带来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是显赫高贵的名声?   都不是,是权力。   没什么比局势中的一切都掌握在手,能够满足如此狩猎者了。   “保留你的戒备,孩子。”   他继续说道,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鼓励。   “你可以向我提出条件。作为枢纽,你的信任同样重要,我不想在今后的合作中因为猜忌而搞砸一切。”   安琪:“什么条件都可以?”   安德伍德:“想要交易,你得列出你的筹码。”   她点了点头,而后不假思索地抖掉披着的大衣。   海色的布料坠落在地,安琪·莱克特只剩下一层睡袍,凭借仅有的纤细吊带挂在肩膀上,遮挡住单薄的身躯。昔日安德伍德亲眼见过的锁骨与双腿,全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之中。   安德伍德总算是明白了她刚刚为何会失了阵脚。   “我说过我与克莱尔从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他看似无动于衷地回应,“看来你倒是记住了那句话。”   安琪扯出一抹笑容。   “我的筹码。”她开口,声线又轻又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寒冷,“那么,你接受吗,总统先生?”   他沉默片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安琪。   就在安琪几乎要因这静默感到不安时,安德伍德一把将她推到了墙上。   接着冰冷的吻封住了她的惊呼。   安德伍德抱住了她,在吻与吻之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沉醉于安琪身躯之中口腔之内的甘甜。他的手撩开她的衣料,在光|滑的肌肤上流连,宽大的手掌沿着安琪的脊柱,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向下挪动,从后背一直到尾椎,然后是臀|部,然后——   他陡然停住了动作,结束了亲吻,低头看向安琪·莱克特。   迎上他的目光,安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无意针对你,先生。但是半年前先是红龙,半年后又是洛基,我总得带着点防身的工具,不是吗?”   防身的工具。   也就是说,刚刚还仓皇又退缩的兔子,实际上随时随地都可以轻松地结束掉他的性命。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露出笑容。   “这要比我预料的更为惊喜,安琪。”他的手还放在她的大腿外侧,停留在触及到的位置上。   那里挂着一把枪。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说好七点更新后,我就再也没准时过OTL……立的什么flag啊_(:з」∠)_。   以后就晚上12点前更新吧,睡的早的姑娘们可以第二天起来看。   以及问一下,大家对姜花的原创有兴趣吗?最近突然想开个傻黑甜的小言,现言或者西幻还没想好。现言的话是个家破人亡的富二代大小姐和她小时候的忠犬保镖,西幻的话是个扮猪吃虎天然黑的软妹公主和黑化了的伟光正国家英雄的故事,具体的可以去我专栏看一下文案预收,分别是《走狗》和《我的英雄黑化了》。   .   以及感谢艾薇、绯白.、Scorpion:D、一尾巴鱼儿、总裁邪魅一笑、莫高哭、幽篁、全网第一叶孤城迷妹的霸王票,咕叽咕叽、一生一花、滚啊滚、一尾巴鱼儿、阡陌、梅紫、小小筱筱的营养液,爱你们,挨个抱起来举高高ww! 第33章 糖果归你33   安德伍德将安琪一把横抱起来。   身材娇小瘦削的安琪·莱克特没多少重量,他带着她步入酒店套间的卧室, 放在床铺之上。   她平躺在洁白的被单中, 金发散开, 顺从又乖巧地抬起眼, 灰色的眼眸对上安德伍双目, 安琪咬住了下唇,微微翘起嘴角。   “需要我做什么吗,总统先生?”   安琪问。她试图起身, 双手伸向安德伍德依然紧扣的西装外套, 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他抓着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伸进安琪宽松的下摆。   安德伍德从安琪的睡袍之下抽出了枪。   一把格洛克18, 感觉比正常的格洛克要轻, 应该经由过改装,或者没有装满子弹。   他把枪拿到了安琪的面前。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的表情让安琪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态的变化。   幽深漆黑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 安德伍德漫不经心的神态远要比他故作和蔼时更为咄咄逼人,他的另一只手仍然紧扣着她的手腕, 牢牢地把安琪禁锢在床铺与他的身躯之间。   安德伍德的身上没有那种强烈的侵略感。他不像红龙, 急切又锐利,相反他很平静——局势尽数掌握在手, 他又为何会不平静呢?   “用来防身。”   他开口。   安琪听得出其中危险的意味。安德伍德却似乎没察觉到, 或者说, 察觉到了也不在乎。   “拿枪来对付洛基,并不能起到什么用处。”   说着,他拉起弹膛。   清脆的上膛声“咔嚓”响起, 在寂静的室内回荡盘旋,安琪哆嗦一声,震惊地瞪大眼。   “那么,你在防范谁呢,安琪?”   他用枪身撩开了安琪的裙摆。   [拉灯部分见作者有话说]   .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仍然紧紧地将安琪禁锢在怀中,他的额头抵在她的后颈处,微微喘息着。   欢|好的气息在寂静的室内扩散开来,很长时间之内卧室只有二人的呼吸声。直到安德伍德放开了安琪,从她的体内脱离开来。   他将她翻了个身,轻轻放在床上。   安琪无声地看着安德伍德系好腰带,捡起床边的枪。   简单的动作让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但安德伍德只是利落地将子弹退了膛。然后从桌边抽出几张纸,擦干净上面的液体。   接着他转过身,走到安琪面前,将手|枪放回绑在大腿处的枪套之中。   “待到托马斯伤势痊愈,”他说,“我会和他商讨相关的办法。”   躺在被单中的安琪点了点头:“但愿我的交易值得。”   “你会很快发现它的价值。”安德伍德应允道,他拿起了甩在地上的西装外套。   “你不……”   “什么?”   安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小声问道:“你不留下吗,总统先生?”   安德伍德笑出了声。   他重新穿好外套,披上那衣冠楚楚的人皮。仿佛刚刚的“交易”全然不曾存在过。   男人把余下的纸巾放在床边:“房间第二天自会有人来退,离开这儿吧,孩子。再可怕的噩梦,也不会纠缠这么久。”   说着他离开了卧室,头也没回。   是啊。   房门打开再合上的声音自客厅传来,安琪这才慢吞吞地起身,看也不看安德伍德留下的纸巾,迈下床。   她并没有遵循安德伍德的叮嘱,慢悠悠地洗了个澡,吹干净头发。眼瞧着天际已经泛起了淡淡白光。   安德伍德有句话说的对极了,再可怕的噩梦,也不回纠缠这么久。   安琪重新穿上睡袍,踏出浴室。还没来得及抬头,便被余光扫到的黑影吓了一跳。   她晃了个神,差点跌回浴室去。   这般反应换来了客厅中的一声轻笑,而后清朗的声线响起:“看样子并不起来我的到来呀,我亲爱的安琪?”   是洛基。   不知道他是何时到来的。邪神坐在客厅中,还是那身漆黑的西装和墨绿的领带,装病时散开的黑发统统拢到脑后。   “你来做什么?”安琪诧异地问道。   她的确不曾料到洛基会到来,特别是在安德伍德前脚离开的情况下。   洛基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没回答安琪的问题。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安琪好几眼,而后开口:“过来。”   安琪上前。   在驻足于洛基面前的那一刻,邪神伸手,拉她入怀。   又是一个突然袭击,毫无防备的安琪直直跌倒在他的身上。洛基顺势揽住了她的腰际,低下头,嗅了嗅安琪的发梢,而后不满地抱怨:“我还是喜欢你常用的睡莲味道。”   在酒店中,她哪儿去找带睡莲气味的香波?   安琪没回答,洛基接着一声感叹:“你们女人,总能在结束战斗的第一时间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她眨了眨眼,扑哧一声笑出来。   把她所做的事情比喻为战斗,安琪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说辞呢。安琪顿时心情大好,她环过洛基的脖颈:“都说仙宫的二王子巧舌如簧,我算是见识到了。快说,你拿这套骗过多少阿斯加德的姑娘?”   “阿斯加德的姑娘,”洛基得意洋洋地评论道,“比中庭的女孩儿好哄多了。”   “看来你的确哄过很多。”   “没一个像你一样,兔子大的力气,肚子里却装着无数阴谋诡计。”   安琪皱了皱鼻子:“我就把这当夸奖收下了。”   洛基:“这当然是夸奖。”   这还差不多。   她的灰眸中闪过几分狡黠的笑意,几乎与洛基的得意如出一辙。安琪喜欢他满心盘算还刻意恭维时的模样,尽管知道谎言之神的嘴巴里吐不出什么真实,可漂亮话哪个姑娘不爱听?他还每次都能说道她的心坎里。   “女孩子都是很注重体面的。”于是她说,“结束了战斗,自然要恢复往日的状态,才能迎接下一场。”   洛基的表情陡然变得意味深长。   他碧绿色的双眼在她的面庞转了几圈,开口时的语气满是不在乎:“你的养父是否了解你的……战斗方式?”   话说的委婉,安琪却明白洛基的意思。   “他知道。”她平静地回答,“汉尼拔甚至还猜出了他也在名单上。”   洛基的呼吸节奏一顿,继而恢复了正常。   “那么看来,你还很有可能用得到那把枪。”   不是有可能,是已经用到了。安琪的脸蛋红了红,当然,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洛基。   对于汉尼拔·莱克特来说,已经不再是是否了解的问题。   安琪不会忘记那日在梅森·维杰的农场外,在那片皑皑白雪之下他说的话。汉尼拔坦言他的确想吃下她的糖,道出这番话时他眼底的真实与虚无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安琪仍然忍不住战栗一番。   “你的那把枪。”   她收回思绪,好奇地开口。   “子弹上刻着魔法的符号。”   还不曾与洛基提及过这件事呢,好在他也不打算瞒着她:“我想依你的枪法,怕是很难用一发子弹击中要害。不过是简单的附魔而已,确保子弹伤到的人必死无疑。”   “不论是谁都会死?”   “……你想做什么?”   洛基敏锐地抓住了安琪话语中的关键。   然而她只是侧了侧头:“反正我不会蠢到拿你的魔法来对付你。”   可这完全不能说服洛基,他狐疑地端详着安琪,几度欲图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问。   有些问题不需要脱口就有答案,更何况洛基明白,安琪·莱克特不会回答他。   她只是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他的怀抱,站起来摸了摸头发:“那么,今夜你究竟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你我的计划而来。”   一旦进入正题,洛基立刻收起了和煦的气息。他的冷淡和刚刚的戏谑判若两人,邪神勾起嘴角,打了个响指,客厅里的电视机自动打开。   爆炸声、尖叫声,还有摄影机的晃动与现场记者的喘息,纠葛在一起形成可怕的混乱。安琪扭过头,落入眼帘的是纽约的街道和尚未彻底亮起的夜空。   一场紧急直播。   她几乎听不清镜头前的记者在说什么,接连不断的爆炸响起,盖过了所有声音。现在是凌晨,但那可是纽约。   在几番尝试后,电视机里的记者似乎放弃了报道,镜头转向时代广场的最高处。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   洛基说。   “接下来,该轮到我的了。”   霓虹灯将整个城市映照的如同白昼,一抹绿色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之中。他的斗篷盖住了银色的盔甲,盔甲则包裹住了人影所有的皮肤。   毁灭博士维克多·冯·杜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繁华的纽约城。   “我觉得维克多倒是意外的上镜。”洛基开口,“你认为呢,安琪?”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老规矩,上车请去微博关注后私信我“木下33”,换了暗号哦姑娘们注意下。   也可以加我的读者群(群号在文案上),拿订阅记录找管理员换群文件的解压密码。但是我试了一下手机不能解压,所以姑娘们尽可能去微博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总是有人进群上车然后退群,我蛮生气的,才设了密码这样。   .   以及,上完车的姑娘求在评论补个票_(:з」∠)_……这文这么扑,好歹让我感受一下大家的么么哒嘛…… 第34章 糖果归你34   《毁灭博士侵略纽约,宣称要复仇者“付出代价”》   《24日, 拉托维尼亚向美国宣战。》   《第三次世界大战是否即将拉开序幕——俄罗斯发布声明, 愿意支持这场“正义战争”》   “复仇者于俄罗斯的行动, 袭击的正是拉托维尼亚的首相本人。”   汉尼拔·莱克特点开平板中的视频文件, 新闻中的主持人操着字正腔圆的播音腔, 却无法掩盖眉眼之间的担忧。   “美国队长史蒂芬·罗杰斯于今日晌午对媒体宣布对此事负责,且声明复仇者事先并不知情目标的真实身份,神盾局对其有所隐瞒, 他则会追查到底。”   坐在办公桌前的心理医生若有所思地侧了侧头, 他的手伸向屏幕, 仿佛要切换页面, 却又在关键时刻停了手。   “与拉托维尼亚有密切商业来往的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站出来, 公开支持复仇者的行动,并怀疑不久前他本人遭遇洛基袭击, 或许就与拉托维尼亚方有关。”   他还是关掉了网页。   汉尼拔合上平板。   会诊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今天不是工作日, 他没有病人。若是往常, 安琪·莱克特定然会像只乞食的幼兽那般在他的身边,哪怕仅仅是坐在他的身侧打盹, 她也不肯离开。   然而安琪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自从那日在梅森·维杰的农庄外的一吻之后, 她便以巡演和期末为由, 不再回家。   汉尼拔当然不会相信她真的是在准备功课。   他早就知道她在筹备着一个相当大的阴谋——汉尼拔·莱克特向来对政治与商业兴致缺缺,但他了解安琪·莱克特。   他的天使开始收网了。   .   “我站在这里,站在镜头面前, 是要向全世界坦白一件事。”   美国队长身着星条制服,姿态挺拔,表情肃穆。他伫立于摄像机前,宛若一尊坚不可摧的雕塑。   “洛基袭击神盾局,拿走的是一份由我们的总统,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签署的秘密文件。其文件内容是,授权国家部门雇佣其他国家地区的变种人以及恐|怖|分|子,做出针对拉托维尼亚的恐|怖|袭|击。”   安琪·莱克特身披晨衣,站在电视机前。屏幕里美国队长身后的是遍布繁星的夜空,他不在美国,复仇者们也不在。   “而这份文件,最终我们在俄罗斯时,从拉托维尼亚的首相身上找了回来。”   道出这话时美国队长眉头深拧,紧握盾牌,他蔚蓝色的双眼中酝酿着风暴,熟知队长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他正在强忍着滔天怒火。   “俄罗斯之行仍然是总统授意的,却隐瞒了关键信息。复仇者会对谋杀拉托维尼亚总统一事全权负责,但也希望拉托维尼亚一方能尽快对美国做出解释。”   洛基走到安琪身后,用厚实的羊毛外套将单薄的女友裹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中的超级英雄,大笑出声,而后一把横抱起赤脚的安琪,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把她带回卧室之中。   电视机中的美国队长对着他们的背影抛下了最后一句话。   “洛基夺走的文件,为何会在你们首相的手中。”   .   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在两个保镖的保护下走下车,媒体记者们如同嗅到腐尸的蚊蝇般围了上来,却被牢牢挡在保镖的手臂之外。   “诺斯费尔德先生!拉托维尼亚与美国国际关系如此紧张,你的集团是否有了防备计划?”   “眼看大选在即,你是否还有心继续参选?”   “——美国队长说洛基袭击你与拉托维尼亚有关,对此你怎么看?”   大步前行的“托马斯”,总算是停住了步伐。   倘若在场的记者中,有任何一人懂得高阶的仙宫魔法,则会在年轻英俊的巨商身上寻觅到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但很可惜这里没有,依然披着凡人之皮的邪神,转过碧绿的双眼,看向提问的记者。   “我当然相信队长的话。”   他冷淡地说,大病初愈,“托马斯”的面庞中还带着不太健康的苍白与瘦削。但他的眼神极其锐利,甚至当记者与他对视时,禁不住后退了半步。   “如今这幅局面,总得有个起因。我受到袭击远不是开始,开始理应更早,在近一年前我远赴拉托维尼亚的时候。”   一番用词文雅的话语换来了无数的闪光灯和快门声。“托马斯”置若不闻,继续说道。   “倘若此事复仇者需要负责,那么我也有责任。如果真的是拉托维尼亚政府联合洛基攻击我,那么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单纯做一个藏在英雄身后的受害者。”   .   “——我们的总统,弗朗西斯·安德伍德至今仍不愿意直面战争的可能。而事实是,现在没有有力的证据足以证明,复仇者谋杀拉托维尼亚首相的那套说辞是真的。”   新闻评论节目中,为首的男性嘉宾侃侃而谈。   “一味保守,不仅对安德伍德的政治生涯极为不利,对国际形势也没有任何好处。在我看来,宁可强硬迎战,也不能闷头龟缩,区区一个拉托维尼亚而已,就算有毁灭博士坐镇,背后是俄罗斯,也不代表着美国不具有一战的能力。”   女性嘉宾则持有相反的态度,她摇了摇头:“我认为安德伍德总统按捺不发,正是在寻找拉托维尼亚遗落下来的证据,证明他们率先发难,根本不是所谓的‘正义’。”   男性嘉宾嗤笑一声:“寻找证据,从哪儿寻找?指望着诺斯费尔德,一介商人帮助复仇者吗?如今复仇者都自身难保了!”   “然而从民调来看,自从托马斯宣布负责后,他在年轻人之间的支持率竟然出现了小幅度上升。我相信这是个好兆头。”女嘉宾坚持道,“美利坚是希望的国度,比起发起战争,我更愿意相信我们的美国梦。”   安琪一个没忍住,差点把含在嘴里的甜牛奶吐出来。   她不忍直视地转头,强行把牛奶咽下去,指着电视机里的女嘉宾,对着洛基问道:“你用了什么魔法,才让福克斯的名嘴不惜自毁前程,说出这种傻话?”   坐在沙发上的洛基心情大好:“相信我,能用你们的美元解决的事情,根本毋须动用魔法。”   真是万恶的资本社会。安琪在心底感叹道。   “这条线你已经铺下了。”她说,“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洛基笑出声来。   他懒洋洋地侧了侧头,散开的黑发垂在脸侧,显得娟秀又文雅。邪神没回答安琪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呢,我亲爱的安琪?”   “我觉得……”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   “是时候钓上安德伍德这条大鱼了。”   .   《美利坚得救了?——复仇者发现一年前拉托维尼亚雇佣恐|怖|分|子袭击美国的准确证据》   《救国英雄诺斯费尔德!美国巨商散尽家产全程协助复仇者》   《证据公布,毁灭博士与邪神洛基早有勾结,旨在挑起两国战争》   “我不会后悔。”   新闻发布会上,托马斯·诺斯费尔德西装革履,语气平静,俊朗清秀的面容上写满了平静与坦然。   “你们提问的资产以及大选的问题,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说着,扬起自信的笑容。   “我白手起家,短短几年站在这个位置上,不过是重来而已,有什么难的?而大选则是美国人的事情,信任我,我愿意继续承担责任,不信任我,带着我亲爱的安琪回到匡提科,说不定她的养父更能接受不再满身铜臭味的我呢。”   这句话换来了室内一众记者的哄笑声。“托马斯”好心地等待他们笑完,收敛了脸上玩笑的意味。   “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声明要与复仇者同时对此事负责。如今我办到了。”电视机里的他如此说道。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将目光从屏幕上挪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的袭上心头。   他揉了揉额角,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便伸了过来,轻轻地为他揉着太阳穴。   是安琪·莱克特。   “我就说过,”她在他的背后轻声开口,“只要你给托马斯一个助力,不论顶着多大的困难,他都能再次崛起与成功。”   “如今你还来做什么?”   安德伍德头也没回,冷冷地说道。   “你的男友是当今美国的英雄,甚至有人说他比当年的美国队长更要伟大。大选在即,这份功绩会引领他走向总统的宝座。”   一年前的安德伍德从来没把托马斯·诺斯费尔德放在眼里——毫无政绩的商人参加大选,怕是刚上小学的孩童也不会认为他能够成功。   然而非常时期,所有的常理都要为真正的功绩让步。   现在,不会有人质疑年轻的商人是否有能力登上总统宝座的。   “木已成舟,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安琪笑了笑,而后俯下|身去。   她的脸颊就停留在安德伍德的耳侧,距离很近,到了能够听清她心跳的地步。年轻的姑娘转过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开口。   “托马斯·诺斯费尔德就是洛基。你将美利坚亲手送到了邪神的手上,我的总统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天,我终于把最后这个场景写出来了,从纸牌屋第一季时我就在幻想的事情,终于成真了,还有什么比怼翻木下这种站在权力顶端无懈可击的狩猎者更为爽的事情吗,根、本、没、有![激动到模糊.jpg]   其实这章展开写我能再写十万……不过我嚼着大家应该不怎么感兴趣,就这么跳过吧,下章正式搞定木下,接着就是你们亲爱的拔叔啦[手动滑稽]——当然放心,医生暂时还不会死,第一个世界不会。   .   对了,昨天上不了车的姑娘还是老样子,去私信多戳几次,实在没反应在我随便一条微博下留个言说一声,我手动给你们补发,爱你们>3<   感谢Scorpion:D 番番 金金金 莫高哭 失落的猫 痕陌的地雷,读者“福大大”“艾薇”“赤红洛霞”仓鼠YuKi”“海客谈瀛洲”梅紫”的营养液ww 第35章 糖果归你35   华盛顿舞团。   临近假期,刚好没有表演, 晌午的热身结束后, 舞团里的姑娘们便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 休息的休息, 闲聊的闲聊, 显得格外没有散漫。直到坐在垫子上玩手机的一名女孩儿突然发出惊呼,站了起来:“天呐!”   “怎么了?”   “安琪、安琪和托马斯分手了?!”   一片静默之后,舞蹈室内立刻炸开了锅:“——什么?!”   几乎是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凑到了她的面前。   首先发现这件事的姑娘, 立刻把手机送到众人面前。平日和安琪关系比较近的女孩儿扫了一眼新闻标题大叫出声:“不可能的!他们明明很恩爱的……”   说到后面, 她自己也没了底气。   最近安琪和托马斯好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平日托马斯恨不得天天来接安琪回家呢, 可如今除了偶尔出现的莱克特医生外, 安琪都是一个人乘坐公交离开。   当时谁也没多想,毕竟大选结果刚出来不久, 将美国、甚至是整个世界从战争中解救出来的托马斯·诺斯费尔德众望所归地赢得了在位总统弗朗西斯·安德伍德,获得胜利, 成为下一任的美国总统。   年仅三十岁, 毫无政绩,还是个富可敌国的商人——尽管他在不久前散尽了资产。托马斯不仅拯救了世界, 还创造了历史。   在这个节骨眼上, 安琪·莱克特和他分了手?   几名姑娘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着手机的姑娘犹豫了片刻,在一片寂静中点开了新闻视频。   黑发绿眼的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立刻动了起来。   “安琪的愿望是她的每一场演出,深爱之人都能够坐在台下;每一天的下午, 都能与自己的丈夫坐在钢琴前尽情合奏。”托马斯对着镜头说,“与我在一起后,她付出了很多,让步了很多,我却连安琪最基本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他还是那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和墨绿色的领带,俊朗面孔中带着几分悲怆,却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半年前洛基袭击了安琪,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今又是差点发生了战争——正因为我们相互爱着对方,尊重着对方,所以才选择了分开。恳求大家不要用无端的猜测去伤害她,安琪是我的天使,她永远都是。”   而未来总统的天使,此时此刻正跟随在洛基的身后,步入白宫。   安德伍德尚未卸任,但因为雇佣恐|怖|分|子以及其他见不得人的事件曝光,在托马斯继任前暂时掌权的是副总统。   身负多项指控的安德伍德则完全受FBI与CIA的监视,偌大的白宫成为了暂时关押总统的监狱。   “你不进去吗?”   停在门前,安琪转过身看向洛基。   他甚至没用魔法混淆旁人的视线,站在白宫大厅中的邪神得意又坦然。周边的特工与警卫目不斜视,好像他们不曾存在一样。   “想杀他的是你,我去做什么?”洛基摊开手,“还是说你见不得血,因而希望我代劳呢,亲爱的安琪?”   安琪无所谓的勾了勾嘴角。   “不想看戏,那般等我罢。”   她说着,迈开步子。   .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抬起头来。   他毫不意外她会到来。娇小精致的年轻女孩儿站在门口,黑色西装外套搭配朱红连衣裙,在色调冷淡的白宫之内宛若闯入世间的死神。   安琪·莱克特跨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没有任何一名特工阻拦她。   安德伍德本以为她是来炫耀胜利的,但安琪·莱克特很平静。没有胆怯,没有好奇,更没有阴谋得逞后的洋洋得意,即将二十岁的女人面容之中空空如也,甚至可以称之为虚无。   “洛基带我进来的,”她率先打破沉默,开门见山地说,“如果你对此有所好奇的话。”   然而他并不好奇。   事到如今,已然没有多少事能引起安德伍德的好奇了。   他冷冷地凝视着漂亮的人,就在几个月前安德伍德还认为他将这具躯壳牢牢掌握在手——真是可笑。   “什么时候?”他问。   安琪仿佛没理解般侧了侧头。   那双灰色的眼眸还是闪烁着纯粹无害的光芒,但在这种情况下却凸显出安德伍德记忆中所没有的危险。   “你们是什么时候策划的这出好戏。”安德伍德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次安琪听懂了。   “在洛基宣布参加大选的时候。”她说。   安德伍德意味不明地冷笑出声。   “那你主动提出的交易又是为何?既然早有预谋,你们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   “哦。”   安琪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得逞后便和主角滔滔不绝的反派,荒谬的想法使得她忍不住发笑。   可惜木已成舟,现实不会给他翻盘的机会。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把柄,统统来自于自身,没有任何人陷害他。   “交易只是为了给我自己找一个理由。”   “理由?”   安琪·莱克特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枪。   格洛克18,冰冷的枪身折射着日光。她伸出手,缓缓地将手|枪搁置在桌上。   “要你性命的理由。”她回答。   他认得这把枪,当然。如今再次见到它安德伍德感受到了深深的讽刺,轮到他困惑了,昔日的总统注视着安琪的双眼,漆黑的目光中浮现出几分试探的痕迹:“为了复仇而不惜献身,我想我不曾招惹过你,莱克特。”   “还是叫我安琪吧。”   她平淡地开口。   “莱克特可以有很多个,但安琪只有一个。”   说着,安琪松开了握着枪托的手。   “你的确不曾招惹过我,弗朗西斯。然而红龙也没有,可这无妨他该死——我的动机很重要吗?早在你等为了满足欲|望之时手染鲜血和性命时,就应该料到有人会以同样的罪恶反过来对付你。而举起屠刀的是谁,根本无所谓。”   甜美的声线极其漠然,安琪吐出的每个字之中都仿佛带着冰碴子。她精致的面容在不摆出表情时空洞无比,几乎不像是个活人。   安德伍德很想知道,这幅行尸走肉般的冷漠,以及那副烂漫无暇的纯真,究竟哪个是“安琪”披着的人皮,哪个是外表之下的真实。   但实际上,这都不重要了。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缜密、强大,几近无懈可击。”安琪继续说道,“我承认我用了偏招,依附洛基来击垮你,这是对你一生政绩的侮辱。”   安琪是的确不甘心。   如果她足够强大,更加坚定,理应堂堂正正的与他对峙,站在政坛上,站在同等的地位上,光明正大的击败他,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但安琪·莱克特可以挑选身份,可以保留灵魂,却无法撼动所在世界的现实环境。   “所以我给你另外一个选择,弗朗西斯。”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枪。   “洛基得意不了多久,复仇者迟早会发现问题。你可以在监狱里待到死,或者待到真相大白时,在十年百年千年之后,留下一个不算干净却值得旁人佩服的名字。”   “选吧,弗朗西斯。”   安琪·莱克特说完,转过身,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   枪声回荡在白宫的长廊中。安琪的步伐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洛基就在外面等着他。俊朗的青年站在自己那辆凯迪拉克前,见安琪出来后仅仅是挑了挑眉:“你的枪不见了。”   安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把枪可是他给的。   “我不会亲自动手。”安琪开口解释,“杀人不是我的目的。”   “这话真该说给红龙和安德伍德听听。”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可能而已,是红龙主动去找汉尼拔的,是安德伍德亲自拿起了枪,你怎么能责备到我身上呢,我的邪神大人。”   话说到最后,她眨了眨眼,流露出委屈的神色。   平日备受宠爱的安琪·莱克特又活了过来,洛基懒得再和她继续纠缠,只是嗤笑几声,然后拉开车门。   “就让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家吧,安琪。”他说,“算是为我们的合作画上一个句号。”   她还以为他会过河拆桥呢。   老实说,就算邪神真的做出这种事来,安琪也不会意外。不过他选择就这么放过她,安琪同样也不惊讶。   一整年来,他为她拉开无数次的车门,如今怕是真的最后一次。   坐在车后座上,安琪望着后视镜越来越远的白宫,沉默片刻,拿出了手机。   “汉尼拔?”   电话拨通后,她柔声开口。   “我今晚会回家……是的。”安琪捧着电话,认真地说,“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我不觉得木下会真的选择自杀。   但是逻辑是啥呢!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是作者我最大,我说他死他就死!我不管![说着在地上打起了滚]   .   第一个世界就要收尾啦,我和你们保证医生暂时不会死,但是车是要先开的!所以之后跑不了他。下一个世界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巴黎   感谢锦衣 Scorpion:D 莫高哭的地雷,挨个抱起来举高高~ 第36章 糖果归你36   一周之后。   安琪目送公车驶远,沿着道路朝着莱克特宅走去。车站在汉尼拔的宅邸后方, 毗邻会诊室, 是病人拜访和离开的方向。往日她会绕个圈, 从正门回家, 而今天……   她停下脚步, 看到两名病人一男一女,擦肩而过,刚好安琪还都认识。   那名女性, 玛戈·维杰, 梅森·维杰的妹妹, 也是汉尼拔的病人, 拦住了欲图离开的男性。他们简短地说了些什么, 而后她便踏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宅邸,接着走出莱克特宅的男人抬起了头。   威尔·格雷厄姆, 昔日FBI的传奇,汉尼拔的好友, 也是近日以来, 因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的“杀人犯”。   安琪小声开口:“日安,威尔。”   新闻中说他因脑炎而分不清现实与思维的边界, 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 手中沾染了数名无辜之人的鲜血。   “日安, 安琪。”   威尔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最近在接受汉尼拔的心理治疗。”她跳过了命案与入狱的话题,轻描淡写地开口,“进展如何?”   威尔扯起一抹笑容。   “我听说你与未来的总统分了手。”   欣慰的是, 安琪还是在这抹笑容找到了曾经属于威尔·格雷厄姆的寒暄与关怀。   “哦,友好开始,友好结束。”   “杰克一直盘算着给你带个慰问卡片什么的,我倒是觉得不用。”   她俏皮地歪了歪头,笑道:“当然不用!洛……托马斯尊重我的选择,我也是深思熟虑后才下定了决心。谢谢你没有同情我。”   “也谢谢你没有同情我。”   安琪笑不出来了。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直直盯着她,往日的威尔并不喜欢这么做。那片蔚蓝之中含着陌生的冷淡,但更多的是清明与坚定。   又是一轮入春的日子,威尔还套着羊毛外套,是两年之前安琪送给他的圣诞礼物,已经洗的褪色了。   “你该换一件外套了,威尔。”安琪说着,又向前跨了一步。   伴随着距离拉近,安琪嗅到了熟悉的须后水味道——也是她为他挑选的,汉尼拔曾经说过威尔的须后水很不合适,安琪趁着去年圣诞送了他新的品牌。   她为他稍整了整领口。靠近动脉的领子边沿刮破了一角,安琪把它按了下去。   自始至终威尔都没有动。   安琪抬头,灰眸对上蓝眸。   “我相信你。”她低声说。   威尔阖了阖眼睛。   接着安琪收回了双手,退后半步,笑吟吟地开口:“今晚有什么安排吗,威尔?今晚汉尼拔打算带我去商场购置一些新衣服,尽管我还是很想请你进门,一起吃顿晚餐……可如今,你应该不会接受我的邀请了。”   不是威尔杀的,那是谁杀的?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他没开口,安琪也没有等待,只是一声叹息,而后重新迈开步伐。   她与他擦肩而过,而后威尔突然转过了身:“安琪。”   “嗯?”   今日安琪·莱克特,身着黑色的外套和鲜红的连衣裙,在威尔·格雷厄姆的记忆中,她很少会选择如此沉重又刺目的搭配。天使般的女孩儿连穿衣风格都是淡淡的,带着少女式的烂漫与纯洁。   红与黑衬托着她肤白胜雪,灰蓝眼眸清澈又冰冷。威尔却在其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是否……”   他吸了口气,艰难地吐出了袭上心头的问题。   “安琪,你是否知道那个人的真面目?”   她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   “那个人。”她将“人”这个词咬得格外重,安琪摇了摇头,“我想,称呼他为怪物或者恶魔更为合适,亲爱的威尔。”   .   ——恶魔的真面目。   “哎呀,等等,汉尼拔,等等!”   安琪一把拽住欲图离开的汉尼拔·莱克特。后者颇为惊讶地转过头,看着安琪停在了某个男士服装品牌的区域前,指着模特身上的墨褐色大衣对服务生柔声开口:“能为我拿一件吗?”   大衣的款式休闲,是今年流行的款式。安琪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衣物之后端详了很久,似乎在犹豫。   “我想买一件新外套给威尔。”   她扭过头来解释道,双眼熠熠发光,其中尽是期待的神色。   “他还穿着两年前的那一件。”安琪小声嘀咕道,“过时的款式和颜色,理应在出狱后就添置新衣物的。”   汉尼拔侧了侧头:“归来时你碰见了他。”   安琪:“是的,他刚好离开。”   说着安琪抖开衣物,向汉尼拔征询意见:“你觉得这个颜色适合威尔吗?”   他记得威尔的外套。当时的青年很是惊讶,不善社交的威尔·格雷厄姆从未自年轻姑娘那里收到过圣诞礼物,还是一件大衣。在汉尼拔看来,这显得有些过分亲昵,但安琪的社交是她的事情,他并未多加干涉。   “我认为,”汉尼拔说,“威尔偏爱那件外套,并不是因为款式和颜色。”   安琪歪了歪头,一脸不解。   汉尼拔不得不继续出言提醒:“他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安全感。”   怪不得他总是喜欢把自己埋进毛衣和厚厚的外套里。安琪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向手中称不上保暖的衣物。   “我想,再次面对你。”   她放轻了声音,时值周末,夜晚的商场里喧嚣又热闹,唯独站在安琪面前的汉尼拔能够听见她的话语。   “也的确应该做点什么来增添安全感。”   汉尼拔没回应。   一刹那间,明亮宽敞的场合和人来人往的顾客仿佛与他们彻底断了联系,安琪若无其事地抬起眼,对上汉尼拔平静的面容。   假设他试图隐瞒情绪的时候,是不会有人能够从汉尼拔的外皮中寻觅到任何痕迹的。但安琪向来不是通过观察来与汉尼拔交流,所以她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今天威尔问我,可否知道你的真面目。”   “那么你是如何作答的,安琪?”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她回答,“我想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吧,汉尼拔。”   他微微低了低头。   他的女孩换上了黑与红色,金发高高盘起,优雅的颧骨与脖颈弧度彻底裸|露在外。   往日的安琪不会如此打扮,除非表演,否则她更喜欢把头发放下来,衣物也时常是打开衣柜统统是和谐的浅色——柔和的色彩和遮住脸型的发型会使得她看起来更为温婉无害。   而不像是现在,再精致的面容、再剔透的眼睛,也遮挡不住安琪·莱克特流露出的危险意味。   天使不再隐藏了。   “告诉我,”在公共场合,汉尼拔并未作出什么凸显关系的举动,他只是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安琪的肩膀,“达成目的的时候,你会有成就感吗,安琪?”   “我不知道。”   她如实回答。   “我没有亲眼目睹结束的场景。”   “没有,还是刻意避开?”   汉尼拔握住了安琪纤细的手掌。   初春还是有点冷,即便在室内,安琪的手还是很凉。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指尖,叫安琪本能地舒了口气。   可她也没忽略汉尼拔这番动作的意味。   他很温柔,却也没有给安琪挣脱的空间。隐隐的威胁并没有让安琪退缩,她不答反问:“那么你呢,汉尼拔?”   清澈的瞳仁里尽是好奇,安琪眨了眨眼:“刻意引导威尔与维杰家的人扯上联系,当你达成目的的时候,你又是否会产生成就感?”   “梅森·维杰联系过你。”   “是的,早在半年之前,在他觉得你是个威胁后。”   汉尼拔稍稍勾了勾嘴角,几不可察。他松开了握着她肩膀的手,宽大的手掌在收回时有意无意地蹭过安琪的下巴,像是调戏也像是爱|抚。   “别忘了你给我的许诺,安琪。”汉尼拔说。   她当然不会。   那个关于拉下总统下马之后,给她亲爱的汉尼拔一个漂亮回应的许诺——半年的时光,足以安琪想好一切。   所以她只是粲然一笑:“当然。”   这一抹笑容使得他们二人再次与喧嚣的外界融合在了一起。不少路过的行人都免不了对这驻足的,似父女也似情人的一男一女投以羡慕的目光。安琪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大胆反握住汉尼拔的手,撒娇般依偎到他的身侧,转身对忙碌着的服务生开口:“能帮我再拿另外一件吗?对,就是最厚的那件。”   “我觉得旁边的更好。”汉尼拔适时给出建议,“毕竟马上就要入春了。”   “嗯……”安琪思忖片刻,“那好吧。”   “你从未为我购置过衣物,安琪。”   “啊,”安琪失笑出声,“你的衣柜可要比我的还讲究,这你就不要吃醋啦,汉尼拔!”   说完她踮起脚尖,轻轻在男人的脸侧落下一吻:“我从没忘记你我的承诺。”   汉尼拔·莱克特任由安琪作出亲昵的举动,他端详着她的面容,低声开口:“那么我期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绯白.、Scorpion:D的地雷和软软的营养液,谢谢谢谢!   给不看剧的姑娘们简述一下剧情,这段来自于剧版《汉尼拔》第二季,在第一季末尾汉尼拔陷害威尔是杀人凶手,第二季中段威尔因证据不足而释放,他是知道汉尼拔是凶手的。所以会问安琪你是否知道。   就这点原作剧情了,现在同人不让提及原作内容,下面就不会再有啦。   .   昨天下午重温丹叔的007系列时就想吐槽来着,为啥你们麦叔在好莱坞里总是演变态哦,明明在文艺片里总是被各种女孩子(或者男孩子)按着日的人设,摸不到头脑。 第37章 糖果归你37   “安琪莉亚·莱克特知情。”   威尔道出了这个名字,杰克·克劳福德甚至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安琪的全名。   然后他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你认为安琪知道汉尼拔·莱克特是个——”   “恶魔, ”威尔接道, “她亲口向我说出了这个词汇。”   一时间杰克无言以对。   他们正在追寻汉尼拔·莱克特的线索, 假设他真的是个杀人凶手,那么杰克不敢想,拥有灿烂笑容的安琪·莱克特, 究竟是被恶魔培养成了什么。   杰克·克劳福德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安琪·莱克特可否会是汉尼拔的帮凶?”杰克开口。   威尔沉吟片刻, 然后摇了摇头。   “汉尼拔不需要帮凶, 更不会让别人参与狩猎的过程, 倒是如果安琪早就了解汉尼拔的真面目的话……”   一直以来, 威尔对安琪的印象就是开朗又天真。她爱撒娇,有小脾气, 所有被宠坏了的漂亮女孩儿能够拥有的优点与缺点她都有。   但这无妨安琪本身的聪明与敏锐,他们谈论过红龙的事情, 那时她表现出来的冷静使得威尔刮目相看。   “那么, 红龙的那场意外,她在他袭击汉尼拔·莱克特这件事中, 不应只是个单纯的受害者。”   杰克一凛:“你认为她是与红龙商议好的?”   威尔:“不, 这倒未必。”   在莱克特宅外相遇时的场景, 深深地刻进了威尔的脑海中,那不是他熟知的安琪,殷红的连衣裙, 乌黑的外套。庄严又刺目的配色为她增添了几分干练凌厉的气质,颇具进攻性,又像是在抵御什么。   抵御什么?红龙已死,洛基的阴谋也被拆穿。回到汉尼拔·莱克特的身边,她还有什么要戒备的?   “——称呼他为怪物或者恶魔更为合适。”   转过身来的安琪·莱克特这么说,她的笑容灿烂又坦荡,背后就是莱克特的房子,她在此生活了十年,从孩童直到成人,这是她与汉尼拔的家。   威尔笑出声来。   在沉默的办公室中,他几近破碎的笑声回荡盘旋,显得格外诡异。   “或许红龙不过是个开端,”威尔说,“她还想要汉尼拔·莱克特的性命。”   .   莱克特宅。   汉尼拔·莱克特洗干净晚餐使用的盘子,将酒杯和餐具放回应有的位置。他擦干净手,步入客厅,安琪却不在。   他想了想,转身走向会诊室。   在安琪·莱克特刚开始融入他的生活时,尚且年幼的她不敢独自走出宅邸,汉尼拔也不是每个下午都有时间陪伴她出门玩耍,于是宽敞又空旷的会诊室就成为了安琪的天地。   只要没有病人预约,她一定会在这儿,就像是现在。   汉尼拔推开门,站在二楼的护栏边。   她在唱歌。   《卡门》中极其著名的唱段,然而安琪可不会美声唱法。她的声线甜美,比起大气优雅的歌唱家,仿佛包裹着大量糖粉的嗓音随意又稚嫩,显得有些浅薄。   然而安琪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心情不错。坐在一楼的书桌上,捧着书本,轻轻晃动着小腿。   偌大的房间只有台灯亮着,听到开门时安琪抬起头,在昏暗的条件下她的双眼蓦然亮起,然后歌声停止了:“啊,汉尼拔!”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他开口道出了安琪哼唱的选段。   “嗯。”安琪眨了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她很少会用母语与汉尼拔沟通,更遑论歌唱。汉尼拔一直认为,安琪是在用这种方式避免触及到童年之时不堪的记忆。   但事实上,童年遭受的虐待并未对安琪·莱克特造成太大的影响,远不及她那不论如何都甩不开的噩梦更有威胁性。   噩梦。   汉尼拔顺着梯子踏至一楼,年轻的女孩儿已然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夜晚之时安琪换上了宽松的睡裙,房间里光线晦涩,台灯立于安琪的腰际,微微的余光波及到她胸口,在金色的发丝间埋着一条系成蝴蝶结的缎带。   那条缎带不但显眼还格外关键,一旦解开整条裙子将会有如拆开礼物包裹一样散落。汉尼拔不记得安琪有这么一套睡裙,他是不会允许她购置如此具有性|暗|示衣物的。   “倘若打算阅读。”汉尼拔好似无动于衷地收回目光,“光线暗了点,安琪。”   “我没有看书。”   安琪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放在桌边。   “我在等你。”   她轻声说道,微弱的回音在二人之间回荡。   汉尼拔没有开口。   他与她距离约有五米远,在空旷的房间里几乎遥不可及。安琪却没有像往日一样急不可耐地凑过去,她只是抬起眼。   那高大的身躯恨不得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光线不好,安琪看不清汉尼拔的瞳孔,他深刻的眼窝有如黑洞般,她只知道他锁定住了她,却寻觅不到任何情绪的痕迹。   就像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挣脱漆黑的幕布、猛扑而来的怪物一样。   “在餐桌上,我突然想起来,”他不说话,安琪便继续说了下去,“那天碰到威尔时,我还看到了一辆维杰家的车。”   “玛戈·维杰。”   “呀,”她恍然大悟,“她还在接受你的治疗呢,我以为……”   汉尼拔侧了侧头:“我认为?”   “没什么。”安琪笑道,“她好像和威尔认识。”   他沉默片刻,叹息一声。   融于幕布中的男人活了过来,怪物的姿态消失了。汉尼拔主动向前迈了一步,他走到了光芒可及的位置,强烈的威胁由适时的温存取代:“过来,安琪。”   安琪乖巧地走了过去,就像是每个男人呼唤她时她所做的那样。   她向来黏人,只要汉尼拔·莱克特身处她能触及到的位置,安琪一定会急不可耐地寻求身体接触。此时此刻也不例外。她一停下来,就伸出了双手,挽住汉尼拔的臂膀、依偎在他的胸口之上。   “有时候我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安琪微微阖眼,聆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低声开口。   汉尼拔的手掌伸进了安琪的发间,停留在她的脸侧,毗邻下颚与脖颈相连的位置。   “安琪。”他的另外一只手温柔地托起她的下巴,引导着安琪与之对视,“我曾经说过,不要随意道出连你都不相信的话。”   “可这是真的!”   她拽着他臂膀的手紧了紧。   那双灰色的瞳仁在背光处呈现出近乎于黑的蓝色,她的眉头紧皱,仿佛急于证明自己:“我的名单上少了两个人,可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目标正在等待着我去完成。噩梦不会放过我的,至少在你身畔……我能很快地清醒过来。”   她的名单。   这句话换来了汉尼拔若有所思地神情,安琪感觉到他轻放在她发间的手稍微动了动。   “说道你的名单,”他慢慢地开口,“梅森·维杰也在你的名单上。”   “是的。”安琪回答,“我们之前讨论过他。”   “但你不想送他糖果。”   “你也不想去捕猎,不是吗?并非所有猎物都有资格端上餐桌,这可是你教给我的。”   汉尼拔点了点头,显然他很满意这个答案。安琪毫不怀疑,假设她真的放下身段去勾|引梅森·维杰,抚养她成人的汉尼拔也必定会出手阻拦的。   “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安琪?”他问道。   安琪低低笑了起来。   清脆婉转的笑声在黑暗的房间里极其突兀,她撒娇般搂紧了汉尼拔结实的腰肢,盯着他的眼睛娇声道:“不送糖果,就不会死。但是梅森·维杰手中的罪行不比红龙,不比安德伍德少,叫他逍遥法外也不合适,对吗?”   说着,她牵起汉尼拔埋于她发间的手。   “可是我的确没法做什么,区区一个只会跳舞的小姑娘,该如何撼动维杰集团的主心骨呢?汉尼拔……”   她灵巧的手指一个翻转,从他的衣袖中摸出了一把手术刀。   在汉尼拔做出反应之前,安琪踮起脚尖,轻轻地咬了咬男人的下唇。   她凑在他的面前,继续开口:“你能帮我吗?求求你啦,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你总是无法……拒绝我。”   然后安琪·莱克特收起手术刀,一把推开了汉尼拔,她重新回到了书桌边的位置上,眼睁睁地看着黑暗之中无声地走出三四个人影,为首的男人一把勒住了汉尼拔·莱克特的喉咙。   自始至终他没有动。   走过书桌的人影碰倒了台灯,坠落在地的灯总算是照亮了他的瞳孔。   暗金色的双眼,一直停留在安琪的身躯之上,未曾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有姑娘问安琪难道要给医生吃,想了想还挺带感的,你养大的血肉我统统还给你,但下次再见我一定要干翻你。的确很棒哦!不过剧情走向并不是这样(那你说个卵!   下下章开车,嗯你们医生的车,我从写《嘉莉》那会就在琢磨这个情节了一直没用上,总算是开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儿童节快乐哦小天使们~么么哒~   .   感谢Scorpion:D 总裁邪魅一笑向你 星火的地雷,爱你们! 第38章 糖果归你38   威尔·格雷厄姆走进维杰农庄,他首先看到的就是端坐在椅子上的安琪。   室内灯光明亮, 窗外却一片漆黑。时至深夜, 维杰家族的农庄占地极大又坐落于郊区, 浓稠的黑暗仿佛凝固了全世界, 寻觅不到半分鲜活的气息。   “威尔。”   安琪保持着笑容, 亲切地主动打招呼。   春季的夜晚仍然很冷,可是她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象牙色睡袍。膝盖以下的皮肤裸露在外,因低温而微微颤抖着。可安琪就像是察觉不到似的, 她歪了歪头, 好奇地开口:“维杰也让你在这儿稍作等待吗?”   他的目光在安琪胸前系成蝴蝶结的缎带停留片刻。   “你为何而来, 安琪?”他问道。   她灰色的眼眸闪了闪:“你为何而来, 我就为何而来。”   “梅森·维杰邀请我目睹汉尼拔·莱克特的死亡, 我不希望他如愿。”   “很巧,我也是。”   威尔一愣。   安琪站了起来, 她欣然向前,宽松的裙摆在圆润的膝盖处微微晃动。显然威尔并不能与衣着单薄的年轻姑娘坦然相处, 伴随着安琪的靠近, 他有点尴尬。   “你不想看到汉尼拔死,因为你想逮捕他。”   她驻足, 抬眼看向威尔。   清澈双眼中的情绪使得威尔无措的情绪在瞬间消失殆尽。   “但你想。”威尔说。   安琪低下头, 替威尔抚平不规整的衣领。   今夜他没穿那身洗到褪色的羊毛外套, 一身仓促的夹克和衬衣足以告诉安琪,梅森·维杰在敲响威尔的大门时,可没给他多少准备的时间。   “新的外套收到了吗?”她问道, “我托人送到了你的家里。小票就在购物袋中,要是不合适,你随时可以拿到商场去换。”   衣领整理好了,安琪收回双手。   “你也应该安定下来了,威尔。待到你的目的达成后,有没有想过结婚?搬到有海有船的地方,再领养一个聪明外向的男孩儿。”   威尔侧了侧头。   他蔚蓝的眼睛锐利无当,在过去的时候,威尔·格雷厄姆从不会表露出如此直白又利落的情绪。   脑炎耽误了他,倒是也机缘巧合地成就了他。   “安琪。”青年用他带着细微破碎意味的声线开口,“你在向我诀别吗?”   身着睡裙的安琪·莱克特瘦削又脆弱,白色的布料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游荡出莱克特宅、漂浮在半空中的一抹幽灵。她的笑容灿烂,和威尔记忆中纯真的少女一模一样,可他也从没错过安琪眼底的冷静。   她或许是想回答的。   但梅森·维杰推门而入,使得他们错失了对话的机会。   “啊,两位贵客都到了。”   一声刻意的怪笑响起,梅森·维杰拍了拍手,仿佛惊喜般笑道。   “但愿我没打扰到你们……相互交流。”   话是这么说,可维杰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威尔转过头,看向举止浮夸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拧起了眉头。   “汉尼拔在哪儿?”   “别那么着急,威尔。”维杰回答,“我也很想看到我心爱的猪崽尽快把他吃个干净,但是呢,我和莱克特小姐——”   “——叫我安琪就行。”   “安琪。”   梅森·维杰一个弯腰,行了个封建时期的骑士礼。   “我和安琪在很早之前有个交易。”他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她帮我找到汉尼拔·莱克特的破绽,而我呢。”   维杰伸手,做了一个相当下|流的手势。   “给父女二人制造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   .   他把汉尼拔关在了一个锁死的房间里。   梅森·维杰手下的意大利人在看到安琪时,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是意大利语,内容污秽不堪,或许以为安琪听不懂。   安琪也没打算理他,包括他粘连在她身上的淫|秽眼神。   意大利人打开房门,安琪驻足,伸手拦住了准备收手的男人:“维杰给了我多少时间?”   “一个小时。”他用不太标准的英语回答,“办事尽快。”   她笑了笑,没再回答。   踏进房间时安琪迅速反锁了房门,她倚靠在铁门上,金属冰冷的温度穿过单薄的布料渗透进皮肤,安琪打了个寒战,抬起头来。   汉尼拔就在这儿。   他被牢牢地铐在了一把椅子上。   手脚被缚,结实的皮带横过胸口,绕了三圈。梅森·维杰甚至是特地打造了一个面具,铁质的面具扣住汉尼拔的半张脸,只有双眼睛露在外面。   而他的眼睛,暗金色的瞳仁,在黑暗中锁定住了安琪。   安琪从没想到,用重重锁链锁住的汉尼拔·莱克特,看起来竟然比平日里更为诱人。   锁住的野兽啊。   她本能地舔了舔嘴唇,而后勾起一抹坏事得逞的笑容。安琪伸出一直藏在袖子中的手掌,微微一晃,一串刚偷来的钥匙在她的指尖摇摆碰撞。   “看门的意大利人喝的醉醺醺的。”她低声说,“怕是发现不了。”   说着她走向前,双手绕至汉尼拔的后脑,打开了面具的锁。   真是个新奇的角度。   从小到大,安琪记忆中的汉尼拔永远是高大挺拔。很不幸地是她的个头从十四岁之后就再没长过,安琪总得扬起头颅才能触及到他的目光,即便是坐在他的大腿上,也不过是堪堪平视而已。   而现在,安琪站着,汉尼拔受到桎梏,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轮到她来俯视他了,安琪伸出手,指尖在男人优雅的脖颈处徘徊,托着他的下巴,轻轻地抬了抬。   四目相对,汉尼拔的目光依然是那么的平静。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安琪。”他说,“我不建议你打开剩下的锁。”   果然在生气呢。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不轻不重的勒痕,正是维杰手下袭击时造成的。安琪心疼地摩挲着留下的伤:“我有吩咐过他们轻点的,别的地方没有受伤吧,汉尼拔?”   “所以,早在半年前梅森·维杰找上你,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不要生气。”   安琪弯下腰,拉近与他的距离。   “就算没有我,梅森·维杰照样会想个法子把你抓来,他筹谋用你喂猪可是很久了。我只是搭个顺风车,叫他给我个机会。”   “机会。”   “接近你的机会呀。”   她的语气里禁不住带上了几分委屈。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多么想,”安琪的话没说完,脸先红了,她咬了咬嘴唇,“多么想让你爱我,汉尼拔。可是你总是拒绝我,想要推开我,甚至威胁我。我知道正是因为你珍惜我,才会这么做的。可是——”   安琪慢慢地,扶着他的肩膀,跨坐在男人的腿上。   他的手脚均铐得死死的,连稍稍抬起都无法做到。汉尼拔·莱克特全身剩下只有脖颈与头颅能够活动自如。   这给了安琪极大的便利。   “可是我想要你,汉尼拔。”她低声说。   “为了你的名单。”   “不仅仅是名单。”   汉尼拔笑出声来。   他阖了阖眼,深邃冰冷的双眼中有人性融化开来。淡淡的不悦与怒火在瞬间消失不见,汉尼拔像是无奈也像是感叹般摇了摇头。   “安琪,”他用醇厚的声线开口,“我给你了你选择的机会。”   或者说,放弃的机会。   安琪·莱克特何尝不明白?汉尼拔的意图很明显,如果她执意要求,他不会拒绝她,但迎接她的则会是野兽对准幼崽的利爪。安琪不怕死,更不怕成为恶魔的盘中餐。   但她也不是铁石心肠。   他用尽心血,灌注她成长,鲜血淋漓、人命累累,可安琪终究被他养大了不是吗。   “是的。”安琪最终开口,“我做出了选择。”   她捧着汉尼拔的脸颊,吻住了他。   这样的亲吻时有发生,可每次安琪都觉得不够。她就像是贪恋糖果那般细细地舔舐着他的嘴唇,而后嘴唇微启,品尝着他的津液、   安琪的纠缠和渴求如此直白,汉尼拔的喉咙间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而后他的舌头捉住了安琪的舌尖,听到她的呼吸猛然一顿。   汉尼拔微微抬头,包容地接受了安琪的亲吻,如同往日相处时那样,她索取,他给予。   直到他那贪婪的天使用尽了肺部的空气,安琪稍稍拉开了距离,低声喘息道:““梅森给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未曾料到你会与他达成交易。”   “谁知道呢,或许他觉得父女乱/伦的场面,能很好的羞辱你吧。”   “那你认为呢,安琪?”   安琪灿烂地笑起来。   她的手伸向汉尼拔的腰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嚎,这里是存稿箱君,你们在看到更新的时候,一个姜花还在电影院里沉迷美颜盛世的戴安娜没有回家(。   以及车在下章[托腮]。   .   顺便,我又开了个新脑洞……呃也不算新的了,综英美同人,大家感兴趣可以去我专栏看看。   妈蛋啊脑洞这么多根本停不下来怎么办啊[捶地]!!!我恨不得多长两双手同时开三篇。 第39章 糖果归你39   [拉灯部分微博暗号“糖果三十九”,注意不是阿拉伯数字是汉字了哦!错一个字都不行的!   读者群的姑娘也可以直接去群文件, 解压密码还是原来的那个。手机党妹子戳我要就可以了。]   安琪喘息着, 聆听着汉尼拔加快的心跳声, 无比餍足地吻了吻他的嘴角。她依偎着他, 直到慢慢地平复下来, 喘匀气息,才再一次拿出钥匙,拆开了铐住汉尼拔双手的锁。   汉尼拔的声线中还带着情/欲的气息, 但他的眼神已经平静了下来:“我想你并没有做防备措施。”   “没、没有。”安琪轻声开口。   汉尼拔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所以, 你打算在此了结一切。”   他没给安琪回应的时间, 只是收回目光:“剩下的锁。”   安琪乖乖地点了点头, 从他的腿上爬了下去。赤|裸着身体弯下腰, 迅速地拆开了汉尼拔腿上的镣铐。   在镣铐落地的瞬间,几乎是立刻, 男人的手握住了她的腰肢。安琪惊呼一声,便被汉尼拔一把抱了起来, 放在椅子上。   “汉尼拔?”   “别动。”   他从口袋中拿出干净的方巾, 拉开安琪的双腿,为她擦去腿间混杂的液体。   整个过程中谁也没有开口, 唯独二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安琪靠在椅背上, 安静地看着他。汉尼拔只穿着一件衬衣, 不知道何时,他已然重新扣好了腰带。男人的视线停留在安琪的腿间,却不见半分色|情|的意味。   安琪伸出手, 为汉尼拔拂去额前深金色的碎发。   “你不生气了。”她小心地说。   回应她的是一声近乎无奈的叹息。   她的所作所为,梅森·维杰的陷阱,一步一步将局势逼迫到最为紧张的程度。可是在这封闭的房间内,在真正的点燃火引之前,气氛却是温柔又安宁。   汉尼拔握住了安琪的手。   待到擦拭完毕后,他收回方巾,然后捡起了地上安琪的睡袍与内衣,帮助安琪穿好。   他亲手系紧整件衣物唯一的缎带,略微有些责备地开口:“不该穿得这么少,会感染风寒。”   “但是方便呀。”安琪笑吟吟地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希望由我来处理梅森·维杰。”   “我不希望,你就不会做了吗?”   汉尼拔笑了起来。   他爱怜地抚了一把安琪的脸颊:“告诉我外面的情况。”   “一个意大利人守在门口,梅森·维杰身边一个打手。”安琪迅速地回答,“还有,他邀请了威尔。”   他沉吟片刻,最终站起身:“安琪,接下来你得配合我。”   “哎?”   安琪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她茫然地看向获得自由的男人。汉尼拔揉了揉手腕,而后接着开口:“你得把我再绑回去。”   .   于是当梅森·维杰的人将汉尼拔·莱克特高高吊在猪圈上方的时候,威尔·格雷厄姆禁不住扭过头,看向高台另外一侧的安琪。   维杰还假惺惺地为她找了一把椅子,带来一件属于他妹妹的外套。但安琪没穿,显然她没有接受陌生人衣物的习惯。风格成熟且大方的黑色外套被随意地搁置在她的腿上。   仿佛感受到了威尔的目光,安琪转过头来。   她灰色的眸子依然剔透清明,精致的面容中带着征询的意味。谁也不知道安琪与汉尼拔独处时她做了什么,威尔也不愿意去细想她眼角的一抹诱|人的绯红从何而来。   “怎么了?”安琪问道。   威尔摇了摇头。   “眼下我们人员齐全。”梅森·维杰得意洋洋地开口,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依然睡袍着身的安琪,还不忘记补充道,“莱克特小姐——”   “——我说过,叫我安琪就行。”   “那就安琪,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维杰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但他还是忍住了发火的想法,阴阳怪气地说着,从口袋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是时候开始表演了。”   自始至终汉尼拔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被挂在机械臂上,双手用束缚带牢牢绑着。梅森·维杰转过头,看向汉尼拔:“真是可惜,我一直以为咱们能相处的很好来着,莱克特医生。”   汉尼拔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他开口时语气极其平静:“很遗憾让你有此误会,梅森。”   维杰的笑容僵了僵,而后他把匕首递给了威尔。   “现在他失去了行动能力,格雷厄姆。”维杰说,“我需要你亲自为他放点血——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能够让猪崽们闻到味道。”   威尔再一次看向安琪。   她还是没动,乖巧的像个被梅森·维杰抱过来放在椅子上的玩具娃娃。安琪还没说些什么,维杰便抢先开口:“啊,对了,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点点血腥,女士要是提前退场,那也没什么。”   “我可以在这儿待着。”她说。   那双眼眸落在威尔身上,安琪的脸上甚至挂着隐隐笑容。   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威尔接过了匕首,他走到汉尼拔面前,抬起头。   四目相对,而后威尔·格雷厄姆推了一把汉尼拔,促使他在半空中转了身,而后匕首自束缚带后方一划到底,解开了他的禁锢。   .   安琪上一次见到鲜血满地的场景时,她才只有八岁。   在威尔行动的一瞬间,梅森·维杰的打手随即动了起来。他一击落在威尔的后脑处,可为时已晚。   汉尼拔已经落地,他接下了威尔的匕首。   好在椅子距离高台边沿有那么七八步的距离,安琪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目睹匕首刺破动脉之后,血注喷洒至高空的画面。   没有半点血液溅过来。   “威尔还好吧?”安琪只是关心地问道。   “昏了过去。”汉尼拔蹲下|身,将威尔扶到安全的位置。而后他转过身,白色的衬衣已被大量鲜血彻底染透,淋漓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滴滴答答地滑至手上,沿着手中匕尖坠落在地。   这才是恶魔应有的样子。   满身血污、手持凶器。殷红的液体同样飞溅到他的脸颊与发间,汉尼拔下意识地想拿出口袋中的方巾擦拭干净,但随即意识到方巾刚刚已经用过了。   他的小动作使得安琪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她站起来,避开地上的血迹,走到汉尼拔面前,抬起手,用干净的衣袖为他擦去溅在脸上的血。   “你打算如何处理他?”   安琪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梅森·维杰。汉尼拔没啥他。维杰捂着腹部并不知名的伤口,发出像是呻|吟也像是大笑般的声音。   “他是你名单上的人。”汉尼拔说,“我很好奇。不曾接受过你的糖果,梅森·维杰理应落得什么下场?”   他的确在好奇。   即便不言明,安琪也能在汉尼拔的目光中寻觅到探究的意味。她从未与任何人解释过名单的事情,连一度是同盟、甚至得知她来自于异世界的洛基也不完全清楚。但汉尼拔还是推测出了安琪的行动方式。   “不曾接受过我的糖果。”   她仍然在尝试着擦去汉尼拔身上的血。但血液凝固地很快,安琪的努力收效甚微。最终是汉尼拔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安琪徒劳的行动。   “那便与我无关。”她回答,“要杀要留,完全是你的事情。”   “即便你的目的没有达成。”   “啊,难道你会放过他吗?”安琪撒娇道。   在空旷的室内她软糯的声音显得极其空灵,安琪反握住汉尼拔的手,挑衅似的开口:“你向来不会容忍别人肆意踩踏你的底线来着,汉尼拔。”   “肆意踩踏我底线的人,”他平静地说,“就在我的眼前。”   安琪勾起嘴角。   汉尼拔端详安琪片刻,仿佛在试图从她的脸上寻找什么。但最终他还是转过了身,将宽阔有力的脊背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安琪面前。   他走到梅森·维杰身边,干脆利落地将地上的人踢下高台。   安琪·莱克特捡起了维杰打手甩在地上的枪|支。   格洛克18,不得不说洛基的选择颇有先见之明,常见的枪支型号具有很强的替代性,就像是现在,安琪把上一把留在了白宫,但她随地就能捡到新的。   她清空弹夹,从口袋中掏出了剩下的那颗子弹,装填进去。   子弹上膛的清脆“咔嚓”声在寂静的空间内格外清晰。   汉尼拔·莱克特转过头,冰冷的枪口直直对准他的额头。   “我从没认为自己会是你屠刀下的例外,汉尼拔。”安琪说,“就像是你也不会成为我的例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corpion:D的地雷,我是潜水党的营养液,爱你们!   这次暗号在文章开头哦!不要错过啦w你们要的医生的车ww   下章完结第一个世界w还是老样子,上完车回来留个评论嘛quq!!! 第40章 糖果归你40   汉尼拔·莱克特无动于衷地看着安琪。   她就站在距离他五步远的位置上,表情平静、脊背挺直, 象牙白的睡裙上沾着从他身躯抹去的干涸血液。安琪举着枪, 枪口直指汉尼拔的额头。   他甩了甩手中的匕首, 血液已经彻底凝结在了上面。   “如果我是你, 安琪。”汉尼拔开口, “我会再走近一些。未曾接受过枪|械训练,自然是确保你能百分百的打中目标最为稳妥。”   安琪笑了笑。   她的长发垂于肩头,在维杰农庄昏黄的灯光下, 淡金的色彩显得比往日更为明亮。安琪稍微挪了挪步子, 伴随着她的动作, 发梢自肩头散落。   刚刚在房间里时, 安琪的起伏使得她的长发扫过他的脸颊与衣领, 睡莲与橙花的香味柔和在一起,娇小的身躯在他的腿上肆意驰骋着。   热度与香波的味道相互纠缠, 直到此时,汉尼拔仿佛仍旧能感觉到那气味在他的肺部流连徘徊。   “还是保持点距离。”安琪柔声回应, “对你, 对我都好。”   精致又甜美,双眸之中闪烁着挥散不去的敏锐。他的天使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无可指摘, 他亲自抚养、亲自灌注的姑娘, 时时刻刻都让汉尼拔·莱克特相当满意——甚至是现在, 高举着枪,或许下一秒就能够结束掉他的性命。   “我以为你不会亲自动手。”   汉尼拔平静地说。   “你将红龙诱导至我的面前,而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死于自戕。我假定他们二人的结果都不是巧合, 那么安琪,你不会杀人。”   安琪侧了侧头。   她握着枪的手可是一点儿也不曾动摇。汉尼拔顿了顿,见她没有回应的意思,便继续说道:“你曾经对我说过,名单上的人于你是有罪的。倘若你的双手沾满鲜血,是否意味着你也是其中之一?”   “哦,其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安琪道,“我只是不想增加风险而已。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汉尼拔?”   并不尽然如她所说。   长年以来,安琪的噩梦和她执着于的“名单”,一直是汉尼拔·莱克特放不下的心病。不来自于童年阴影,也不来自于旁人刻意的暗示催眠,那么,她年轻又稚嫩的灵魂里,究竟是从从何而来?   直到今日,他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然。”   他点了点头。   “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安琪。”   安琪一怔。   她瞪大的眼睛就给了汉尼拔的答案。   十年以来,汉尼拔不断地试图纠正她无意识地一些小动作。比如说咬紧下唇,比如说掩饰不住的眼底情绪,但无济于事。   这注定了她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猎手。   “我想我从未透露过任何关于这条线索的信息。”   她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安琪低声开口。   的确没有。   若非其他的答案统统被否定,汉尼拔也不会推测到这一步。   他对物理学的研究远不及人类的躯体和心灵,却大致明白平行世界的怎么一回事。   初来美国的安琪·莱克特噩梦缠身,她会在半夜哭泣着醒来,投入他的怀抱,哽咽着说梦中有人在逼迫她跳舞,甚至是双脚流血筋疲力尽也不能停下。她把台下观众的每一张脸都记了下来,形成了一份安琪的名单。   那时的她如何知道红龙会杀人,又如何知道未来的美国总统会是谁呢?   “在红龙死后,我考虑了很多。特别是在我想到你的名单上理应有我之后。”   汉尼拔凝视着她的眼睛,回应道。   “你考虑出了我的破绽。”   “我不会平白无故地接受一个毫无干系的孩子。”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安琪的场景。十几年前的记忆封存在记忆宫殿的房间里,再次碰触时鲜明又深刻。她端坐在沙发上,一头淡金色的头发扎在脑后,身着破旧的碎花连衣裙。   她仰起头来,完全不怕生,眨了眨灰色的眼眸。   “您是来救我的吗,先生?”——那时的安琪这么说。   汉尼拔·莱克特理所当然地带她离开了欧洲,离开了那所孤儿院。   如今看来,抚养安琪·莱克特的确为他带来了许多乐趣,用羊羔的血与肉来喂养稚嫩的生灵,看着她慢慢长开,从孩童蜕变为优雅的女性。这的确颇具成就感,但在一开始,他为什么会接受安琪呢?   他竟然找不到理由。   没有动机,所以问题并不出在他这里。   “是的。”   安琪没有否认。   她用另外一只手拂去脸侧的碎发,双眸微微一垂,可枪口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汉尼拔的身躯。   “我每到一个世界,会选择一个最为合适的身份。”   而怎样的身份,才能够使得汉尼拔·莱克特接受她、信任她,甚至是她在三番五次踩踏他的底线之后,他依然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和她对白?   所以她成为了汉尼拔·莱克特的养女。   “我不打算隐瞒你,汉尼拔。”安琪感叹一声,继而重新看向对面的男人,“或许这能够算我的特殊能力吧,就像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和超能力者一样。”   “细微地变动现实,将你安插|进所到的每一个世界里。”   “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安琪的语气陡然变轻。   她从未见过这幅模样的汉尼拔·莱克特。鲜血染透衬衣,大片乌黑掩盖了布料的真实色彩。他端庄的面孔也受到血液的污染,尽管安琪亲手擦去了大半,可留下的痕迹仍然让他看上去像是从地狱裂缝中走出来的魔鬼。   他本来就是。   十年以来,他不曾伤害过她,也不曾让她看到任何屠宰的场面。汉尼拔是个恶魔没错,可安琪·莱克特则是恶魔养大的孩子。   “你亲自为我买的糖果,你亲自为我制作的糕点,还有每一次从噩梦中醒来,你赐予我的拥抱,甚至是刚刚你我……你我融为一体,一切都是真实的,汉尼拔。”   “这无妨你欲图杀死我。”   汉尼拔迈开了步子。   但是安琪没有开枪。   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距离一米一米的消失。   直到他的胸口抵在了安琪的枪口上。   “安琪。”   汉尼拔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哐当”一声,金属坠地,在空旷的室内如此响亮。他把凶手扔在了地上,然后抚向安琪的脸颊,就像往日里时常会做的那样。   宠溺又温暖,可他的手上也染着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刺目的血痕。   “倒空了所有子弹,仅留了一发。”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你只给自己留了一次开枪的机会。”   他托着安琪的脸颊,引导着她看向他。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否想好了?”   安琪望向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汉尼拔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他们谈论的并非生死问题,而是她的高中课业一样。她没回答,他也不着急,在片刻的静默之后,继续开口:“你曾说过,你不记得梦境中的场景是从何而来。”   “我不记得。”   “所以你并不知道名单产生的缘由。”   “是。”   “那么,”他侧了侧头,“你如何能确定,在名单上的人都如愿死亡后,你就会获得真正的安宁呢?”   安琪不语。   “这是你到来的第一个世界,是吗?”   而红龙则是她名单上的第一个人。安琪无法确定汉尼拔提及的问题,但她必须去做。   轮回是没有尽头的,这次完不成,她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总有一天,她会抵达终点。   “你是在挽留我吗,汉尼拔?”   于是安琪展露笑颜,纵然被汉尼拔染上了一身的血,她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么纯真灿烂。   “不。”   汉尼拔也笑起来。   “我只是认为,你不会动手。”   她眨了眨眼,剔透的灰眸一转,所有的警惕、机敏,甚至是纯真和烂漫统统消失不见。娇小的姑娘侧了侧头,甩开了汉尼拔停留在她脸侧的手。   “我的确不会动手,不是现在,汉尼拔。”   安琪的手腕一转。   “你亲自抚养了安琪·莱克特,悉心培育她长大成人。于旁人来说你是个食人魔,于她来说你却是一名拯救者,所以我不会杀你,不会以‘莱克特’的身份。”   格洛克18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洛基说过刻印着魔法的子弹,只要打中,就足以结果任何人的性命。   “但是汉尼拔,你得记住。”   她死死盯着汉尼拔·莱克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   “在今后,在未来,你所碰见的每一个年轻姑娘,每一个向你点头、向你微笑、向你问好的少女,都有可能是再次归来的安琪。到时候,她必定会结束你的性命。”   说着,安琪扣下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蓦然炸开,惊醒了窗外无数飞鸟与亡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莫高哭、Scorpion:D 总裁邪魅一笑 流华的地雷,挨个抱起来举高高w   第一个世界搞定啦w说了汉尼拔第一个世界不会死,但是后面回来他跑不了的。还有几个角色也是这个世界的,因为篇幅太长了放到后面写。   下一章开启第二个世界,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巴黎,嗯涉及到的作品有《福尔摩斯探案集》、《香水》、《歌剧魅影》和《惊情四百年》,说起来姜花还从来没写过综名著的同人,综了福尔摩斯……也算综了名著嘛w!【你 第41章 糖果归你41   法国巴黎,巴黎歌剧院的化妆室。   身为芭蕾舞团的著名演员, 索蕾莉拥有一间自己的化妆室, 装潢典雅, 布置简洁。在每夜的演出结束后, 她喜欢单独在这儿待上一会, 是为了休息,也是——   “天呐,索蕾莉!”   索蕾莉叹了口气, 她又忘记锁门了。   几名更为稚嫩的小演员, 叽叽喳喳地挤了进来, 她们又是惊呼又是尖叫, 立刻塞满本就不算宽敞的化妆室。索蕾莉皱起眉头, 她本想出言训斥一番,但被打头的小演员抢了先。   “是幽灵!”她大声宣布, “幽灵把安琪带了回来,她浑身都是血, 差点把波里尼先生吓晕过去!”   索蕾莉瞪大眼睛, 惊声道:“什么?!”   她们口中的安琪,是巴黎歌剧院, 不, 或许是整个巴黎、整个法国最为著名的芭蕾舞演员。   八岁时来到歌剧院, 十几岁便成名。安琪的舞蹈天分让比她大一岁的索蕾莉既羡慕又嫉妒,可是那又怎样呢。天分就是天分,别人甩着鞭子也赶不上。   何况她也不是样样都强, 索蕾莉常常这么安慰自己。安琪身世可怜的很,她是个孤儿,而更为凄惨的是,安琪是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   歌剧院的老人说安琪本来是正常人的,但刚来到剧院不久,她便亲眼见到了幽灵,吓得失去了言语——倒是有人听到她偶尔会哼哼歌曲,却再也不曾开口和任何人说过话。   可是同样有传言说,实际上幽灵待她很好。很多人都看到安琪与剧院中神秘的幽灵在一起,索蕾莉很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说,安琪一向不太合群,她从来没问过。   “她,她现在在哪儿?”   幽灵的踪迹神秘又鬼祟,传得神乎其神,索蕾莉现在就有点害怕。但是在几名小演员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作镇定,慢慢地开口问道。   “幽灵将安琪放在了她的化妆室里!”   “但是,”另外一名小演员小心翼翼地开口“没有人能证明是幽灵做的。”   “约瑟夫·布盖能!”坚持是幽灵的女孩儿喊道,“他亲眼看见一道黑影横抱着安琪进入了化妆室,那黑影一转头,是一张骷髅似的人脸。把他吓了一跳呢。”   索蕾莉打了个寒战。   她禁不住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恨不得这就把化妆室的门锁住才好。但在其他女孩儿面前她不能这么做,索蕾莉强撑着站了起来:“咱们得去看看安琪的情况。”   女孩们纷纷捂住了嘴巴。   “可是她一身是血!”   “说不定幽灵还在呀。”   “够了,”索蕾莉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你们不是说波里尼先生和布盖也在吗,用不着担心幽灵,安琪的安危更重要。”   话是这么说,其实索蕾莉自身也毫无底气。她也怕看到可怕的场面,然而在踏入安琪的化妆室后她立刻松了口气:幻想中的可怕场面根本不存在,安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化妆室里站着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也没有什么幽灵的影子。   安琪就坐在沙发上。红发绿眼、宝蓝长裙,她个子不算高,体型瘦削,看上去本来就很楚楚可怜。而此时面对两名经理的询问,安琪捂住了嘴巴,手腕与鼻尖的淡淡雀斑相接,映衬着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毫无血色。   她一问三不知,只是茫然又畏惧地摇着头。   索蕾莉带着几名小演员走进来,先是向经理打了声招呼,然后纷纷簇拥到安琪身边:“你没事吧,安琪?”   安琪眼底的恐慌退去半分。   她勉强地笑了笑,拍了拍沙发,仿佛在示意她们坐下。安琪苍白却又友好的姿态让索蕾莉禁不住有点可怜她。   事实上,索蕾莉和安琪的关系还没好到要并肩而坐的地步。尽管安琪性格温柔,可她不会说话,身上还有着与剧院幽灵关系密切的传闻,没几个年轻姑娘敢和她交好。   但现在她的笑容,使得索蕾莉一时间忘却了什么神鬼传说,她走向前,握住了安琪的手:“你没受伤就好,我们都要吓死啦!”   “你得把事情告诉我们,安琪。”   两位经理趁机开口。   安琪瑟缩几分,她犹豫很久,一双碧绿色的闪了闪,而后一声低低地叹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的喉咙里发出简短的几个音节,而后用手语说道。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人就在化妆室里了,还一身是血。]   回想起刚刚的场面,安琪显然还心有余悸。她打了个寒战。   “有人说是幽灵把你带走,又送了你回来。”   索蕾莉身边的小演员插嘴,既害怕又好奇地问道:“是这样吗,安琪?这两天你究竟去哪儿了?”   安琪的脸色陡然变得极其恐慌。   是的,在安琪归来之前,她已经失踪了整整两天。   前天晚上的演出一如既往地大获成功,表演完毕的安琪,受一位著名大学教授的邀请前往他的包厢。但教授迟迟没有等到她,前去与教授见面的安琪,在路过其中虚掩房门的包厢时,无意间撞见了一桩差点得手的刺杀案。   说是差点得手,因为自幼时就不再开口的安琪,惊得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的尖叫引来了旁人,因而救下了包厢中的贵人——波西米亚王国的大使。然而就在警长到来,打算找安琪问话时,她人不见了。   安琪彻底消失了两天,直到刚刚,约瑟夫·布盖说看到剧院幽灵一袭黑衣,横抱着一身是血的姑娘闯进了她的化妆室。   [我记得不清楚。]她用手语说,[我只记得那天在化妆间外我听到了枪声,然后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影子向我扑了过来。]   “是幽灵!”   小演员惊呼道。   坐在安琪身边的索蕾莉简直要被吓死了。   枪声,幽灵,还有传闻安琪身上一身都是血。原本就很恐怖的事物叠加在一起,让整个化妆室的气氛变得极其紧张。   索蕾莉不安地转过头,看向安琪。   幽灵一词落地,她便流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安琪看起来总是那么脆弱,一头艳丽的红色长发也无法掩盖萦绕在她身上的忧郁。   波里尼先生瞪了抢先开口的小演员一眼,而后对安琪开口:“警长会晚些时间过来,你不用担心,千万不要有所隐瞒,好吗?”   安琪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担忧般的蹙眉,用手语问道:[那关于幽灵的事情……]   房间里顿时出现片刻的沉默。   两位剧院经理对视许久,索蕾莉可没放过他们脸上的复杂情绪。   [是他。]   有那么一瞬间,安琪的表情变得极其温柔。她用手比划着,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感激的色彩。   [我能……感觉得到。尽管那时我迷迷糊糊的,几乎什么都不记得,可我能感觉得到是——]   “好了,好了,安琪!”   波里尼先生不安地打断了她的手语。像是自己在害怕,也像是生怕引来其他女舞蹈演员的不安,他焦虑般的搓了搓手:“两天前你失踪,莫里亚蒂教授可是一直在担心。他今晚刚好也在,我去请他过来看望你,如何?”   索蕾莉禁不住“啊”了一声。   “是那名邀请安琪到包厢去的教授吗?”她好奇地问道。   安琪阖了阖眼。   [请他过来吧,谢谢您,波里尼先生。]   接着安琪转过头,看向索蕾莉,碧绿眼眸中有温暖的色彩一闪而过。   [也谢谢你,索蕾莉。]   她的善意和感激使索蕾莉一时间有点脸红:实际上她更多的是因为好奇幽灵的故事,才带着几名小演员来探望安琪的。   并且,安琪也不如预料中的那么难以相处。   在平日,她总是神神秘秘的,不太与其他舞蹈演员接触。每天除了练舞,几乎找不到人。许多小演员说时常看到她在剧院没人的走廊和塔楼里徘徊,还会听到她轻声哼唱的声音以及神秘男人的说话声。   这更是叫其他姑娘害怕和她打交道,索蕾莉一度也是其中之一,然而现在看来,安琪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儿。   “你不要担心。”于是她大胆地说道,“警长会迅速破案的,等到过几天,咱们一起去制衣店和香水铺子买点新东西,让你焕然一新,这些破事就会全部走光的!”   安琪闻言,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她笑起来好歹是看上去像个活人了,精致面孔中浮现出绚烂的色彩。这让索蕾莉顿感满足:“那我们不打扰你了,安琪。”   索蕾莉的话音刚落,安琪化妆室的门又开了。是剧院经理的秘书,青年走进来:“波里尼先生,莫里亚蒂教授在等安琪。”   “请他进来。”   两名经理招呼着其他舞蹈演员离开,还不忘记纷纷看了安琪一眼,确认女孩儿的情绪稳定,且做好准备后,他们才转身离开。   叽叽喳喳的小演员随着索蕾莉也站了起来,挤满了人的化妆室顿时一空,重归往日的冷清。   而后,一名极其体面的男性走了进来。   他小心地阖上门,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后男人转过身,摘下了帽子。   “安琪。”他开口,“您还好吗?”   男人的个子不高、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面容极其清秀。他的法语带着英国人的口音,语速不快,发音相当清晰——几乎从头到脚都贴着文化人的标签。   安琪抬起了眼。   她收起温和的笑容,歪了歪头。   [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情况才对。]她用手语说道,[毕竟是你派人试图杀死我,教授。]   詹姆斯·莫里亚蒂露出一抹笑容。   “是你阻止了我的部署在先。如果不是你那一声尖叫,波西米亚的大使理应死在前一天的夜晚。”   [你不能在‘他’心爱的剧院中行凶。]   安琪斩钉截铁地回复。   [我破坏了你的计划,我自然会负责。你想要波西米亚大使的性命,我可以颠覆一整个王国来补偿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安琪的名字本身就是Angel,但是吧,很尴尬的是,法语中的天使并不念安琪,也没有类似的发音……就这样吧反正她的设定是孤儿也不一定就是法国人呢对不对!(你 第二卷 会比较轻松一些,谈谈恋爱杀杀人(嗯???????)因为除了教授大家都是单纯的小可爱呀哈哈哈哈哈哈!侦探先生后面也会出场的,戏份非常重要w   感谢N Scorpion:D的地雷、沥_GREED 阿朝 苏落若 Shimmer-jk 最初的史官的营养液!   .   以及,上一章写的有那么好吗【挠头,你们夸的我手足无措,我觉得很合情理嘛,还怕你们会猜出来来着。毕竟安琪确实是和医生相处这么久的,不单单是利用和名单的关系。当然了换了身份之后该捅还是要捅的! 第42章 糖果归你42   第二天下午。   安琪又是整个晌午不见踪影,早上练舞时她从不缺席, 但是当排练结束后, 她像是凭空消失般找不到人了——不过是与负责人说几句话的功夫, 一转头, 原本还在换鞋子的安琪就在舞蹈室中消失不见。   她们说好下午要一同前去购置新衣物的。索蕾莉提议时还生怕安琪会婉拒, 毕竟在这之前她从不和剧院的同龄人交往,却没想到安琪竟然答应了。   可眼下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索蕾莉不得不前往安琪的化妆室,打算碰碰运气。   她走到安琪的化妆室前, 抬起手正准备敲门, 突然听到门内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   歌声?   是《犹太女》的第二幕, 角色雷雪儿的一段唱词。女高音优雅清丽, 索蕾莉愣住了, 即使隔着门板声音并不清楚,她也能分辨得出这声音是多么的美妙。   安琪在唱歌?不可能, 她明明不会说话。   尽管索蕾莉听小演员们说,安琪在独自一人时偶尔会哼哼歌曲, 可索蕾莉从来没撞见过。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什么不再开口说话, 据说她的声带很完好,发音器官不存在任何问题。   这歌声是如此的美, 一时间索蕾莉甚至舍不得敲响房门, 生怕打断了屋内唱歌的人。   不过……这真的是安琪在唱歌?   索蕾莉又好奇又害怕,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门板,试图将歌声听得更清晰一些,却没料到一曲完毕后, 房间里竟然响起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这根本行不通!”   是个男人!   索蕾莉不得不捂住嘴巴,才克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的确是个男人的声音,他的语气异常坚决,仿佛在斩钉截铁地拒绝什么。一句话落地后之后的片刻,他又像是被触怒般开口:“我决不允许你以此冒险。不,即便如此……”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歌声和男人的声音统统不见了。索蕾莉顿时寒毛耸立,屋内的人是发现了她?是谁在唱歌吗?安琪吗,那她又在和谁对话?   索蕾莉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她刚想转身离开——   ——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天呐!”   她被实打实地吓了一跳,尖叫出声。回过头却发现来者正是她在寻觅的安琪。   安琪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索蕾莉这么大的反应。她歪了歪头,仿佛在问:怎么了?   “你去哪儿啦?”索蕾莉惊魂稳定地抚了抚胸口,开口问道。   安琪抬了抬手,她的手上拎着一双崭新的舞鞋。而后她用剩下的一只手艰难地“说”道:[我的舞鞋坏了,去买了一双新的。]   原来是这样,等等……   索蕾莉打了个寒战,那么她房间里是谁在唱歌说话?原本胆子就小的索蕾莉,立刻联想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她一把抓住安琪:“你、你房间里有人在唱歌!还、还有,有人在说话,上帝啊!你刚回来,那是谁?”   安琪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她的绿眸里闪过几分好奇的神色,安琪看了看索蕾莉,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便越过索蕾莉,推开了化妆室的门。   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听错了?]   安琪哭笑不得地放下手中的鞋子,用手语说。   [克里斯蒂娜的房间就在隔壁,她可能正在和哪个演员加班练习。]   可是声音明明就是从她房间里传来的呀。索蕾莉狐疑地朝着化妆室环视一圈,的确没有任何人在。   [咱们不是说要去制衣店。]安琪见索蕾莉还是担惊受怕的模样,好心地转移话题,[什么时候走?]   对了,她来是为了喊安琪一起逛街的。   索蕾莉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总算是想起了到来的目的:“马车都在外面等咱们了!在去制衣店前先去圣安德烈艺术大街吧,佩利西埃先生开发了新的香水,很多贵妇人都用上了呢。”   安琪自然是没有异议。两个年轻姑娘收拾了一下,急不可耐地离开了歌剧院。平日里和女伴出门都是叽叽喳喳的,安琪不说话索蕾莉还有点不习惯。   但是她的确不如想象的那么难相处。索蕾莉真不禁怀疑这些年来她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敢和安琪接触,她明明是个很温柔随和的人呀。   “刚刚你的化妆室里真的没有人?”   二人很快便来到了佩利西埃先生的香水店。他的“爱神与赛琪”一经上市便在上流社会火热的流行开来。尽管是下午,可他的门店里仍然门庭若市。好在两名舞蹈演员的名气够大,足以在漂亮的贵妇人和小姐之间博得佩利西埃先生的几分注意。   [你明明亲眼看见了。]   索蕾莉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哪怕安琪完全没放在心上,她走进香水店后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时不时地碰碰柜台上的瓶瓶罐罐,但是在店员欲图和她交流时又因不能说话羞涩地躲开。   [应该把克里斯蒂娜也叫过来的。]安琪好像第一次来香水铺子一样,端详着店员递来的精致瓶子,一边用手语和索蕾莉沟通,[她练的这么累,我每天练舞回去都能听见隔壁的化妆室里有歌声。]   “对了。”索蕾莉想起来了,“安琪,我记得你最开始也是学习声乐的。”   安琪的表情陡然变得非常悲伤。   糟糕。索蕾莉心一沉,旋即懊恼起自己不经大脑说出的话语。她当然是因为不能开口说话,才转去学芭蕾舞的。好在那时年纪小,她的天赋惊人,现在也成为了大名鼎鼎的舞蹈演员。   但显然,这不是一段好的经历。   [……是的。]好在安琪好像没有责怪索蕾莉的意思,[我……]   她还没用手语表达完,就瞥见了朝着二人走来的店主佩利西埃先生。安琪立刻停下了动作,佩利西埃先生优雅地行了个礼:“两位巴黎歌剧院最著名的舞蹈明星!毗邻我的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是我们的荣幸才对。”索蕾莉礼貌地开口,“我和安琪是想来尝试‘爱神与赛琪’的。”   “当然。”店主笑眯眯地说,“那么安琪小姐——”   整个巴黎的人都知道巴黎歌剧院最著名的舞蹈演员是个哑巴。所以在视线相对时,佩利西埃先生犹豫了片刻,索蕾莉立刻提醒:“安琪她听得见!”   “当然,当然。”佩利西埃先生接道,“否则安琪小姐怎么能为巴黎的人民呈现出如此完美的舞姿呢!”   安琪抿嘴笑了笑。   “好啦,还不快把‘爱神与赛琪’展示给我们。”索蕾莉开口。   佩利西埃先生欣然鞠了一躬,而后吩咐店员拿出一个碧绿色的瓶子。郑重其事地端到两名少女面前:“我想你们会喜欢它的——对了,安琪小姐,我能问问你使用的是哪种香水吗?”   安琪茫然地摇了摇头。店主自然不懂手语,于是她便向索蕾莉表示,代替她表达:“安琪说她很少会用香水,今天也没有……不是吧?你没用香水?”   索蕾莉略略有点惊奇,安琪身上倒是没有汗味,也的确没有香水的味道。不过……   “没用香水?”   佩利西埃先生也很是诧异,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所有所思地开口:“倒更像是焦糖和糖粉的味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同行开发了新方子。”   糖粉的味道?   索蕾莉可嗅不出来。安琪侧了侧头,请她代为转达:“我平时很喜欢吃甜点,或许是衣物上沾到了糖粉吧。可以试试‘爱神与赛琪’吗?”   “那是自然。”   店主主动替安琪在手腕处落下香水,她轻轻嗅了嗅,而后点了点头。   [莫里亚蒂教授也说过我身上有糖粉的味道。不过我自己闻不到。]安琪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腕递到索蕾莉的面前,[如何?我觉得很好。]   “的确很好!”索蕾莉满意地说,“关于那名教授……我觉得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不怪她八卦。安琪那么出名,巴黎想结识她的名流贵族怕是要排个长队。但没人见过她回应追求者们的邀约,那名叫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教授是头一次——伯爵富商她理都不理,偏偏和一名外国学者走得很近,真是怪人。   [教授只是很喜欢我的演出。]   “我听说他是英国人。”   [是教数学的客座教授,我不太懂这些。]   “没想到那些学者也会对舞蹈演员一见倾心呀。”   安利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好吧,数学教授喜不喜欢她不重要,反而看出来安琪是很喜欢那名教授了。仿佛是担心索蕾莉会出口揶揄,被戳中心事的安琪轻轻地推开了凑向前的女伴,站起来,连看也不敢看她:[我先,我先去甜点店买些糖果,请佩利西埃先生帮我留一份‘爱神与赛琪。]   “我在这儿等你!”索蕾莉也不阻拦,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   离开香水铺子,流动的空气吹拂过来,被店铺的香味熏到头晕眼花的安琪总算是舒了口气。   不是她不懂欣赏,而是在嗅惯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风格之后,十九世纪末的香水对于安琪来说着实有点过时了。尽管不论哪个时代,巴黎这座城市都距离空气清新相差甚远,可在室外总比停留在那狭小的室内为好。   在汉尼拔·莱克特面前那一枪,好像已经是上辈子……不,本身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在巴黎,她就是歌剧院的舞蹈演员安琪。莱克特医生的养女已经死在了他的面前,就算她重回同个世界的华盛顿,也不可能再次复制同样的身份。   安琪撩起额前吹散的红发,她拎着裙子,越过肮脏不堪的街道,转了个弯,走向位于背阴侧的糖果店。   答应索蕾莉来到这儿不是随口应承,如果有的选,安琪会离这些过时的香水铺子远远的。   背后有个人,一直在跟随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哦忘记说了, 这里的福尔摩斯是原著设定……嗯,起码我会尽力往原著方面靠,写不写得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参考任何版本的影视作品,说实话在我眼里连JB版的侦探都不够还原(。   感谢Scorpion:D的地雷,每章都投我仿佛感受了爱情,谢谢姑娘ww!   .   哦还有,魅影的设定来自音乐剧+小说,不会拆子爵和克里斯蒂娜,香水的设定则大部分参照电影,虽说我觉得电影根本没把小说的精髓拍出来吧,但是小说里的格雷诺耶我是真的嫖不动_(:з」∠)_……   时间线方面把《香水》往后挪了挪,原本是在十八世纪的。 第43章 糖果归你43   香味。   沿着圣安德烈艺术大街,随着风飘荡而来, 细嫩又脆弱。很甜, 却不全然是砂糖的那种;有点苦涩, 与甜美交织在一起, 像是焦糖, 又不完全一样。其中还有淡淡的睡莲香,还有,还有……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顺着这道柔软明晰的香味迈开步子。   很快地, 他便确定了香气的来源。   一名少女。   她抱着纸袋, 从圣安德烈艺术大街附近的甜点店走了出来。脚步轻快、笑容满面, 一头红发打着卷垂在宝蓝色的长裙领口, 精致的面容闪烁着满足的色彩。   临近傍晚, 太阳慢慢地沉了下去。   昏黄的光线落在她的头顶,红发折射出艳丽的光芒。这使得艺术大街上的名流与艺术家纷纷侧目, 但少女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她的注意力全在怀中的纸袋上。   她拆开了纸袋, 棉花糖的热气, 糖粉的甜味,牛奶的丝滑, 编织出美味的网。少女拿出了一枚糖, 送到嘴边, 糖粉粘连在她口脂上,红润的嘴唇上有茉莉花的气味。   少女满足地叹息一声,转了个弯, 走进了艺术大街。   格雷诺耶紧跟了上去。   她途径一个搭着顶棚的长廊,人变得很少,少女的气味更为强烈。他禁不住加快了步伐,离得更近,味道更为明晰——   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的宝蓝色裙角,陡然停了下来。   安琪转过头,受到惊吓般屏住呼吸,向后退去。   而此时格雷诺耶距离她不过半步的距离。   直到这么近,安琪才恍然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她震惊地瞪大眼,看向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人。衣着褴褛的男性年纪不大,看上去和她差不多。他也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安琪的眼睛,像一只跟在旁人身后的幼兽般,比安琪显得还要惊讶。   他眼底的茫然使得安琪放下了戒备。   她抱着纸袋,费力地腾出两只手,用手语说:[您有什么事吗,先生?]   格雷诺耶歪了歪头。   安琪泄气般舒了口气。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在他好奇的目光下,无声地张开嘴。   [我不认识您?]安琪的每个口型都做得极其缓慢,力图让对方能够理解,[您有事吗,先生?]   他还是不回答。   沉默自二人之间蔓延开来,却意外的并不尴尬。格雷诺耶表现出的急切和探究免不了勾起了安琪的好奇,她将他打量一番:脏兮兮的褂子和裤子,还有凌乱黏腻的头发,都显示出年轻人的身份卑微。他的身上还有股皮革的味道,是制革厂的工人?   那么,一个工人来到属于艺术家和贵族名流的艺术大街,做什么呢。   安琪想了想,试探性地递出怀里的纸袋:[您是想要吃的——]   后面的话,在格雷诺耶抓住安琪纤细的手腕时,戛然而止。   她发出了类似于呜咽的声音,特别是当格雷诺耶将鼻子贴到安琪的小臂上时,她惊慌地眨了眨眼,想要收回手,却为时已晚。   格雷诺耶的反应宛若找到水源的沙漠旅者。   他贪婪地嗅着安琪的味道,由汗水和泥土沾湿的鼻尖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污浊的痕迹。疯狂的姿态使得安琪觉得比起人,他更像是一只狼犬或者鲨鱼。寻觅到猎物的味道便再也不肯放手,格雷诺耶的鼻尖顺着安琪的小臂一寸一寸的下挪,直到触及到她的手腕。   拙劣的、人工的香水味道猛然填满了他的肺部。   不,不对,不对!   早在第一时间寻觅到安琪时,格雷诺耶就闻到了这个味道。“爱神与赛琪”,那些从香水铺子离开的人都是这么称呼它。尾随在她的身后时,她本身的香味足以让格雷诺耶忽略“爱神与赛琪”,但是现在,这味道扑面而来,立刻将格雷诺耶从沉醉中唤回现实。   “这不好,小姐!”   他抬起头来,果断地说道。   轮到安琪不知所措了。   她看着他单纯又着急的目光,动了动嘴:[您说什么?]   “爱神与赛琪,你用在身上的香水。”他激动地开口,温润清朗的声线和满身泥泞全然不符,“这香水不好,小姐!太多的迷迭香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而且……”   而且掺杂在她的气味中是如此的刺鼻难忍。假设格雷诺耶懂得绘画,或者雕塑的话,他会说这香水就如同泼在古画上的墨水,或者刺入雕塑的钉子一样,破坏了完美无瑕的画面与整体,着实让人难以忍受。   但格雷诺耶不懂高雅的艺术,他无法诉说出这款香水是多么的不适合安琪,只能紧紧地抓着安琪的手腕,反复的重复着“不好”。   要换做其他姑娘,或许就被他的唐突彻底吓跑了。而安琪则是在他的激动中寻觅到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讯息。   她慢慢地说:[你不要着急。]   说着,她全然不顾肮脏,反握住格雷诺耶的手。   安琪向前迈了几步,香味迅速地笼罩住了格雷诺耶。   [您究竟是谁,先生?]   格雷诺耶哽住般半晌无言,而后回答:“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   [格雷诺耶先生,我叫安琪。]她礼貌地笑了笑,[您专程过来,是为了提醒我不要购买“爱神与赛琪”的吗?]   他没说话,只是顾自地嗅着安琪的味道,恨不得把这气味彻底据为己有。   [先生!]   安琪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手。   格雷诺耶恍然回神。   “如果你喜欢‘爱神与赛琪’,”他认真地说,“我可以帮你改进它,小姐!”   安琪歪了歪头。   “佩利西埃先生的地下室有一个香味的宝库,他每次调制‘爱神与赛琪’时总是在几个步骤上重复着同样的错误。我——”   [等等,先生。]   她的表情慢慢地严峻起来。   [您是工人,是吗?皮革工人?莫特勒利大街的那一家?]   格雷诺耶先是没能理解安琪这一连串唇语的意思,安琪不得不再三重复着“莫特勒利”和“工人”两个单词,直到他理解了她之后,像是受惊般瑟缩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他犹豫了。生怕道出肯定的答案之后,她会像街道上那些漂亮的小姐,在听到流浪犬的吠声那样,尖叫出声然后大喊一句“滚开”。   “是,是的。”他喃喃低语。   但她没有叫他滚。   安琪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她从路边找了个报童,给了他几枚零钱让他代为跑腿,请还在香水铺子等待的索蕾莉先行回去,然后她牵着格雷诺耶的手,还不忘记抱紧手中的纸袋,头也不回,朝着香水铺子相反的方向直奔而去。   她知道莫特勒利的制革匠在哪儿。   衣着昂贵又精致的年轻姑娘,牵着一名褴褛狼狈的年轻人在道路上奔跑。这样的搭配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甚至有人认出了红发少女的身份——那不正是巴黎歌剧院最著名的舞蹈演员安琪吗?!   只是安琪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从来没在意过。   河畔近在眼前,莫特勒利和艺术大街的景象截然不同,她宝蓝色的裙角上溅满了泥点,漂亮的手工鞋也不适合在泥泞道路上行走,但安琪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显然认路,握着格雷诺耶的手,径直走到了皮革铺子的主人,格里马面前。   “格雷诺耶!这是怎么回事?”   早在安琪走进铺子之前,制革匠就看到了她——在一片又脏又乱的环境中,身着绸缎的红发姑娘实在是太亮眼了。   此时已然天黑,街上亮起了灯光。安琪停在了制革匠的面前,一路飞奔,她苍白的脸颊涨的通红,急促地喘息着。   制革匠的目光在她起伏的胸脯和锁骨处淡淡的雀斑转了一圈,而后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烂透了的牙齿。   “您牵着我的伙计干什么,小姐?”   安琪这才松开了格雷诺耶。   与通红的脸颊完全相反的是她清明冷静的绿眸,安琪知道制革匠不太可能会手语,便用唇语很慢很慢地表达:[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   她指了指格雷诺耶。   制革匠换上了一副看疯子的表情。   不论如何,制革匠也不会明白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身上有什么特质,能让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姑娘看上眼,他长得并不英俊,又脏又臭还瘦得要命。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安琪的问题。   “十五法郎,小姐。”他吐出一口唾沫,说道。   安琪拧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因为这熏天的臭气还是他粗鲁的动作。   但最终她从手包里拿出了钱,朝着他递过去。   [三十法郎。]   她用唇语说道。   [我买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Scorpion:D 全网第一叶孤城迷妹 金金金 忽明忽暗的传说的霸王票,金金金的营养液,爱你们,挨个抱起来举高高~   三十法郎买一个小可爱,多值呀[手动滑稽] 第44章 糖果归你44   安琪带格雷诺耶回了自己的家。   为了避开繁华的街区和喧闹的人群,她的住宅距离巴黎歌剧院有些距离。在这个时代, 没几个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独自在外居住, 但安琪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 她近凭借演出得来的积蓄, 在安静的地带买了一套房子。   而格雷诺耶, 则是第一个踏入她家的男人。   事发突然,不仅是格雷诺耶,安琪也毫无准备。她牵着他走入房间, 放下已经放凉又逐渐融化了棉花糖, 转过头, 看向脏兮兮的年轻人。   [您得洗澡。]她说。   但安琪这儿没有可以让格雷诺耶换洗的衣物, 她只能先将格雷诺耶带到浴室, 然后出门走下楼梯,敲响了公寓管理人的房门, 连比带写,向他借了一身旧衣服。   回到家里时格雷诺耶还在原地。   他茫然无措地站在浴缸里, 手中还拿着安琪递给他的毛巾和肥皂, 在触及到安琪询问的目光时他缩了缩。   随即安琪意识到,按照他的生活环境, 格雷诺耶很有可能都不知道如何使用浴缸。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用唇语慢慢地开口:[衣服脱给我。]   天气不算热, 远还没到夏季。安琪的房子毗邻河岸,每到深夜时她还会冷得发抖呢,而格雷诺耶只穿着一层单薄的衬衣, 上面遍布黑黄的污渍,完全看不出原色是什么。   他把衬衣脱下来,还有裤子,然后乖巧地递给安琪。   格雷诺耶年纪不算大,瘦骨嶙峋,皮肤之下的骨节统统可见。他赤|裸地站在安琪面前,没有任何羞耻或者畏惧的表现。   [坐在浴缸里。]安琪吩咐道。   但格雷诺耶没懂,直到安琪拍了拍浴缸的边沿,他才懵懵懂懂地坐进了鱼塘之中。   她蹲下|身,拧开了水龙头。   安琪亲自试了试水温,然后接过格雷诺耶还徒手抓着的肥皂和毛巾。她把毛巾搭在一侧,干脆替他擦洗着身体:[您多大了,先生?]   格雷诺耶没有回答。   他怯懦地抬起眼,给了安琪一个困惑的眼神。这足够传达有用的讯息了:他也不知道。安琪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手中的清理工作。   制革匠可不会关心工人的卫生问题。安琪从二十一世纪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发现人体之中可以藏匿如此多的污垢。她耐心地为格雷诺耶清理肌肤,从头发到脖颈,手臂到肩膀,到胸膛到腰际,直到再往下——   [您自己来,]安琪为难地开口,[可以吗?]   她第二次将毛巾与肥皂递给格雷诺耶,安琪不确定他是否听懂了。   好在格雷诺耶领会了她需要自己做些什么。   没有问她为何买下他,也没有问接下来打算怎样。格雷诺耶只是听从安琪的话,清洗自己的下|体,然后是双腿,就和她做的一样。   安宁的沉默在浴室之中蔓延开来。   浴缸中的水换了一遍又一遍,格雷诺耶无声地做完剩下的全部,那么一瞬间安琪甚至觉得他们之间不需要用唇语沟通,他会理解的,通过他另外一套感官。   直到格雷诺耶彻底洗干净。   安琪满意地看着焕然一新的格雷诺耶。他身上裹着毯子,踩着不太合适的鞋,站在她的面前,让安琪忍不住想到刚刚捡回家的流浪狗。   在上一个世界,安琪也碰到过会舔舐她手掌心的小狗,但那时的她毕竟客居在汉尼拔·莱克特的家中,安琪从未提及过领养什么小动物的事情。   但在几百年前的法国,在巴黎,她倒是捡了个大活人回来。   并且,还是她名单上的人。   [低下头。]   她说,而后踮起脚尖,把毛巾搭到格雷诺耶的头上,为他擦拭洗干净的卷发。   尽管格雷诺耶的个子不算太高,可对于身材娇小的安琪来说,她还是不得不靠近半步,才能够得到他的头发。   柔美明晰的味道再次包裹住了格雷诺耶。   肥皂与水洗去了她手腕处的“爱神与赛琪”,劣质的气味伴随着污水滚到了下水道之中,她本身的味道得到解放。伴随着她的靠近,格雷诺耶嗅得比之前更为清楚。   千层酥的味道,还有棉花糖融化后软糯的气味。这是她从食物上沾染的,表层的甜味和她本身的甜味截然不同,在格雷诺耶的认知里,还没有什么气味与之相似。   那是很么味道呢,沁润进血液里,刻印在肌肤上,像是甜点,仔细品味又不太像的气味。   还不够,还不够。   距离很近,可是她发间睡莲的味道,肌肤上皂粉的味道掩盖住了。格雷诺耶迫切地低下头,随着她的动作,将头颅埋进她的颈窝里,细细地嗅着。   就像是淋上焦糖的乳酪,也像是刚刚热好的牛奶。   而这也不能完全定义她的味道,因为还有其他的香味。   格雷诺耶本能地伸出手,揽住安琪的腰肢。他的手抚向她的后背,甚至有些粗鲁的动作使得安琪蓦然屏住呼吸,受到惊吓般喊出了声。   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她的声音很快就不见了。   血液的味道,在她的皮肉之下缓缓流动着;汗水的味道,卷着那不知如何归属的甜味慢慢渗出来。昂贵的绸布气味丝滑,挡住了格雷诺耶的嗅觉,于是他拆开了她的衣裙,甜美的气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入格雷诺耶的肺部。   美好的气味几乎使得格雷诺耶忘却了一切,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占有这个气味!他俯下|身,蹲下来,顺着她的锁骨一路闻下去,腹部,腰肢,然后……   安琪一把推开了他。   包裹着他的气味陡然远离,格雷诺耶恍然回神。他抬起头,迎上安琪碧绿色的瞳孔。   她一张苍白的面孔涨得通红,格雷诺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推开她。在他解开安琪的衣裙时她没有阻拦,在他的鼻尖触及到她的皮肤时她也没有抵抗,娇小的身躯因他的接触而微微颤抖着,但格雷诺耶不在意,他不在意安琪究竟有什么反应,他甚至不在意她到底相貌如何。   在格雷诺耶眼里,安琪精致的面容和艳丽的红发都毫无意义,唯独她的气味是那么的美妙。她的拒绝让他心生畏惧,但安琪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捧起了格雷诺耶的脸颊。   清洗的干净的格雷诺耶,是个很清秀的年轻人。他懵懂单纯的眼睛里不含半分杂质——哪怕是他褪下了安琪的衣物,哪怕是她和他一样衣不遮体,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也是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令人畏惧的特质。   [您究竟在找什么,先生?]   安琪动了动嘴唇,无声地问道。   格雷诺耶犹豫很久,才像是害怕似的回答:“气味。”   她好像没太明白格雷诺耶的意思,安琪抬起了手臂,朝着自己的肌肤了轻轻嗅了嗅,却什么也闻不到。安琪认真地想了想:[我的气味?]   “是、是的。”   [很好闻吗?]   格雷诺耶点了点头。   安琪的脸颊变得更红了。   她不好意思地躲开格雷诺耶直白的目光,鼻尖的雀斑都变得不再那么明显:[谢谢。]   他眨了眨眼。   理应把他的头发擦干净的,可是格雷诺耶的突然袭击,搞得安琪都不敢再靠近他。她只是窘迫地将衣物重新拉回原来的位置上,指了指他的脑袋,她没注意到自己的称呼从“您”变成了“你”;[你得擦干净,还有……]   傍晚的记忆浮上心头。   [爱神与赛琪。]安琪说,[你说你可以改进它。]   她接连重复了三遍“改进”,格雷诺耶才明白了安琪的意思。   “那个,不好。”格雷诺耶执着地开口,“但我可以改进它,只要能在佩利西埃先生的地下室里。”   安琪猜测他说的地下室,应该是佩利西埃先生储存香水原料的地方。   [我可以将你推荐给佩利西埃先生。]安琪斟酌一番,牵起格雷诺耶的手,认真地说,[原本觉得你可以在歌剧院里当个布景工,但你对气味很敏锐,不应该埋没了。你愿意去香水铺子当学徒,去学习制造香味吗?就算佩利西埃先生不收你也没关系,巴黎的香水铺子多如牛毛,总有愿意收你为徒的设计师。]   这些话又长又绕,安琪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慢慢地与格雷诺耶解释。声音阻碍了她的表达能力,但又好像没有耽误格雷诺耶的理解。   他“看”完安琪的解释,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制造香味,那我可以制造出你的味道吗?”   [或许可以。]安琪又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给出了回答。   她不知道格雷诺耶听懂了多少,或者又没听懂多少,但既然他同意了,安琪也不再纠结。   [我明天带你去,你要是不乐意,随意可以回来。]   安琪满意地下定结论:[去睡吧!我把房间给你整理好了。]   说着她转过身,拎着裙角步入自己的卧房。格雷诺耶呆呆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安琪都走到了床边、开始宽衣解带之后,一个转身才发现,他竟然跟了进来。   [不可以!]   她试图把格雷诺耶推出去,可他动也不动,仿佛不明白也不愿意离开安琪。   最终一来一往,妥协地还是安琪。   反正他也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对吧?安琪在心底想道,格雷诺耶在意的只有她的气味,那么用世俗道德来约束他,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那好吧。]她无可奈何地说,[你跟我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总裁邪魅一笑向你的地雷,么么哒!   对了,推个文,女主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可爱的综英美同人,男主是队长,嗨呀大家快去看啊!传送门在此   文名是《[综英美]这位海妖请你出去》,app的妹子可以去搜一下! 第45章 糖果归你45   “安琪花了三十法郎买回了一名制革匠的工人?”   “我听杜邦男爵说,大半个巴黎的人都看着她牵着那个工人的手回了家。”   “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又是一天的演出结束后, 演员休息室内, 走下台来的舞蹈演员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 禁不住开始讨论起来。   毫不意外的, 在演出结束后, 安琪人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早就对此习以为常。索蕾莉坐在几个年轻姑娘的中央,听到她们困惑又好奇的语气, 作为唯一了解前因后果的人, 免不了会带着一种得意的情绪。   “咳嗯。”索蕾莉轻咳几声, “我想在背后议论别人是非,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不开口还好, 一开口,几名八卦的姑娘立刻飞奔到索蕾莉面前。   “我们只是好奇而已!”打头的女孩儿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琪又不爱和人交流,她怎么可能做出这么, 这么——”   “——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呢!”   索蕾莉觉得, 安琪并不是不喜欢和人交流,只是无法开口说话, 让她丧失了很多与人交流的机会。   毕竟不是人人都会手语, 且有耐心等待她用无声的唇语来解释内心想法的。   特别是相处下来, 索蕾莉发现安琪性格温柔,有耐心还有非常随和。要是能够坦然说话,她肯定是歌剧院里最受欢迎的演员。   “那个工人啊。”   思及此处, 索蕾莉再次联想到那日安琪化妆室里的神秘歌声,疑惑在她的心底转了个圈,然后她收敛思绪。   老实说,几个姑娘殷切期盼的表情,很好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索蕾莉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其实他是个制香天才!”   “什么?!不会吧?”   一句话落地,换来了好几声惊呼。几个姑娘顿时更来了精神:“制革匠的工人怎么会调制香水呢?”   “还是安琪亲口告诉我的呢。”   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她把那个年轻人带到佩利西埃先生的店里,他只说了几句话就把巴黎最著名的调香师震住了!据说他还当场改进了‘爱神与赛琪’。一开始还觉得安琪是被骗了的佩利西埃先生,立刻央求她把年轻人留下来。”索蕾莉绘声绘色地说,仿佛她亲眼见到那个场面了一样,“据说从下周开始,崭新的‘爱神与赛琪’就会上市,安琪还说要是有机会,可以提前让歌剧院的姑娘们试香。”   “哇……”   千说万说,也远不及给出切实的好处更令人期待。谁也想不到平时神秘又沉默的安琪,不仅跳舞跳得好,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碰到其他领域的天才。   “那这三十法郎可是值了。”年轻的舞蹈演员感慨道,“那名年轻人长得怎么样,英俊吗?怪不得安琪不喜欢和名流贵族打交道呢,或许她就是在等命中注定地这位天才。”   “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很遗憾地是索蕾莉最近演出排得很紧,她还没时间去佩利西埃先生的店中一探究竟。或许待会可以找安琪聊聊,看是否可以约个时间,一同前去。   当然前提是,她得找得到安琪才行。   从舞台走下来后,沉默的演员就如同消失一般不见。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   此时此刻的安琪,全然不知自身已然成为同伴中议论的焦点。   她离开舞台后,一路顺着楼梯向下,经过演员休息室却没有进去。演出结束的后台挤满了人,有打算到演员化妆室的达官贵人,有到处乱窜的小演员们,还有布景工和其他后台工人拎着器具来来回回行走。   挤在人群中,连安琪的一头艳丽红发也不再那么的显眼。   谁也没在意剧院的哑女打算到哪儿去。   安琪绕过人群,从底层绕到另外一端的楼梯,继续向下,越是远离舞台,周遭的人越少,直到她抵达此时不会有人到来的剧院深处。   冗长的走廊昏暗寂静,唯独她哒哒的脚步声在四周回荡盘旋,安琪并不害怕,她停在空旷的走廊中,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喧嚣吵闹统统离她而去,仿佛灯光也是。这里没有灯,安琪摸索着,蹒跚着,最终在墙壁上摸到了一面镜子。   她敲了敲镜子,“咚咚”两声。然后等待片刻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琪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她又伸手捶了捶墙壁,制造出更大的声响,却依然徒劳。   走廊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在无望的等待之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紧张地瞥了一眼走廊尽头,那儿是唯一的光源,在确认没有人后,她张开了嘴。   自从来到巴黎歌剧院,就沦为哑巴的芭蕾舞演员,竟然唱出了歌声。   安琪眉头微蹙,碧绿的双眼之下尽是悲伤,哀恸婉转的曲调在无人的走廊中逐渐升腾扩散,她的手始终放在镜子上,仿佛期待着什么。   假设有评论家在场,大概会震惊地当场跳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哑女唱起了歌,更是因为如此动人美妙,几乎是发自灵魂的天籁,竟然在歌剧院中,埋没了这么多年。   无人得知,无人聆听,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和安琪的歌声相比,今夜在台上大放异彩的卡洛塔,不过是个能够发声的普通机器而已!   伴随着歌曲走近尾声,安琪的表情越发难过,精致的面孔中写满了难以言说的痛楚。一曲完毕之后,她好像彻底失去了力气,扶着镜子慢慢地向地面滑落。   直到一声幽幽地叹息传来。   像是在墙内,又像是无处不在。而后是缓慢的脚步声。安琪在听到声响之后陡然抬起了头。   她死死地盯着镜子,喉咙深处发出含混不清地几句呜咽,最终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安琪朝着镜子无声地张了张嘴:[埃里克!是你吗?]   “你在呼唤我,我的天使。”   那声叹息回答了,声音竟然是从镜子的另一端传来。听起来沉静动听,却带着挥散不去的隐隐怒火。   “而你又为何呼唤我?”   [我担心你!]   安琪跪在镜子面前,绝望地表达。   [你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徒留我在化妆室内等待,整整三个早晨。你怎么忍心将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那道声音怪笑几声。   “剧院里人人都在谈论你和你花三十法郎买下的工人。”神秘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又刻薄,“剧院最为天才的芭蕾舞演员,与他陷入了爱河!”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在哪里!]安琪急切地回应,[在你从孤儿院中捡回我的时候,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了你。我必须去做,我没有选择!埃里克,难道我的誓言还不足以道明一切吗,难道只有将我的心从皮肉中挖出来,亲手捧给你,才能换来你的信任吗?]   她一番手语,换来的却是镜子另一端的沉默。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一切恢复了静寂,仿佛刚刚的声音都不过是安琪的错觉一样。   但她知道他还在。   他就在墙壁的另外一面,就在镜子的面前,与她不过是薄薄三寸的距离。他一定在看着她,在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灵魂。   “你说你必须去做,”神秘的声音终于开口了,他恢复了平静,“那名工人,是你名单上的敌人。”   [是的、是的!]安琪用尽全身力气点头,[我在第二天就想告诉你,可是你没有出现,你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而我……竟然在听取几个傻姑娘的流言后,就怀疑你,动摇天使对我的爱。”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听到这番话后,安琪的表情平静下来。她深拧的眉心慢慢抚平。   [埃里克,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自责。]   安琪用手语表达道。   [我知道一切都因为你爱我。]   接下来的事情,即便是让巴黎歌剧院资历最老的工人看到,怕是也要深深地吓一跳。   在昏暗光线的折射下,安琪面前的镜子缓缓地流动起来,诡异的齿轮转动声自墙壁内侧响起,而后镜子不见了——原本倒映着少女身影的镜面,陡然变得黝黑空洞,而下一刻,在这黑洞之中,伸出了一只白手套。   那是道高大瘦削的影子,黑色的礼服,黑色的斗篷,以及遮住面孔的冰冷面具。他就像是穿越了镜子,从世界的另外一段踏进现实的世界。   “跟我来,安琪。”   他说。   安琪毫不犹豫,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她的手落在男人的手中,站了起来。他一把横抱起娇小的安琪,向后一退,便消失在了镜子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尽管我满脑子都是小说里魅影的外貌描写,但我想了一下,还是写了音乐剧版……   感谢Scorpion:D 金金金的地雷,金金金的营养液,爱你们哦! 第46章 糖果归你46   “你正在害怕。”   红龙赤|裸着上身,背对着安琪开口, 攀附在他后背上的邪恶巨龙张开翅膀。他说着转过身, 健硕有力的身躯陡然覆盖上深灰色西装,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咄咄逼人地走向前, 美国总统的身影笼罩住安琪娇小的身躯。   “你究竟是在防范谁, 安琪?”   他一甩手,一把格洛克18落地,手|枪与地面撞击发出清脆响声。他的手抚向安琪的脸颊, 宽大温暖的掌心托着她的下颚, 温柔地引导她抬起头, 汉尼拔·莱克特暗金色的瞳孔里充斥着虚无:“你又如何能确定, 当名单上的人都如愿死亡后, 你就会获得真正的安宁?”   灯光骤然亮起。   安琪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个陌生的舞台上,强烈的光芒猛然照射过来她几乎睁不开眼睛。面前的汉尼拔·莱克特陡然消失不见, 坐在了观众席之下。   看台之中少了两个人。   “不……”   她试图从舞台中逃离,可没走几部就被拽了回来, 安琪扭过头, 不知道何时手脚上出现了沉重的镣铐,镣铐的另外一端死死铐在舞台的边沿, 她根本无法离开。   能否安宁?   安琪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 自己不想再跳了, 不能再跳了!   “——不!”   撕心裂肺地尖叫在空荡荡的室内回荡,安琪挣扎着清醒过来,她还未看清周遭的情况, 一个黑色的影子鬼魅般挪到了她的身边。白手套落在安琪的额头上,好听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嘘,我的天使,你已回到了现实。”   安琪陡然回过了神。   巴黎歌剧院一天要接待不知道多少游客,工作人员更是从不间断。然而即便是再老的工人,也绝不会料到在剧院舞台的活板门下,还藏有一个巨大的世界。   而小演员之间说的神秘可怖的“剧院幽灵”,就在安琪的面前。   很可惜他不是幽灵也不是鬼怪,不过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安琪在目光在触及到他由白色面具覆盖的面孔时,碧绿色的双眼立刻蒙上一层氤氲水汽。   她呜咽一声,却没有任何话语,安琪泪眼婆娑地投入男人的怀抱。   “没人能够伤害你。”他揽着她,低声开口,“没人能够从我这里夺走你。”   安琪抬头,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埃里克。]   精致的面孔中浮现几分担忧的神色,安琪握住他停留在她脸侧的手,继而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埃里克一声叹息。   “我竟然怀疑你。”   他的语气里沾染着隐隐懊恼,身着黑衣的魅影仔细端详着怀中的少女:“怀疑我的天使会对我不忠。”   [那是因为你太爱我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地绯红,陷入热恋的年轻姑娘总是会因为简单的事情而欢欣雀跃,安琪也不例外。她依偎在埃里克的胸口,抓紧他的衣襟:[不要再生气了,埃里克。]   “我会尊重你的夙愿。”他回应,“就像你尊重你对我的誓言一样。”   安琪抿起温顺的笑容。   摇曳的烛光散发着昏黄暖光,为她的红发镀上一层缥缈的色彩。暖色调中和了她苍白的肤色,安琪看起来那么的柔和。   他的手顺着她的脸蛋缓缓下挪,停留在安琪的颈侧,埋入她的发间。   “你选择不再开口。”埃里克说,“可怜的女孩儿,截断了与世界的联系,任由孤单笼罩了你。”   [这是给你回报,]安琪用手语回应道,[如果不是你,我或许会被加拉尔夫人卖去当纺织女工。在纺线锤前耗尽所有的生命,毫无意义地诞生,毫无意义地归去,更遑论噩梦与夙愿。]   剧院里流传的身世故事当然是假的。   没有什么仁慈的修女,也没有什么发现她音乐天赋的好心人。有的只是让小演员们惧怕,让剧院工人谈之色变的“幽灵”。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来救我的那天,埃里克。]   安琪的双眸闪了闪。   [那天傍晚我坐在孤儿院的后院里,望着铁门之外的天空。天快黑了,加拉尔夫人很快就会喊我们回去睡觉。然后你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我,但我却注意到了你。]   她精致的面容上仍然荡漾着怀念的笑意,碧绿色的眼珠中饱含惊叹与天真的神色。   [孤儿院里的大孩子常常会说,夜晚降临的时候,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内,死去之人的幽魂会一个又一个的自地狱中走出,走上巴黎的街头。其他孩子都害怕极了,我却免不了在想:死去的幽魂会是什么样的呢,会有着腐朽的躯体和干枯的头颅吗?所以我注意到了你,路过孤儿院的一道黑影。]   “当时的你喊住了我。”埃里克低声说。   [我问你是不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幽魂。]安琪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仿佛被儿时的自己逗乐了,[你穿着一身黑色的衣物,还披着黑色的斗篷,怎么能怪我认错呢?第二天吉里太太领走了我,说我有音乐天赋。我知道这一定与你有关,与‘幽灵’有关……然后我抵达歌剧院的第二天,你果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着安琪伸出了手。   她纤细的手指落在他白色的面具上,冰冷的触感隔绝了安琪接触他的机会。但她不在意,这么久以来,她从未对埃里克提及面具与他真面目的事情。   因为那不重要。   面对着埃里克,凝视着他面具之下的双眼,她看到的是他的灵魂。   [我答应了你,在真正的登台之前,只为你开口,只为你歌唱。]   她用手语慢慢地表达。   [这是我的选择,埃里克。我不怕孤独,不怕冷落,唯独只怕你会因妄自菲薄而离我而去。在我的眼中没人能比得上你,请不要轻信旁人的传言,你也知道他们的话语是多么的可笑。]   幽灵叹息一声。   “那名工人是你噩梦中的人。”   [是的。]   “找上门来的教授也是。”   安琪的手一顿。   她未曾隐瞒过埃里克,甚至是……   [上次你可曾受伤?]安琪陡然紧张起来,她捧着埃里克的脸颊,忧心忡忡地用唇语说道,[你不该出现的,埃里克。我能应付好他们。]   “没人能伤害我的天使。”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挥散不去的决然。   “你不该如此莽撞,安琪。”显然埃里克并不喜欢安琪那么做,“纵然是波西米亚大使的性命,与你的安全相比也毫无价值。”   埃里克宛若情话般的警告反倒使得安琪羞赧地笑了笑。   剧院里的传闻虽然玄之又玄,却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在人来人往的后台中,就算安琪的行动再怎么小心缜密,也免不了被人撞见。   她的确撞见了波西米亚大使遇刺,而且尖叫出声。那是安琪故意的,因为她知道指使刺客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而小演员们说是魅影救了差点被灭口的她,也是真的。   [我必须这么做。]   她坚定地表示。   [你将我从泥潭中拯救了出来,埃里克。那么我愿意为了我的夙愿,去牺牲一切。]   魅影没有开口。   安琪知道他的想法,十几年间无声的沉默足以她学会去感知他的内心。埃里克不想放手,不情愿她亲自冒险,更不情愿她与那名出身卑微、号称制香天才的格雷诺耶接触。   于是她略略收敛起弯着的嘴角,真诚地看着他。   [为我演奏吧,埃里克。]   她白皙的手指自他的面具挪开,郑重其事地牵起幽灵的手。   没人知道巴黎歌剧院的地下藏着一个偌大的宫殿。更不会有人知道,十几年来,他们口中的剧院幽灵,时常会牵起一名红发的女孩儿,拾级而下,抵达最深处的居所。   一开始安琪还会害怕,年幼的她会畏惧与高高的台机和幽深的湖泊。而每当自己感到害怕时,埃里克总会为她歌唱,他完美的嗓音会驱散她的恐惧与不安。   带她离开孤儿院的并不是游荡在巴黎街头的幽魂,而是天使,音乐的天使。   [唯独你的旋律能够使得我忘却噩梦与仇恨。]   她跟随着埃里克自空旷的房间站起来,他带领着她朝着钢琴走过去,一步一步,神圣又坚定。   十几年来,谁也不知道在巴黎最接近地狱的地方,时常会传出几乎能救赎一切的天籁。   几乎能够救赎一切。   伴随着他的演奏,安琪依偎在椅子边,枕在他的腿上,缓缓地阖上了眼。   她多么想沉浸其中,就此放弃,真正地将名单与梦境抛在脑后,使得时间停留在这一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昨天没写出来更新,实在是不好意思哦姑娘们[挠头]   感谢野生的晶晶 鹿嫤遐的霸王票。   .   上一卷十一万字搞定木下写的我好累,所以这卷内容会简单一些的。这个世界的重点其实不在于安琪怎么动手,而在于安琪是否动手,包括教授也是哦w   当然我对教授线的剧情也是非常满意的哈哈哈 第47章 糖果归你47   安琪将炖好的牛肉端了上来,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正坐在餐桌边沿, 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任何一个富有教养的男性, 在看到女孩儿如此忙碌时, 都理应站起来伸手帮忙的。但格雷诺耶并不懂得这些, 他从未受过教育, 在这之前也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恩惠。   所以格雷诺耶不知道帮助安琪,更不知道按照她的身份和资产,应该请上一个优秀的厨娘和体贴的女仆, 为她忙前忙后安排一切。   在他眼里, 只要是安琪所做的事情, 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姐。”   格雷诺耶开口。安琪把一部分炖牛肉分给他, 同时报以询问的目光:[怎么了?]   “他们说你是整个巴黎最为优秀的舞蹈演员。”   道出这话时格雷诺耶歪了歪头, 语气怯懦,但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他们”, 怕指的是佩利西埃先生店里的员工。   安琪牵着格雷诺耶的手,亲自向佩利西埃先生推荐他时。一向和蔼可亲的香水店主人其实是有点不高兴——在华盛顿与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和汉尼拔·莱克特周旋时, 安琪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别人的情绪变化。   但当格雷诺耶指出“爱神与赛琪”的缺陷之后, 他的态度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眼下佩利西埃先生已然把格雷诺耶当成珍贵的宝贝,他退休后的继承者。店员的态度自然也全然不同, 他们肯定告诉了格雷诺耶很多事情, 特别是安琪未曾告诉他的。   [在舞台上, 我需要进步。]   她平静地说。   [你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格雷诺耶点了点头。他拿起叉子,姿势很怪。安琪坐在他身边的位置,手把手纠正他把握餐具的姿势。   随着安琪前倾身体, 柔美甘甜的气息立刻包裹住了格雷诺耶。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淡淡的芳香填满格雷诺耶的肺部。他甚至舍不得去吐出呼吸,生怕这一抹气味随着呼与吸的动作而离开。   在香水铺子里,保存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只要格雷诺耶想知道,佩利西埃先生会很高兴的向他解答。但那些香味都非常无趣,毫无价值,装在瓶瓶罐罐里的液体,再昂贵再罕见的气味,也比不上安琪的半分。   这会是独一无二的气味吗?   “小姐,”于是格雷诺耶问道,“歌剧院的芭蕾舞演员,和你有着一样的味道吗?”   安琪笑出声来。   她的声线清脆空灵,假设任何懂得音乐的人听到,都会说安琪的嗓音格外适合唱歌。但格雷诺耶不懂,在他的世界之内除却气味,任何客观存在都不具有意义。   [或许有吧。]她收回手,亲切地表达,[待到佩利西埃先生给你放假的时候,你可以来歌剧院观看我的表演。也可以到后台来找我,我带你去感受一下其他演员的气味。]   说完她的脸红了红:[当然,你可不能像那天一样乱嗅其他姑娘,会吓坏她们的。]   “像你的女伴那样的女孩儿吗?”   [你说索蕾莉,是的。她也是一名舞蹈演员。]   但她的气味平庸又无聊,每天从安琪小姐的家中离开,在抵达圣安德烈艺术大街之前,格雷诺耶能够从街道上嗅到无数类似的香味——马车中,路边上,但凡穿着精致、有点姿色的姑娘,身上总是会有流行的香水和香波的气息。格雷诺耶一点也不喜欢。   或许其他舞蹈演员并不是这样的。   格雷诺耶怔怔地思索着其他的可能性,他笨拙地将盘中牛肉送到嘴边,一个不小心戳到了嘴角的肌肤上,牛肉掉了下来,滚落在地。   他这才回神,茫然地低下头,仿佛还不明白手中的食物去了哪儿。   安琪苦笑不得地看着他无措的神情,只好放下刚刚拿起的刀叉。   她抽出手帕,从餐桌前站了起来。   “对不起,小姐。”   格雷诺耶开口,安琪摇了摇头。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为他擦去嘴角的污渍。   [小心一点。]她叮嘱道。   他的面孔近在咫尺。   实际上格雷诺耶长得相当清秀。在制革匠手下干活,他的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瘦削又喜欢弓着腰,这使得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的面容,以及清澈天真的眼睛。   与他相比,上一世安琪·莱克特剔透的灰眸都显得格外矫揉造作。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后者根本不明白安琪的意图。格雷诺耶只是在看着她,看着她收起洁白的手帕,而后纤细的手指挪到了他的眼侧,在他的眼角徘徊。   安琪的手上淡淡的甲油味道。但格雷诺耶不在意,他依然能嗅到她肌肤之中的甜美。   格雷诺耶慢慢地阖上眼睛,他侧过头,将鼻尖埋入她的掌心,贪婪地汲取着安琪的味道。她没阻拦他,任由他像是一颗干渴的野草,拼命的吮吸着天空恩赐的雨露。   还不够,这还不够。   晚餐佳肴、进退礼节,在安琪的气味面前统统变得毫无意义。格雷诺耶顺着她的掌心,一路向上嗅去,手腕,前臂,肘关节,而后是上臂,肩膀,直至颈侧。   他握住她的腰肢,很难想象单薄瘦弱的格雷诺耶从哪儿来的如此惊人的力量。安琪呜咽出声,她轻轻地推了推格雷诺耶,却没有奏效。   好在她也不是完全抗拒他的接近。   停留在她颈窝的格雷诺耶,细细品尝着她的气味,肌肤相贴,几近亲吻。很快安琪不满的声音便增添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意味。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一张苍白的小脸镀上绯红。格雷诺耶忘我地嗅着,他能闻得到她身体的变化,暧昧的气味升腾盘旋,热度蒸腾,最细微的变化也逃不掉他的感官。   直到安琪捧起了他的脸颊。   在脱离开她的肌肤时,格雷诺耶心底浮现些许不满的情绪。但触及到安琪碧绿的眼眸时,被强行扯回现实的怨气一扫而空。   安琪的气味使得他会分出几分注意力放在她本人身上。格雷诺耶不想惹怒安琪,也不想吓坏她,那会使得独一无二的气味出现不好的杂质。   [让。]   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道出了他的名字。   “安琪小姐?”   安琪吻住了他。   更多的气味扑面而来。   口脂,唾液,漱口水,食材的味道,炖的刚好的牛肉与佐餐,还有红酒之中的酒精与木香。种种气味包裹着安琪本身的味道,并非尝到的,而是闻到的。他任由安琪撬开他的贝齿,探入舌尖,在他的口腔内温柔又小心地掠夺着。   格雷诺耶全然不懂亲吻的意义,柔软的触感和陌生的悸动不属于他的认知。但感觉还不坏,他能闻到她的气味渐渐地侵染着他的肌肤。特别是当她缓缓地坐在他的腿上之后,贴得越近,她的气息越发明显。   小心翼翼地缠绵延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安琪主动地放开了格雷诺耶,她碧绿的瞳孔中蒙着一层淡淡的迷雾,安琪盯着他的眼睛,率先笑了起来。   [你能明白我在做什么吗,让?]她问道。   “我不知道,安琪小姐。”格雷诺耶如实回答道。   安琪又凑近他,亲昵地亲了亲格雷诺耶的鼻尖和眼睑。娇羞的味道在他鼻翼附近转了个圈,伴随着呼吸流入他的肺部。   [用嘴唇碰触对方,这叫吻。]   “吻。”   格雷诺耶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他在佩利西埃先生的店里听过它。店里有一种香水叫“埃及少女的吻”,带着一些格雷诺耶不曾嗅过的味道,但那与安琪的气味不一样,与她的吻也完全不一样。   [只有喜欢对方时才能这么做。]安琪认真地说,[不可以对其他人这么做,特别是其他女孩子。]   “那安琪小姐喜欢我。”   安琪揽着他腰肢的手紧了紧。   她的眼睛眨了眨,让格雷诺耶想到了装着香水的瓶子,但是没有玻璃的味道。   [是的,我喜欢你。]她慢慢地说,[你能理解喜欢的意义吗?]   说不上来。   格雷诺耶懵懂地认为自己仿佛能够理解安琪的意思,他迷恋安琪的气味,如痴如醉,几乎无法离开她的身边。但这是否是喜欢呢?   幸而安琪也不是真的在意。   [晚餐都要凉了。]   说着她恋恋不舍地离开格雷诺耶的身边,而后者比她更不情愿。味道渐渐远去,清晰的空气融入他与她的距离之间,尽管格雷诺耶的嗅觉依然能捕捉到她的气息,可不论如何,都不如亲吻时那么的强烈。   [用餐吧,让。]   还会有人,拥有和安琪一样的味道吗?   刚刚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格雷诺耶乖顺地拿起叉子,看向面前的晚餐。   他向来知道如何改正错误,这是基于他顽强的生存本能。这一次格雷诺耶满怀心事地将牛肉送进嘴中,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 第48章 糖果归你48   “芭蕾舞杀手。”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走进安琪的化妆间,甚至没来得及问候, 用平静的语气抛下了这个词组, 然后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边。   安琪低头, 明晃晃的报纸头条落入眼帘——《游荡在巴黎夜晚的恶魔, 已有三名芭蕾舞演员死于其手》。   “近来街头不太平, 你得小心一点,亲爱的安琪。”   说着他坐了下来。   莫里亚蒂教授依然是英伦风极其鲜明的一身装束,在巴黎, 他的穿着打扮可以说是有点儿格格不入。但他本身沉着的学究气息很好的弥补了这点。走在巴黎繁华靓丽的街头, 可以说任何一个识文断字的人, 都能够猜出他英国教授的身份。   自从上次见面后, 莫里亚蒂教授便离开巴黎, 前往外省的某个大学去发表演讲。直到今日,才刚刚回到巴黎。   [两起案件都发生在巴黎的另外一端。]安琪收回目光, 用手语表示道,[我想我和歌剧院的其他女孩儿们暂且是安全的。]   “这可说不定。”   教授摇了摇头。   “你符合凶手的要求, 安琪。”   安琪的表情一顿。   [您是指什么?]   “我更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抬起头, 看向莫里亚蒂。教授只是回了她一个英国人特有的,礼貌又冷淡的笑容。   即便说的不是母语,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言谈特质也带着挥散不去的教授意味:他的语速不快, 带着口音却发音清晰。善于诱导和鼓励对方表达, 而不是自己滔滔不绝。   尽管安琪在十九世纪从未接受过高等教育,可她觉得,站在讲台上的莫里亚蒂教授, 一定是一名优秀的老师。他很擅长激发旁人的思索,同时也能够轻易利用别人的思维,一个不小心,就会跳进他一步一步设置好的圈套。   [我不太懂。]   还得多亏上个世界,在二十一世纪的华盛顿,不管是洛基,还是汉尼拔,还是坐在白宫宝座的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各个都是掌控人心的高手。   安琪不如他们聪明,但她知道,不落入圈套的最好办法就是,完全不接茬。   所以她只是歪了歪头,闪着温顺光芒的碧绿眼眸,浮现出几分好奇又茫然的神色。   [您认为凶手可能会把我当做目标,为什么?]   她当然是在明知故问,安琪怎么会猜不到凶手的用意。但莫里亚蒂教授不喜欢咄咄逼人,特别是面对一名红发绿眼、鼻尖上还带着雀斑的娇小姑娘。   “两名死者拥有着明显的共同特征,”于是他主动解惑,“小有名气的芭蕾舞演员——只是其中之一。十**岁,暖色长发,警方调查下来,发现三名受害者都是性格内向的姑娘。被发现时全身赤|裸,头发统统被割去。”   倘若是歌剧院的其他姑娘,比如说最近与安琪走得很近的索蕾莉听到,怕是要一个哆嗦,惊呼着请求莫里亚蒂教授不要再讲下去了。   事实上早在他拿进报纸之前,安琪就在小演员们口中听闻了这件事。刚刚走下舞台,她们就凑到了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件事,几个胆小的姑娘甚至当场被吓哭了。   但当教授亲口转述现场的情况时,安琪只是垂下眼眸,她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又一个杀人凶手,意味着又有无辜的性命惨遭屠戮。   安琪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新闻,但她又见识了太多类似的场面,真的发生过后,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哀悼,以及……   “凶手要么在收集什么,要么在寻找什么。”   [收集头发或者寻找合适的头发吗?]   安琪问道。   教授笑了起来。   他温柔地看向她的眼眸,镜片之下的双眸不算漂亮,可平静随和的目光让人格外的心安。莫里亚蒂教授抬起手:“你的头发。”   宽大的手掌越过两个沙发之间的桌子,抚向安琪艳丽的红发。教授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为她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伴随着这个动作,教授的身躯前倾,拉近了与安琪的距离。他在她的发侧深深地吸了口气:“香波的味道也不能掩盖你本身的气味,亲爱的安琪。特别是在头发上,像是裹上一层厚厚糖粉似的。”   一本正经的数学教授说出**的话语,杀伤力可要比那些经验丰富的贵族有力的多。特别是莫里亚蒂的表情异常真诚,他的双眼盯着安琪,仿佛她是什么他刚刚发现的珍宝一般。   安琪的脸红了红。   [你认为,他在收集,或者寻找……气味?]   “三名受害者拥有的特征你都有。”教授放下手掌,他退回沙发上,语气依旧平淡,“目前他的确在巴黎的另外一段,但或许……他是在掩饰什么呢。”   在二十一世纪,这番刑侦分析根本算不了什么。但现在可是二百年前,仅凭报纸上的消息,就能推论到这个地步——安琪禁不住怀疑,倘若詹姆斯·莫里亚蒂生在现代,接触到二百年之后的科学技术,他还能可怕到什么程度?   是的,报道口中的“芭蕾杀手”,怕是故意挑选了距离巴黎歌剧院最远的位置下手。   安琪给了他机会。   她出生在这个世界,在双目触及到魅影的那一刻,便意识到自己可以做的比上一个世界更多——于是她为剧院里的魅影紧闭双唇,以沉默换取他的信任;于是她付出三十磅买下嗅觉的天才,期待用善意换取他的良知。   纯粹的灵魂不辨善恶,越是单纯天真,越是远离凡人所制定的条例与人性,越是……接近于恶的本质。   “听说你捡回家一名制香天才,半个巴黎都传的沸沸扬扬。”   教授说着,有意无意地敲了敲桌面上的报纸,这番行为,甚至无法称之为“暗示”了。   而安琪则好像全然不觉般笑了笑。   [谢谢您的警醒,教授。]她用手语表示道,娟秀面孔中带着淡淡感激的色彩,就像是根本不懂他话中所指一样,[我会小心的。]   “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一切。”   她不肯继续,教授也不追问。一名绅士怎么会对着一位年轻的姑娘穷追不舍呢,他只是挥了挥手,别有用意道:“毕竟你是向我许诺了一个国家的姑娘。”   是的。   那日安琪抛出“我可以为你颠覆一个国家”这句话后,詹姆斯·莫里亚蒂沉默片刻,竟然兴致勃勃地听了进去。   当然,安琪也不是信口雌黄。   [过段时间,波西米亚王国的国王,会亲临法兰西。之前你的人谋杀未遂的大使,不过是派来探探口风的而已。]   她慢慢地表达。   [到时候,国王莅临歌剧院观赏表演,我将会登台。]   “不要告诉我,你想暗杀他。”   安琪笑出声来。   她的声线清脆婉转,清晰又健康的声线换来教授若有所思地神情。安琪权当没有看到,她笑吟吟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是如此拙劣的手段!您正在期待我的计划,我也不能让您失望,不是吗?]   “我相信你,安琪。就像是相信你在国王面前的舞蹈一定美轮美奂一样。”   [不。]   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比起上个世界不食烟火的“安琪·莱克特”,安琪在这个世界的皮囊则接地气的多。鼻尖的淡淡雀斑让她看起来随和又温柔,相貌精致,却不超脱出令人安心的邻家姑娘范畴。她这么一眨眼,显得更为亲切俏皮。   [我不会去跳舞。]   安琪站了起来,她转了个身,停留在詹姆斯·莫里亚蒂的面前。   [我会站在舞台上,担任歌唱演员。想想看吧,全巴黎最著名的舞蹈演员,一个哑巴,竟然站在舞台上,一展歌喉。光是这份噱头就足够登上报纸的头条了。更遑论吸引国王的注意力呢?他会在巴黎逗留很久,足以给我提供机会,达成你我的约定,你觉得如何,詹姆斯?]   教授平静端庄的面孔上,总算是浮现出几分兴趣盎然的神情。   他抬起头,看向安琪。后者弯下腰,白皙的面孔近在咫尺。   “你的声带是完好的。”教授说,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喉咙处,“能够自如的发音。”   [是的。]   他的手沿着她的肌肤缓缓摩挲着,从安琪的下颚一直到锁骨的正中央。   这样的行为,在十九世纪末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但是超脱出这个时代的人,又怎会在意社会为掩饰自身的丑恶,而披上的道德外衣呢?   詹姆斯·莫里亚蒂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十分期待你的表演。安琪。”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corpion:D的地雷,么么哒~ 第49章 糖果归你49   “一派胡言!”   演员休息室内,著名歌唱家卡洛塔紧握拳头, 满脸怒容。她拎着裙角, 在房间里反复踱步, 瞪着一双眼睛, 其中尽是不可置信。   “什么歌剧院幽灵的来信, 说我会在明日的演出生病?叫一个来历不明的舞女登台唱歌,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竟然什么都没说,这剧院里的人是统统疯了不成?!”   “卡洛塔小姐——”   “——还是个哑巴!”   她尖叫道, 声音盖过了欲图劝说的演员。   瞧见卡洛塔这副模样, 还想安慰点什么的搭档, 干脆彻底闭上了嘴巴——其实他很想说, 安琪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舞女, 实际上她在外的声誉远要比卡洛塔更为响亮。   不过,当剧院幽灵写信给两位经理, 用命令的口吻说求安琪登台歌唱时,所有的人都觉得, 不是栖居在歌剧院里的魅影疯了, 就是他们的经理疯了。   卡洛塔小姐的搭档见她怒火中烧,只是为难地对着几名刚刚下台的小演员摆了摆手, 示意她们抓紧离开。   一名哑巴怎么能唱歌呢?   明日的演出对于歌剧院来说是如此的重要, 因为波西米亚的国王将会莅临于此, 观赏巴黎风味的演出。而就在此时,剧院幽灵信誓旦旦地说,来自于异国的国王是个被上帝宠幸的人, 因为他即将在明日听到来自于天使的歌喉。   他说得当然不是卡洛塔,而是安琪。   两位经理把此事告知卡洛塔时,索蕾莉刚好在场。   从演员休息室出来的小演员,又把卡洛塔小姐失态的模样绘声绘色地告诉了她,这让索蕾莉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关于安琪的传闻,还有那日她们一同出门时碰见的场景。   总是有人说,偏爱独处的安琪,在以为周围没人的时候,会轻声哼唱简短的歌谣,但谁也没在意——对于一名舞蹈演员来说,只要她手脚健全,能听得见音乐,踩得中节奏,声带是否完好、是否能开口说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但现在,有人说她拥有“天使的歌喉”,连国王都是受到上帝宠爱,才得以机会亲自聆听。   从安琪化妆间里传出的歌声的确美妙绝伦,即便隔着门板和墙壁,即便没有任何伴奏,可索蕾莉还是觉得那声音仿佛发自灵魂、来自天堂,远不是卡洛塔小姐可以比拟。   所以,她听到的真的是安琪在唱歌?   可是安琪明明拎着崭新的舞鞋和她一样在门外呀,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又是谁的?   莫不是……莫不是幽灵……?   索蕾莉打了个寒战。   她敲了敲房门,安琪的化妆间内一片寂静,却没有锁门。几名小演员先前还跟在她身后,到了这会儿齐刷刷地后退几步,摆明了不敢靠近。生怕索蕾莉一推门,撞见的不是安琪,而是黑披风的幽灵。   这儿人这么多呢。索蕾莉给自己壮胆。   她握紧袖子中的十字架,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了安琪的化妆间。   所幸的是,依然没有什么幽灵。   房间里一片明亮,索蕾莉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刚好触及到安琪茫然的目光。   坐在她面前的是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不久之前安琪花了三十法郎从制革匠手中买回来的小天才,这还是索蕾莉第一次从歌剧院里见到他。   他乖顺地缩在沙发里,身上干净简洁的衣物因动作而揉成一团。安琪站在格雷诺耶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把雕刻着东方花纹的木梳。   索蕾莉顿时有点尴尬,人家小情侣独处呢,她带着一群小演员冒冒失失地跑了过来,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好在安琪并不介意。   她放下木梳,用手语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索蕾莉略微有点惊讶:“大家传的沸沸扬扬,你却毫不知情?!剧院幽灵给两位经理写了封信,安琪!他要求你代替生病的卡洛塔小姐,于明日在波西米亚国王的面前放声歌唱!”   “歌唱。”   格雷诺耶仿佛有点困惑,他扭头看向安琪。   “安琪小姐会唱歌吗?”   安琪的表情顿时有点复杂。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索蕾莉满腹狐疑的同时,也不免注意到蜷缩在沙发中的格雷诺耶,温顺又好奇,说是安琪从街边捡回来的小狗都不为过。   在佩利西埃先生的香水铺子里,他可不是这副模样。   几乎半个巴黎的人,都听说了价值三十法郎的制香天才。作为安琪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索蕾莉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为此她还特地往香水铺子跑了几次。   在佩利西埃先生手下当学徒的格雷诺耶,衣着简朴,寡言鲜语。他和著名芭蕾舞演员的关系无疑吸引了很多贵妇小姐的注意,但面对她们的搭话,格雷诺耶往往都是报以冷淡又简短的回答,或者干脆远远躲开。   到了最后,他干脆主动担任起购置花瓣和调制精油的工作,完全不在店铺里露面了。   因此索蕾莉一直觉得他是个孤僻又高傲的人,却没料到,这个年轻的天才在看向安琪时,目光热忱且单纯,好像她是天底下唯一值得他注意的存在。   [两位经理没有找过我。]   安琪既没回答格雷诺耶的问题,也没对此事解释什么,只是用手语如此回应。   [我想,他们大概不会听从幽灵的话语。明日到访的可是国王,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那么……”   缩在索蕾莉身后的小演员,怯生生地开口。   “剧院的幽灵的确存在,是吗?而且你还认识他。”   索蕾莉心中一紧。   她突然想起来更早的事情,就是“幽灵救回一身是血的安琪”那天。换好干净衣物的安琪,面对两位经理的询问,肯定地说,救下她的就是幽灵。   她说她能感觉得到。   对安琪照顾有加的幽灵,从她化妆间里传出来的歌声——朦胧之间索蕾莉仿佛抓到了什么,她并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却也不傻。   “我有话想和安琪单独说。”   索蕾莉对身后的几名小女孩儿吩咐道。   “你们先去休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紧跟着索蕾莉的女孩明摆着不太情愿,但她们向来听从她的话,犹豫了片刻,还是磨磨蹭蹭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而后索蕾莉转头看向格雷诺耶,安琪会意地点了点头:[不必向让隐瞒。]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索蕾莉不再犹豫,她鼓起勇气,看向安琪剔透的眼睛。   “教导你唱歌的,就是剧院里的幽灵。”她宣布道。   话音落地,化妆间内一片沉默。   站在沙发之后的安琪没有立刻开口,她平静的面容和淡然的双眸让索蕾莉略微有些紧张。索蕾莉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掌心里出了汗,直到她开始不安的时候,安琪阖上了眼睛。   她叹息一声。   [是的。]   安琪坦然承认。   [教导我歌唱的,就是幽灵。]   “那么……”   [我可以说话,索蕾莉。]   即便如此,安琪还是在用手语和索蕾莉沟通。她的表达让索蕾莉愣了愣,一时间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将更多的细节透露给你的。不管我是否知道这件事,不管我是否认识幽灵,歌剧院的大家都知道幽灵的话语是多么的重要。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幽灵说明日卡洛塔会生病,那么她一定会生病;他希望我的第一次演出是在国王面前,那么不论谁来阻挠,他一定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原来传闻中的故事都是真的。   关于安琪和幽灵关系很好的那些,关于他和两位经理有所沟通的那些,或许连经理要支付他钱财以及特有的包厢也是如此。   站在房间另外一端的安琪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墨绿色的长裙、艳丽的红发,还有平和精致的面孔,显得亲切随和,索蕾莉却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幽灵知道莫里亚蒂教授爱慕你的事情吗?”   索蕾莉问道,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问。   “还有格雷诺耶先生的事情?”   安琪摇了摇头。索蕾莉不知道她是在表达没有,还是在表达不想回应。   她突然有点害怕,害怕幽灵其实就在附近,就在窗外、门外,在看不见的角落紧盯着安琪,像是从炼狱中走来的恶魔一般盘踞在安琪的背后。   上帝啊!   惊恐如同潮水般淹没了索蕾莉的内心,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摸到房门之后便再也忍不住,连一声招呼也不打,转身逃一般地离开了。   格雷诺耶歪了歪头。   他盯着房门,看着它打开又阖上,直到化妆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与安琪两个人后,格雷诺耶想了想,打破了沉默:“安琪小姐……”   打断的他的是按在嘴唇上的指尖。   安琪绕到了格雷诺耶的正面,淡淡地笑了笑。   [不要问。]她用唇语说。   格雷诺耶便没再追问。   他注视着安琪的面庞,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的睫毛微微颤着。令人满足的香味环绕着格雷诺耶,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好。”于是格雷诺耶点了点头,想到了佩利西埃先生的叮嘱,礼貌地补上一句,“你今晚的表演真是美极了,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corpion:D 总裁邪魅一笑向 凛丽的霸王票,梅紫的营养液,爱你们! 第50章 糖果归你50   “不好了!不好了德比埃纳先生、波里尼先生!卡洛塔小姐躲在化妆间里不肯出来,她、她说自己看见了幽灵!幽灵威胁她, 不允许她参演今夜的演出!”   安琪抬起眼, 镜中的女孩儿尚未着妆, 五官精致却皮肤苍白, 脸颊与鼻尖上分布着淡淡雀斑, 显得朴素又温顺。她艳丽的红发垂在肩侧,宛若在寡淡的雪原中点燃的火。   她侧了侧头,抓起桌上的发绳, 哼着歌谣, 盘起头发。   “卡洛塔小姐……卡洛塔小姐吓坏了, 一直在念叨着黑色的骷髅头和恶魔的披风, 还说只要一走出房间, 就能听到低沉的男人在她的耳边阴沉沉的笑着。说什么也不肯踏出化妆间一步。”   头发很快就绑好了,一首歌的时间也刚好结束。接着是妆容, 即便安琪的外貌本就秀丽精巧,可舞台上的妆容和平时全然不同。   还需要点时间, 于是安琪顿了顿, 换了一首崭新的曲子。   “我当然去看了呀,根本没什么幽灵。她的化妆间门前那么热闹, 哪儿有孤魂野鬼往人群中凑的道理?但您也知道卡洛塔小姐的脾气, 我告诉她情况, 她还把我气冲冲地赶了出来。”   演出服装、鞋子,还有头饰与首饰。   比起卡洛塔的演出服,安琪穿戴的这一套更为奢华也更为昂贵, 怕是在明日的评论报刊上,不少自诩“懂行”的评论家,首先要花大幅笔墨来夸赞她的衣服。   “怎么办,经理?马上就该轮到卡洛塔小姐上台了,可是,可是她连衣物都没换,这该如何是好?”   安琪离开了化妆间。   她朝着演员休息室走过去。   从安琪第一天步入巴黎歌剧院起,今夜或许还是第一次,她在走下舞台后依然如此引人注目。   往日的舞蹈演员安琪,恨不得表演一结束就原地消失,融入后台繁杂忙碌的人群之中,人间蒸发般不知所踪。不肯见赞赏她的贵族,也不回应青年才俊的爱慕。   但今天不一样。   沐浴着所有人的目光,在他们或是震惊或是惊艳的眼神之中,安琪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现在叫我们去哪儿找临时替代的演员,她可是压轴的!再劝不到的话就把——”   “——我可以代替卡洛塔,先生。”   温柔的、陌生的女声,在房间里响起。   两位经理,德比埃纳先生与波里尼先生均是一愣,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歌剧院的另一名台柱子,最著名的舞蹈演员,无法开口说话的安琪。演出服着身、台妆也已画好,拽着长裙的裙角,表情坚定且诚恳。   “既然是剧院幽灵的要求。”   整个休息室的人,都沉浸在了“安琪竟然说话了”的现实之中。   “那么就让我来吧。”   .   坐在包厢中的波西米亚国王,在压轴的女歌手出场时,注意到观众席发出了一阵异乎寻常的轰动。   不是惊喜,也不是失望,更多的是惊讶和错愕。这对刚刚登场的女演员来说可谈不上尊重,于是尊贵的国王大人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卡洛塔女士吗?”   “我想她似乎比传闻中显得年轻一点。”国王身边的王子说道。   说着年轻的王子转过头,看到的是波西米亚大使震惊的面容。   “这……”   感应到两位大人的目光,大使回过神来,随即有些困惑地回应:“这位是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安琪小姐!她明明是个舞蹈演员,而且,而且……”   “而且?”   “她、她是个哑巴!”   但她上台,一袭盛大的服装和华美的头饰,长裙直至脚踝,显然不是来表演舞蹈的。在今夜的演出开始之前,巴黎歌剧院的两位经理信誓旦旦地向大使保证,呈现给国王的一定是惊喜连连的盛大表演。   惊喜连连。   ——当观众安静下来,当乐声响起,当站在舞台中央的年轻姑娘开口时,来自东欧的客人,仿佛明白了经历那句话的意思。   这世间怎会存在如此天籁?   她的嗓音高雅自然,一词一拍都倾注着丰富的感情,干净澄澈的声线在座无虚席的剧院中盘旋回荡,相比之下,卡洛塔小姐的高湛技艺仿佛不过是台发声的机器,除了音准外没有任何特色。而安琪……她不是在用喉咙唱歌,她是在用灵魂!   所有的惊异与怀疑,在她的歌声下统统化为烟云。谁能想到一名哑女的歌喉是那么的美妙,甚至到了让人禁不住猜疑:她是否将生命与魂魄献祭给了魔鬼,才得以在今夜纵声高歌,得以呈现出这理应属于上帝、属于天使的表演?   一曲结束,偌大的剧院中却毫无反应。   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盯住舞台上的安琪,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会被面目狰狞、身着黑衣的魔鬼凭空掳去,掳到地狱去!   幸而的是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结束歌唱的安琪本能地捂住了胸口,距离这么远,大使依然能感受到她激动的心情。他猜她现在一定饱含泪水,不安又焦灼地等待回应。   回应……   坐在包厢之中的国王,最先站了起来。   他毫不掩饰自身赞赏的意味,在致以掌声的同时也不忘记喊上一句:“精彩!”——这一声喝彩唤醒了仍然身处梦幻之中的观众。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很长时间未曾停下。而大使在深受感动的同时,又免不了松了口气。显然国王与王子大人都对歌剧院这出“惊喜”非常满意,特别是他们年轻高大的王子,他看上去和舞台上的安琪一样激动,看向演员的双目中尽是惊叹与热情。   “大使先生。”他开口,“您说这位拥有天籁之音的女士曾经救过你。”   “没错。”大使回答,“如果不是安琪小姐,我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那么您认识安琪小姐了。”   “是的,需要我请她到包厢里来吗?”   大使立刻明白了王子的意图,看着他殷切期待的眼神,大使看向国王。   “如果可以的话。”国王肯定地说,“我也想亲自与这位女士聊聊。”   .   据说演员安琪并不喜欢和观众打交道。巴黎社交圈中绝大多数贵族都曾经受到过她的婉拒,大使先生在领命与经理联络时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会儿,好在安琪还没高傲到驳回国王的面子。   她来到包厢时已经换下了衣服,连浓重的舞台妆容也一并卸下。穿着款式简单的衣裙,配上她素净的面容,比起在舞台上光彩亮丽的演员,更像是家教良好、性格温顺的富家小姐。   安琪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大人们。”她开口,声线清脆动人。   “安琪小姐,”国王和蔼可亲地摆了摆手,开玩笑道,“大使在你上台前还高呼你明明不会说话,看来他对你这位救命恩人并不能称得上了解。”   大使脸颊一红,没想到安琪小姐的声音这么好听。在这之前,人人都知道巴黎歌剧院有个舞蹈演员是个哑巴,却没料到她还藏着这么惊人的本领。   她笑了起来。   “我在上台前,的确多年不曾开口,大人。”安琪解释,“怨不得大使先生。这是我与恩师的约定。”   “恩师?”   “教导我歌唱的恩师。他倾囊相授,而作为回报,在我登台之前,我的声音专属于他。”   国王啧啧称奇:“若非大使说过你是个善心的姑娘,我都要以为你是与恶魔做下了协定。”   安琪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她摇了摇头:“哪儿能呢,大人。我的恩师是位伟大的音乐家他和你我一样,由血与肉铸成。”   “那你的恩师是哪位天才呢?”   “他不允许我说出他的名字,大人。”安琪为难地开口,“于我来说既是恩人又是挚友,他的确是个天才,却因性格特立独行,不愿抛头露面,也不稀罕青史留名。”   “真是位怪人。”   年轻的女士不愿多说,身为客人,国王也没有逼迫。毕竟不论安琪是真的不想多说,还是刻意故弄玄虚,制造神秘的氛围,今夜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美妙的歌声,不是吗?   “安琪。”   就在此时,一直打量着安琪,从未开口的波西米亚王子,轻声念到这个名字。   “是英文中天使的意思,你是英国人吗,小姐?”   安琪眨了眨眼,仿佛没理解王子突如其来的问题,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是个孤儿,但据说父亲是一名英国人。”   “很少会有人会为孩子起如此直白的名字。”   “这不是我的本名,但孤儿院的加拉尔夫人觉得我的名字用英语念起来太麻烦,就重新为我起了名字。”   这连大使都是头一回听说呢。   在歌剧院里人人都知道安琪的身世扑朔迷离,没有姓氏,甚至有人传她压根没接受洗礼,不受上帝的保佑。但如此看来,神秘的传言之下往往是极其简单的真实,她的名字不过是孤儿院的夫人一时偷懒罢了。   “那么,安琪小姐,你的本名是什么?”王子问道。   安琪犹豫了片刻。   她好像不太情愿提及自己的真实姓名,但是当安琪抬起眼,触及到波西米亚王子真诚又明亮的双眼时,碧绿色的瞳仁中闪过慌乱的色彩。她急忙低下头,试图掩饰脸颊的绯红。   “艾琳·艾德勒,大人。”她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过的,侦探先生的戏份会很多嘛ww。   感谢Scorpion:D 总裁邪魅一笑 凛丽的地雷。   .   以及今天去看了《异形:契约》,拍的太好了啊汪汪大哭,之前还担心删减的太过分,但是并不影响理解。   亲眼见证一个恐怖片,在这部之中彻底拔高了立意,开始探讨人类,成为一部完整的科幻电影,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呜呜呜,给姑娘们强烈安利!如果说《普罗米修斯》是个很好的开端的话,这部和普米联系紧密,连带着两部电影都提升了不少分quq 第51章 糖果归你51   安琪奔跑着。   她拎起裙角,挤过人群, 朝着巴黎歌剧院的下层飞奔, 穿越冗长的走廊, 跳下高高的台阶。越是往下, 人就越少。   若是要认识的人看见她这番不淑女的行动, 怕是要大吃一惊——安琪平时总是文文弱弱的,除却在舞台上会用展现出属于演员的灵巧和力量之外,在日常总是安静乖巧, 哪儿会像现在, 气喘吁吁, 不管不顾, 仿佛一个疯丫头。   但安琪根本顾不得这么多。   她又走到了那面镜子面前。   “埃里克!”   只是今夜之后, 安琪再也不用以沉默的姿态等待着他的到来了。   清晰的呼唤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   安琪的双眼饱含泪水,她捂住嘴巴, 胸口激烈的起伏着,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激动。她的声音很快便获得了回应, 安琪面前的镜子缓缓挪动开来, 露出漆黑无比的通道。   剧院幽灵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就像是来自地狱。   “进来, 我的天使。”   她毫不犹豫地迈开了步子。   步入镜子之后的暗道, 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 安琪的双眼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能听得到, 凭借本能、凭借直觉,朝着不远处那脚步声飞奔而去。   安琪从后背处紧紧抱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安琪满足地将脸颊埋进埃里克的披风之中。   一开始的时候,埃里克并不是多么喜欢与安琪有所身体接触。年幼、天真的小姑娘,第一回 拽住剧院幽灵的披风,抱住他的大腿时,埃里克的第一反应是绝情地避开。但谁能拒绝一个天使般面孔的孩童,瞪着碧绿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神情呢?   从抗拒躲避,到习以为常,甚至是在她不再开口表达的日子里,这成为了安琪向埃里克传达感情的最直接的方式。   “我做到了,埃里克!”她开口,声线之中尽是期待与欣喜,“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回应她的是埃里克近乎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当然,安琪也不会错过其中的满意。   剧院的幽灵转过身来,直到此时安琪才慢慢地适应了暗道之中的黑暗,她能隐隐地看清埃里克脸上的面具,身材高大的男人温柔又不可置疑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我来。”   埃里克带着她回到他的居所。   一路上安琪兴奋地像个小孩子,叽叽喳喳个不停,仿佛要把十几年来没说过的话统统补上似的。甚至是埃里克几乎很少搭话,只是在静静聆听也不能阻挡安琪的热情,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碧绿色的眼睛里闪着夺目的光芒。   “好了,安琪。”   直到他们步入室内,埃里克才开口。他的手指轻轻按在了安琪的嘴唇上:“你的歌声精妙绝伦,我的天使。今夜所有的演出在你的歌唱之前都黯淡无光。”   安琪瞪大双眼。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镀上一层绯红,喋喋不休的女孩儿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往日的温顺重新回到她的眼底。   “上台之前我都要紧张死了,埃里克。”她真诚地说,“我怕自己搞砸一切,怕这么多年来的练习还不够,怕你会对我的表演不满意。”   “我不曾对你的天赋有所质疑。”   “正因如此。”   埃里克是个很好的老师,他很严格,却从未对安琪发过火。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如此之多,安琪不想让他失望。   幸而她也没有。   “我好高兴。”   望着他戴着面具的脸,安琪禁不住哽咽出声。   在舞台之上她克制住了泪水,在波西米亚的王室面前她进退有度。所有人都以为安琪这番演出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怀着十几年的准备与决心登台亮相。当她离开舞台时,两位经理甚至当面夸赞安琪说,“拥有如此天籁般声音的女孩儿,是不会对凡事俗尘动摇半分的。”   可实际上安琪很激动,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清她的情绪而已。   “你是那么的无私。”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走向前,双眼之中尽是憧憬,“将我从泥潭中救出来,将我保护在你的羽翼之下,教导我、培养我,除了我的爱,埃里克,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你。”   她发自灵魂深处的告白却换来了埃里克陡然抿起的嘴角。   面具之后的眼睛浮现出危险的情绪,埃里克捧起安琪的面庞:“这对你而言仅仅是个开始,安琪。”   “是这样没错——”   “——你会为了你的计划而离开歌剧院,离我而去!”   “不,埃里克!”   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安琪踮起脚尖。   她环住了幽灵的脖颈,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消磨殆尽,安琪在他的嘴角轻轻地落下一吻,谨慎又虔诚。接着,好像这还不够似的,在稍稍拉开距离之后,她的嘴唇再次落下,封锁住了埃里克接下来要讲的话。   面对钻牛角尖的埃里克,没什么比用行动证明自己更有力了。   “我不知道该让你如何彻底相信我。”一吻结束,安琪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眼睛说道,“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我的心,埃里克。”   说着,她牵起了他的手,引领着他,郑重其事地把宽大的手掌按在自身的心口。   “我会为了我的计划离开,但离巢觅食的鸟儿总会在夜晚归来。给我一段时间,我的音乐天使。不会太久,待到我结束了我的噩梦,我会回到这儿,回到你的木棺,陪你直到永远。”   安琪不知道埃里克是否能相信她的话,她的恩人偏执且易怒,对待涉及外物的事情既缺乏耐心也不肯交付信任。   她不怕他会扣下自己,她怕的是他的失控。   埃里克在她的名单上。   但他还不曾因自身的罪孽而戕害到无辜的生命,只要他不去做,安琪就没有伤害他的理由。   “我恳求你,埃里克。”安琪带着哭腔,笑声开口,“相信我,好不好?”   问出这句话时她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   半个小时之后   “什么情况?”   时至深夜,匆忙行进的马车陡然停下,詹姆斯·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衣冠楚楚的大学教授从车厢中探出头去,问道。   “前面出了点事情,先生。”   车夫回答道,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是颇为困惑。   “有几个警察在前面,”他解释道,“还有不少人在围观。”   坐在莫里亚蒂教授对面的安琪惊讶地抬起眼。   聪明人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短暂的一个眼神,足以双方了解到彼此的疑虑:时至深夜,连剧院都收了工,是归家休息的时刻。不管是罢工、骚乱,还是邻里之间的纷争,都不会在这个时间发生。   “是出了意外吗?”安琪扬声问道。   “不像是,安琪小姐。”车夫回答,“他们都聚集在小巷子里张望。”   “咱们下车吧。”安琪提议道,“我的公寓就在前面,走过去就好。”   实际上他们距离安琪的公寓还有两条街的距离,换做其他年轻演员,免不了对多管闲事的路人抱怨一通,然后要求车夫绕路。但安琪可是从孤儿院一直长到八岁,在巴黎的这具身体,远要比华盛顿之时被精细呵护的“安琪·莱克特”拥有坚韧的体力。   莫里亚蒂教授勾了勾嘴角,他仿佛已然猜中了安琪的意图。   “走吧。”来自英国的教授温和地开口,“趁着清晨,散散步也没什么不好。”   深夜的巴黎迷幻绚。,尽管上一世的安琪是个法国人,可她从没来过巴黎,自然也无从与二百年之后做什么对比。她握住教授的手,走下马车,立刻看到了阻止交通工具继续前行的人群。   大多数是居住在附近的家庭妇女们,围在小巷前面的几名女性捂住嘴巴,满脸惊恐。   在此时此刻,在小巷发生的事情,还能是什么呢。   “去看看吧。”安琪说。   这换来了教授近乎揶揄的神情,他轻轻勾了勾嘴角:“我可不记得你是个多事的人,安琪。”   但你这幅俨然已经猜出了来龙去脉的神情可不像是会阻拦的模样。安琪看了他一眼,同样露出笑容。   他们走到了人群之后。   安琪漂亮的衣衫即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莫里亚蒂教授非常绅士地为她用手臂挡住了旁人的接触,借助这个机会,她垫了垫脚尖。   此时刚巧警察已经从小巷子里走了出来。   两名身着制服的青年,卷着一名尸体走了出来。棕色的席子中露出赤|裸的手臂和肩膀。警察抬着尸体走过人群,不少人发出了恐惧的叹息声。   是名女性,衣物除去,安琪还从翻动的席子边沿瞥见了她的头发统统被剃去。   “是杜马太太家的露西,我看到了,准没错!”   “刚刚杜马太太抱怨露西没有回家,没料到就在距离家门口不过三步的地方……上帝啊。”   安琪转过头,刚好对上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目光。   他的双眼藏在镜片之后,厚重的玻璃仿佛阻隔了教授全部的真实情绪。他眉头微微拧起,面目严峻,但是在触及到安琪的双眼时,仍然给了她一个体贴又担心的笑容:“这儿不适合你久留,安琪。”   好像她真的就是一名会被尸体吓坏的年轻姑娘似的。   不过,安琪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浑身赤|裸、头发被割走,如此熟悉的作案手段,不是让剧院里的女孩儿们担惊受怕的“芭蕾杀手”,还会是谁?   只是……   “住在这个街区的都是中产阶级。”   穿过人群,朝着安琪的公寓走过去。安琪拎着裙角,乖顺地挽着莫里亚蒂教授的手臂,轻声开口:“不太会可能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去歌剧院工作,而且我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叫露西的芭蕾舞演员。”   “你想说明什么,安琪?”   “他的目标不再拘泥于一个身份。”   教授稍稍低了低头。   詹姆斯·莫里亚蒂也戴着一张漂亮的人皮面具。不同的是他的人皮上写着温和与智慧。就像是现在,在安琪直接指出凶手的身份时,教授的面容中浮现出思索的痕迹——没有虚伪的担忧也没有故意的感叹,唯有纯理性的情绪一闪而过。   接着他摇了摇头:“不,我并不这么认为。”   他停下步伐。   朦胧的月光冰冷轻柔,将驻足二人的影子拉长。寂静街道上没几个人,远离案发现场后近乎空旷,给了他们足够的交谈机会。   “我认为,”教授抬起手,指尖轻轻触及到安琪下巴,却未做长久的停留,稍稍接触便离开了,“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所有的尝试,都是在企图向目标靠近。”   “你怎么认为——”   “——可怜的露西,愿上帝保佑她。或许她的确不是舞蹈演员,但说不定,她有着比之前任何一名受害者都更为漂亮的红头发和绿眼睛呢。当然更可能的是她的气味让凶手倍感亲切。”   极其危险的假设缓缓道出,教授的语速还是不急不缓,他镜片之后的眼睛一直落在安琪的双眸之中。   “于是他进行了一次计划外的行动。意外的杀戮会带来意外的惊喜,安琪,他会因此扩大范围,不仅是目标选择上,甚至是地域范畴中。”   安琪同样在看着教授。   他带着英国口音的法语落地,短暂的沉默蔓延开来,但是她知道他的话没有说完。   “那么,”于是安琪主动开口,“你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表达的……”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手挪到安琪的额角,为她拂去粘连在皮肤上的碎发。   “是他不会被警察抓到。因为警察摸不清他想要什么,更不知道他真正的目标究竟是哪一个。而真正的目标,定然会是最后一个。”   安琪阖了阖眼。   类似于犯罪侧写的分析方式,并且与真实的情况没什么区别。而十九世纪末期心理学,尚且处在刚刚萌芽的阶段。   不得不说他真是一位被时代耽误了的天才。   “警察要想抓到他,倒是也不太难。”安琪说。   教授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毛:“看来你有点想法。”   “我哪儿有什么想法。”她失笑道,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仗着自己是当事人,从而有所底牌而已。”   倘若在百年之后,格雷诺耶的手法足以称得上是破绽百出,可现在的科技远不到建立指纹库与DNA库的程度。   “你的确很擅长将自己插入局面。”莫里亚蒂夸赞道,他重新迈开步子,“不仅是此事,安琪……哦,或许我应该叫你艾德勒女士。”   还有在波西米亚王室面前,用一首歌换取了国王的赞赏和王子的爱慕。   “还是叫安琪吧。”   对于莫里亚蒂半是揶揄半是赞赏的话语,安琪不为所动地侧了侧头,申明道。   “我是更习惯于这个名字。”   而安琪向来言出必行,阻止了莫里亚蒂针对波西米亚大使的阴谋,作为回报她给了一个相当宏达的许诺——安琪能够帮助洛基登上美国总统的位置,自然也能以区区一名演员的身份,动摇一个国家的根基。   结识王室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们走到了安琪的公寓下面。   她的房间亮着柔和的灯光,显然格雷诺耶已经回到了家中——他当然回去了。   “让还在等着我,教授。”安琪停了下来,开口,“谢谢你能送我回家。”   莫里亚蒂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毋须感谢,安琪。快回去吧,尽管我觉得……你的那位小天才,自始至终都在等着你。”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凛丽 Scorpion:D的地雷,谢谢!   卡的我快死了,汪汪大哭。 第52章 糖果归你52   安琪回到了公寓。她打开门,还没踏进客厅, 就听到次卧里传来叮铃咣当的响声。这把安琪吓了一跳, 她急忙停下步伐, 看向半掩的房门。   “让?”   回应她的是一段诡异的沉默。   然后是物品归位的声音, 格雷诺耶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他垂着头, 半长的头发挡住了视线,一副做了错事刚好被撞见的模样。   “安琪小姐。”他开口。   “出什么事了吗?”   她的话音落下后,格雷诺耶震惊版瞪大眼, 他歪了歪头, 清澈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不加掩饰的好奇。   “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小姐。”   安琪勾起嘴角。   “是的。”   白天分别之时, 她还在用唇语艰难地与格雷诺耶沟通呢。他并不懂手语, 安琪也没打算教给他。一直以来,二人的交流更多的是通过超乎于语言的方式——往往安琪自己都不确定表达是否得当, 格雷诺耶就懂了。   “我的沉默来自于对恩师的承诺,今夜的歌唱表演很成功, 于是我不用再封住自己的喉咙。”   她说着, 想也不想向格雷诺耶走过去。没料到的是,他看到她前进之后, 如同本能般向后退了几步。   安琪也没错过格雷诺耶一直背在身后的手。   藏着的是什么呢。   十几分钟前, 安琪刚刚与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共同路过一起案发现场, “芭蕾杀手”的案发现场。   “出什么事了吗?”安琪停住步伐,问道。   格雷诺耶沉默片刻,而后迟疑着摇了摇头。   很好, 他已经学会说谎了。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是个妙人。安琪以为没什么恶能比以人为食的汉尼拔·莱克特,或者站在权力顶端的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更甚。但格雷诺耶向安琪展示了闻所未闻的另外一面。   他单纯地就像是一张白纸,初见时懵懂地跟在安琪身后,不懂是非,不懂礼法,乖顺又安静地听从她的安排。   格雷诺耶近乎原始的行动未曾使得安琪害怕,她反倒是对他有所期待——就像是埃里克那样,既然她的出现使得剧院的魅影至今不过是个可怜又伟大的音乐家,而绝非阴差阳错害死无辜之人的凶手,那么,被朋友戏称为“从大街上捡来的天才”又会如何呢?   直到“芭蕾杀手”的出现。   不得不说,不论年代,不论科技,媒体给连环杀人犯起名的本事总是那么的……偏离重点。   “不想说就不要说。”   安琪收回目光,露出笑意。   选择屠戮的格雷诺耶,让安琪意识到,生的本能是多么强悍,又是多么的不择手段。   格雷诺耶为了气味而活,这是他存活于世的一切意义。所以他可以在制革匠的压榨中健□□存,可以乖巧听话地跟在安琪身后,入住于她的公寓,可以很快地学习制作香水,使得佩利西埃先生惊叹不已。   他甚至可以为此毫无负担的杀人,格雷诺耶的恶如同一张白纸般单纯,没有良心,没有道德,凡世间的一切规则都没有意义。   “你是个体面人了,让。我尊重你的**。”她说着,转过身,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在格雷诺耶于香水店工作时,安琪总算是说服他住进次卧里。之后“芭蕾杀手”开始流窜于街道之中,她每天吩咐女仆打扫卫生时,竭力不去想在格雷诺耶的房间里都藏着过什么。   “安琪小姐!”   同时,他也许久没有踏进过安琪的房间。   她迈进房门,随即格雷诺耶跟了上来。安静的步伐急切紧张,直到安琪扭过头,茫然地看向他:“怎么了?”   格雷诺耶深深地吸了口气。   更明显的香味。   安琪小姐走进门时,格雷诺耶还以为是近似的气味迷惑了他。但当他走近她的房间、关上房门之后,格雷诺耶笃定地做出结论:她的气味发生了变化。   往日安琪的气味很是内敛,其中甜美包容温和,时常会为发间的香波或者身躯上的布料味道所遮盖。而现在,不过一天的时间,归来的安琪,味道如同成熟的果实般迸发出绚烂芬芳,变得更为热烈更为坦率。   “让?”   他的沉默换来安琪的好奇,她歪了歪头,眼看着格雷诺耶慢慢地走近。他的鼻翼轻轻动着,已然陷入了气味的世界。格雷诺耶伸出双手,出于本能,他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朝着他的方向拉近,直至安琪的肌肤贴在他的瘦削的胸膛之上。   迷人的香味迅速笼罩住了格雷诺耶。   如此张扬,如此完美,沁润进他的肺部,恨不得渗入他的血液,他的灵魂之中,在虚无的,属于格雷诺耶自身的世界中翻腾旋转,几乎占有了他的全部。   相比之下,他所寻觅到的类似气味是那么的差强人意……不。   连差强人意也算不上,格雷诺耶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没有任何香味能比得上安琪的,他已然收集到的那些是如此的拙劣不堪,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是什么使得她的味道发出了变化?   格雷诺耶迷惑地思索着,安琪依然穿着白日离开时的衣物,发型也没什么变化。唯独不同的是她能够说话了,安琪对他说她今晚的“歌唱表演”很成功。格雷诺耶完全不懂艺术,他并不明白一名舞蹈演员改行歌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但目前的情况告诉他,或许这才是关键。   “你的气味,安琪小姐。”   他说着,像个孩子般把头颅埋进安琪的颈窝,细细嗅着令人心醉的芳香。   “我很想占有。”   安琪因他的话语打了个寒战。   娇小的身躯在格雷诺耶的怀中微微僵硬了瞬间,随即安琪抬起了头。   青年个头不太高。虽然在入住安琪的公寓后,安琪竭力在拿着最好的食材喂养他,企图让格雷诺耶看起来更健康一些。但她的计划收效甚微,格雷诺耶吃下的东西并没有化成脂肪,他依然瘦削苗条,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年轻的天才原地刮走似的。   只是这不意味着他就真的孱弱不堪。   每次被格雷诺耶拥抱入怀,安琪都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挣脱开来。他的手臂纤细,却力量惊人,远不是安琪能够撼动的。   今天也是,安琪试图推了推他,格雷诺耶分文不动。霸道的宣言经由他的嘴巴说出,显得无知又单纯,她甚至怀疑格雷诺耶根本不懂这句话在男女之间的意味。   于是她放弃挣扎,反而揽住了格雷诺耶的腰肢。   “让,看着我。”   安琪柔声吩咐道,格雷诺耶乖巧地照做了。   他深色的眼睛对上她碧绿的瞳仁,格雷诺耶的五官清秀,在制革匠手下工作时晒黑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而今日以来正常的伙食和充足的作息让他看起来更为健康,穿着干净得体,走在街上,怕是也要引起不少贵族小姐脸红的。   “你想占有我的气味。”她慢慢地说,“让我属于你,是吗?”   “是的。”   “那么,对着那些芭蕾舞演员,还有住在附近的那个姑娘痛下杀手,都是为了占有她们的气味。”   “是……不是的!”   格雷诺耶猛然摇了摇头,他俊朗的面孔因激动而涨红,急切地澄清道:“我,我只是想复制你的气味,安琪小姐。佩利西埃先生教给我调制香水的办法,我以为我可以制造出、出……”   后面的话,在格雷诺耶下意识松开安琪后,被她轻轻按在他嘴唇上的手阻止了。   “你藏在房间里的东西。”   安琪低声说道。   “是她们的残骸吗?”   直到此时,格雷诺耶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承认了什么。他茫然地看向安琪,她剔透的眼眸中闪烁着远非格雷诺耶能够理解的情绪。但安琪小姐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像往常一样温柔又体贴。   格雷诺耶没有开口。   幸而安琪也没有逼迫他。   她只是收回目光,稍稍退后半步:“我想从你这儿拿走什么,让,你是否会介意?”   “不论是什么,安琪小姐需要的话,尽管拿去。”   “那么,脱掉衣服。”   他照做了。   青年解开赭色马甲的纽扣,接着是干净的衬衣。简单得体的衣物坠落在地,格雷诺耶看了安琪一眼,在发现她没有阻止的意图后,解开了腰带。   就像是初次见面那天,她牵着他的手,走进浴室一样。   格雷诺耶一|丝|不|挂地站在安琪的面前,有如新生的婴儿。安琪的目光并没有使得他感到羞耻,也没什么羞耻的,安琪小姐接纳了他,不是吗?   “小姐?”   不过,他不太明白安琪为什么要求她这么做。   “嗯。”   安琪意味不明地回应了他。   他正在看着她,歪着脑袋、眼神清澈,即便全身|赤|裸也不见半分属于男性的**,怕是连陪伴在上帝身边的天使也不会比此时的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更为纯净了。   想到接下来她打算做的事情,安琪禁不住勾起嘴角。   怪不得如此多的罪犯都在追逐单纯无知的女性形象,安琪的绝大多数举止都是按照他们的偏爱勾勒而出的。现在,类似的情景摆在她的面前,一种近乎于原始的,亢奋的恶涌上心头。   “躺在床上,让。”   她柔声开口,安琪感觉自己就像是哄骗圣人的恶魔那般。   “你想占有我,总得付出点什么来作为交换,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糖果这边写的我脑壳疼,本来想写个无脑嫖文休息一下的,结果……我真是太高看我自己了_(:з」∠)_   因为姜花还要准备考试啦,不想再琢磨绕来绕去的东西了,所以开了个新坑,今后就主更新文了,传送门在此:,用app的姑娘们可以到我专栏看一下,第一个《[综英美]等待莉莉》就是。   当然糖果我不是不会坑的,就是更新会慢一些,入了V的文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局,放心。 第53章 糖果归你53   平躺在床上的格雷诺耶如同沉睡的孩童般安静。安琪同样褪去了她的衣裙,洁白的肌肤□□在外, 她横跨在格雷诺耶身上, 圆润的膝盖埋进床单之间。   衣物落地,距离拉进, 安琪身体上的味道毫无遮拦的袭来。她散开辫子,艳丽红发打着卷垂落于身躯之上, 带来香波与雪花膏的气味。发丝在她胸脯之间轻轻晃动着, 变得张扬的甜味在旖旎氛围下增添了几分说不明道不明的滋味,格雷诺耶几乎要为此沉醉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更多的气味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肺部,安琪唇脂的味道, 汗水的味道,双腿之间似有似无的味道,截然不同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有如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让。”   格雷诺耶从这场表演中走出来,他抬起眼,对上安琪的目光。   她的绿眸中闪着危险的光芒,格雷诺耶仿佛明白了她气味中的变化是从何而来了。   “安琪小姐?”   安琪勾起嘴角。   .   格雷诺耶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睁开眼,看到安琪躺到了他的身侧。她半卧在床铺的另外一侧,浑身赤|裸,艳丽的红发散落在肩头,半遮脸颊与肩头的淡淡雀斑。昏黄灯光为安琪白皙的肌肤镀上一层淡淡的色彩,特别是她依然残留着羞赧春意的眉梢。   她碧绿色的眼眸对上格雷诺耶的眼睛,然后安琪枕在他的一旁。   那一刻,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多少体会到了旁人口中“歌剧院的天使是那么的美”——究竟为何意。   只是对格雷诺耶来说,更多的冲击仍旧是来自于属于他的世界,气味的国度。   汗水,□□,与安琪本身的气味纠葛在一起,原本蓬勃变化的味道由情|欲所包裹,旋转翻滚,在格雷诺耶的肺部发酵升华,拎起了他一直悬着的心。   还是不够。   格雷诺耶转过身,他伸出手,瘦削的指尖落在她饱满小巧的嘴唇上。刚刚的吻依然停留在他的感官内,格雷诺耶不住地回味着她的气味:“这样的行为。”   “嗯?”安琪眨了眨眼。   他的手指顺着安琪的嘴唇慢慢向下,到下巴,到脖颈,到她稚嫩青涩的胸脯,然后是腹部,接着停留在少女纤细柔软的腿间。   “和吻一样。”   的确不够。安琪身上升腾的性的味道还未曾消失,他能嗅得到。   “和喜欢的人才能做。”   格雷诺耶并不明白性|爱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人教导过他,他也不曾关心过。香水铺子里的年轻伙计曾经用恶劣玩笑的语气问过格雷诺耶,“她是否在床上为你单独歌唱过”,但格雷诺耶所关心的只有安琪独一无二的气味。   “你喜欢我,安琪小姐。”   现在,她的气味里增添的元素,叫格雷诺耶焦躁难耐,比你刚刚生理上的反应,心灵上的迫切更具有驱使性。   安琪静静地看着主动靠近的格雷诺耶,她捧起他的脸颊,气味变得更加明显了:“是的,格雷诺耶。你可不能和别的姑娘做这些,为了她们的气味也不行。”   怎么会呢。   怎么会有“别的姑娘”,和安琪一样呢。   直到此时,格雷诺耶才真正的明白:之前他所做的一切,小心翼翼、费尽心机,得到的却不值一提。就像是其他的香水铺子试图复制修改过后的“爱神与赛琪”一样,不过是徒劳而已。   格雷诺耶没有回答。他的行动代替了他的话语,就像是他们之前相处时那样,不用任何沟通,她能明白一切。   他握住了安琪的肩头,鼻梁靠在她锁骨的上方。格雷诺耶深深地嗅着,企图彻底占据安琪的味道,他的头颅沿着刚刚手指划过的地方,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摩擦,一寸一寸向下。直到抵达终点。   “让……”   轮到他了。   安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格雷诺耶抬头。她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碧绿色的双眼中饱含着很多情感,太过复杂了,格雷诺耶读不懂。   轮到他来铭记安琪的气味了。   于是格雷诺耶只是凭借本能,行动了起来。   .   深夜。   格雷诺耶抬起头。   灯火熄灭,室内却不黑暗。安琪不喜欢用厚重的窗帘掩盖卧室,她每天都会在熄灯之后,拉开帘子。今日也是,清澈冰冷的月光洒进来,在床铺之上流淌。他的头顶蹭过安琪的肩膀,芬芳的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   他很满足,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获得了存在的意义——捕捉到了梦想中的气味。   安琪在沉睡着,不久之前还因欲|望而沾染上绯红的脸颊恢复了平静。纤长的睫毛安详地低垂,甚至她的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梦见了什么美妙的东西。感受到了格雷诺耶的行动,她环着他的双手本能地动了动,顺着她的挪动,格雷诺耶将脸颊埋进安琪的颈窝处。   情|欲的气味几乎消失殆尽,残存下来的已然不足以掩盖她本身的气息。在她睡着后,温柔与包容再次回来了,再张扬,不再锐利,进攻性消失不见,清香充实的甜味重归平和,与睡莲香波的味道混在一起。格雷诺耶轻轻地吸了口气,禁不住沉醉其中。   他终于得到了她的气息,充分地感受,体会,铭记,然后……不。   白日在香水铺子工作的场景自心底浮现,寡淡无味的香料和千篇一律的香水涌了上来,格雷诺耶拧起眉头。他想到了店铺伙计身上的皮革味和香粉味,以及他看似亲切,实则揶揄的表情。   平时的格雷诺耶从不在意他对自己说了什么,但是有一句话却留在了他的心底。   “她是否在床上为你单独歌唱过,就像是在剧院舞台上那样婉转动听?”   ——安琪小姐,是巴黎歌剧院的一个传奇。从著名的舞蹈演员到惊艳全场的歌唱家,她不过只花了一夜的时间。第二天的报刊上会刊登她成名的消息,评论家们会说,不怪乎连波西米亚的国王与王子都为她倾倒,她是上帝送到巴黎,送给法国人的天使。   那么,这如何算是“得到了她的气味”?   简单又明晰的事实,在满足过后,迅速塞满了格雷诺耶的内心:在天亮之后,安琪会像往日一样穿戴好衣物,将曼妙的味道掩盖在拙劣的布料之下。然后她会离开,从他的感官内消失,直至深夜才会回来。   她的气味并不属于他。   “不……”   格雷诺耶挤出一句破碎的声音。   为什么他不能永远的保留安琪的气息?他已经在尽力而为了,用尽了一切手段。然而这还不够,还是不够。   难以名状的绝望袭上心头,逐渐地,格雷诺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几乎要在安琪的怀抱中啜泣出声了。而离得这么近,肌肤相贴、呼吸交错,安琪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朦胧地睁开眼睛:“让,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格雷诺耶死死揽住她的双手。   他的头颅埋在她的发间,有力的手指攀附在她的后背上。瘦削的手指缠入她的红发。随即格雷诺耶一怔,柔顺的发丝触感让他猛然想起了自己都做过什么。   客卧里还放着受害者的头发。   不曾瞑目的少女被警察抬了出去。   他将制作出的香水毁之一旦,因为那距离安琪的香味相差甚远。   她正用碧绿色的眼眸好奇地盯着他。   格雷诺耶的双手慢慢地上挪,挪到了安琪纤细的脖颈处。他古铜色的皮肤在她雪白的脖子之间就像是一道漆黑的烙印。   “让?”   安琪的面庞浮现过讶异的神情,她眨了眨眼,清醒过来。然后她的手掌蹭过格雷诺耶的面庞,湿润的触感叫他迟钝地意识到:他在哭泣。   “到底怎么了?”   格雷诺耶微微一用力,便把安琪压在了身下,她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反倒是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善良温柔,单纯懵懂。   “我很抱歉,安琪小姐。”   他低声说道。   “我得永远地保留你的气味。”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姜花患有严重的处男恐惧症,所以本辆车卡了一个多月……【擦汗 第54章 糖果归你54   他到底是出手了。   在格雷诺耶扼住安琪纤细的脖颈时, 她就像是被刺伤般痛楚地阖上眼睛,浓密地睫毛在月光之下微微颤动着。   “你真的……”她看上去那么的悲伤,道出这番话时安琪没有睁开眼睛, “真的是那名芭蕾舞杀手,是吗,让?杀死了那些无辜的女孩儿。”   格雷诺耶的手很稳, 他以巧妙地姿态按住了安琪, 杜绝了她所有挣扎的可能——当然,她也没有挣扎。在听到安琪的话语时, 格雷诺耶愣了愣, 但他瘦削的手掌依然掌控着安琪的身躯。   “是的。”格雷诺耶诚实的回答道,“我想制造出你的气味, 安琪小姐。”   “她们都是我的替代品。”   “是的。”   “而现在, 你不会再满足于替代品。你想杀了我,就像杀死那些女孩儿一样。”   “……是的。”   青年的身躯背对着光芒, 他的面庞处在阴影之下,安琪看不清他的神情。假设她能看得清, 会发现并不懂情爱的格雷诺耶此时此刻虚无的双眼中,沾染了些许勉强能称得上情感的色彩。   “对不起, 安琪小姐。”他喃喃开口, “对不起。”   安琪能感觉到他的双手正在逐渐发力,空气从她的喉咙间一寸一寸挤出。而安琪所做的并不是挣扎。   她抬起了手。   微凉的指尖最后一次触及到格雷诺耶的脸颊。安琪勾起笑容,她睁开眼,在白皙的肤色之下, 璀璨的绿眸闪着盈盈的仁慈光芒。   红发散开,神情自若,仿佛在他犯下罪行之前,她就已经宽恕了他。   “没关系。”   她说话时有些艰难,却依然清晰无比。   “我原谅你。”   伴随着她轻柔话语的,是穿透玻璃的枪声。   一声枪响打碎了室内的沉静与绝望,接着是第二枪。格雷诺耶的身躯蓦然僵硬在原地,他加深的力道戛然而止,向前倾倒,栽到安琪的怀里。她并不惊讶,安琪只是再次阖上了眼睛,就像是将格雷诺耶拉入怀中般抱住了他的头颅,任由他的鲜血从额角的伤口中涓涓流出,然后了她雪白的肩头,没入被单,与艳丽的红发融为一体。   然后卧室的门开了,一道沉稳有力的皮鞋声响起。那双皮鞋不急不缓地走到床侧,停了下来。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安琪从血泊之中拉了起来。他从英式西装的口袋中掏出干净洁白的帕子,为安琪擦去脸颊与身躯上的血迹。然后他抖开搭在另一只手臂上的外袍,柔软舒适的布料包裹住浑身赤|裸的安琪。   “你原谅他。”   教授面带笑意,在银色的月光下,厚重镜片挡住了他的眼神。那张睿智又温柔的面容在恍惚之间显得神秘危险。他轻轻地侧了侧头,拢紧了安琪的外袍:“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无辜女孩们,在你的眼底就一文不值吗,安琪?”   安琪抿了抿嘴角,但笑意未曾抵达眼底。   她的面孔中还残留着淡淡哀恸。不知是在哀悼死去的格雷诺耶,还是那些无辜殒命的受害者。在她天鹅般的脖颈之中,横亘着一道乌青的手印。那火辣辣的,痛楚难当,安琪轻启双唇,喉咙也是一阵疼痛。   “没有任何生命是一文不值的。”她说,“至少这次,我亲眼目睹了恶魔是如何诞生的。”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落在地上,换来了片刻的宁静。但莫里亚蒂教授并没有执着于安琪别有深意的话语,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抬了抬安琪的下巴,为的是能够更好的看清她颈间的伤痕。   “可惜了他最后的杰作。”教授用惋惜的语气吐出冰冷的话语,“我想那一定是上帝的馈赠。”   “或许是恶魔的也说不定,是你的人杀死了他。”   “不用担心莫兰上校,他向来利落,巴黎的警察,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说着莫里亚蒂叹息一声。   “你的伤得好好养一养了,我亲爱的安琪。”他认真地开口,“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安琪任由他的手指徘徊在乌黑的淤青边沿,有点痒,在疼痛之间若隐若现。叫她禁不住瑟缩几分,却依然乖巧地停留在原地。在教授发言后,安琪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好。”   于是他一把横抱起安琪。并不算健硕的怀抱竟然如此的有力,安琪攀附在莫里亚蒂的肩臂之上,在他将她带离房间时,最后向床上看了一眼。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躺在床铺上,若不是那满目的血红,他安详地就像是沉睡着的孩子。   .   一周之后,巴黎歌剧院。   索蕾莉穿过演员休息室门外层层人群,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二位经理站在面色苍白的安琪面前。   “上帝呀,安琪!”索蕾莉惊叫出声。   离得那么远,她依然看到了安琪身上的伤痕。   巴黎歌剧院明亮的新星,一身宝蓝色衣裙,艳丽的红发散落着。但即便如此,也遮挡不住脖颈之间乌黑的印记。安琪在听到索蕾莉的呼喊时抬起了眼,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依然给了索蕾莉一个礼貌的笑容。   “你没事吧?!”   索蕾莉走向前,急切地问道。她上上下下把安琪打量了好几遍,好在除了那道骇人的伤口外,安琪看起来一切如常。   “我没事。”安琪任由索蕾莉牵起她冰凉的手指,浅笑着开口,她的声音有点哑,但并不严重,索蕾莉相信那会很快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索蕾莉担忧地看了两位经理一眼,而后眉心一蹙。她想询问剧院里的传闻是不是真的,但想到那恐怖的可能性,索蕾莉又有点害怕。   但安琪温和的神情很好的安抚了她。   于是索蕾莉还是鼓起勇气:“那个,那个小天才,他真的……真的是芭蕾舞杀手?”   安琪没说话,她的表情变得极其凝重。那双清澈的眼睛微微下垂,而后点了点头。   “天啊!”   索蕾莉惊恐地捂住嘴巴,要不是安琪在场,她一准会在经理面前失态的!   其实索蕾莉还想问,在他袭击安琪的时候,阻止并且杀死凶手的,真的是剧院里的幽灵吗?那些小演员们都是这么说的,说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只不过是动了动谋杀安琪的心思,然后音乐天使的守护者就从天而降,拯救了安琪。   听起来就像是那些爱情童话般美丽。但索蕾莉一想到安琪差点就死了,而警察发现格雷诺耶的时候他倒在血泊之中,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怎么也问不出口。   至少安琪没事,她这么安慰自己。   “那你……”索蕾莉为难地看着安琪,她们交握的手指紧了紧,“你真的如他们所说,要离开歌剧院吗?”   尽管索蕾莉与安琪成为朋友也没几天,可她竟然有点不舍。   这么久来,安琪沉默寡言又行踪不定。索蕾莉本是有点害怕她的,直到上一次的意外发生,她才发现这名竞争对手兼伙伴是那么的温柔体贴。索蕾莉不嫉妒她,安琪得到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她们本应该会更亲近的,就像是那些相伴终生的挚友一样,彼此祝福着对方步入婚姻,然后成为对方孩子的教母。   但现在,一切都因为那个意外的凶手而中止了。   在那之前,索蕾莉还以为安琪会与他结婚呢。据说香水铺子的佩利西埃先生甚至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巴黎炙手可热的歌唱家和广受欢迎的制香师,这样的组合多么美好呀。可现在,索蕾莉一想到格雷诺耶竟然是个连环杀人犯,就忍不住想为过去天真的念头感到害怕。   “是的。”安琪的话语也证实了少女幻想的破碎,“我今天正是打算向二位经理先生说明此事的,我要辞职,索蕾莉。波西米亚的王子知道了这件事,他说接下来他要前往华沙,可以为我在华沙的歌剧院谋一个席位。我也……我也……”   说到最后,她碧绿的眼眸闪了闪,那之中有晶莹的泪水闪烁着。   安琪哽咽了起来,一直强作镇定的少女,总算是流露出了些许害怕的神情:“对不起,经理,还有索蕾莉。我也不想……离开的,但是我实在是无法再从巴黎住下去了。我一闭上眼,全是他倒在血泊里的影子。”   可怜的安琪!   索蕾莉看着她痛哭失声的模样,也红了眼眶。   “我想单独呆一会。”她啜泣着说,“这是我最后在自己的休息室停留的时间。等我平静下来,再与大家好好告别,好吗?”   谁能拒绝一个哭泣着的女孩的恳求呢?索蕾莉给了安琪一个拥抱,和二位经理一同离开了安琪的休息室,还不忘记好心地掩上门。   “咔嚓”一声门阖上,房间里归于寂静。   安琪抬起头,流淌的眼泪戛然而止。她迈开步子,擦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珠,神情平淡且冷静,好像刚刚的悲恸都不过是旁人的幻觉一样。   她小心地反锁上房门,然后重新回到房间的中央。   休息室只剩下安琪一个人了。   “埃里克。”   她扬声喊道。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需要与你谈谈。” 第55章 糖果归你55   他从黑暗中走来。   自墙壁深处传来了齿轮转动的声响, 那几不可闻, 但安琪还是感受到了。她甚至听得见在那房间不存在的位置,有道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终停留在安琪的面前。   隔着墙壁, 在那房间与房间深藏着的隧道里,安琪静静地抬起头, 看向演员休息室中挂着的镜子。那之中映射着她自己的影子:红发绿眸,衣着秀丽,带着雀斑的白皙面庞苍白却坚定。   但安琪却不在看自己。   她知道,在镜子之后,她的音乐天使,就在黑暗之中凝望着她。   “埃里克。”于是安琪缓声开口,“我就要走了,离开巴黎, 前往华沙。在离别的时刻, 请你走出阴影,走到我的面前,容我亲自向你告别, 好吗?”   话至最后,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恳求的意味。   回应安琪的是缓缓转开的镜子。   埃里克走了出来, 他高大的身影步入休息室,一袭黑色的衣衫和披风,有如降临于世的死神般肃穆可怖。无怪乎偶然瞥见的他的人会称呼他是“剧院的幽灵”, 难道他不是吗?   “你是个自由的人。”埃里克怪笑几声,他白色面具下裸露出的嘴唇紧绷着,呈现出一种极端的愤怒,“自由的爱情鸟,学会了飞翔,就要离开巢穴了,又为何要向培育她的人告别?”   “埃里克!”   安琪蹙眉,她拎着裙角向前迈了几步,走到魅影的面前。   “你怎能如此置喙我?”她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我的夙愿才不得不离开——”   “你的夙愿!”   他激烈地打断了安琪的话语,埃里克猛一甩手,讥讽道:“为了追求你的那位英国教授!拯救了你的英雄,把你从杀人犯手中抢回来的真命天子!你是为了——”   和钻进牛角尖的男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特别是埃里克,安琪早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见识过幽灵的疯狂与占有欲。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学会了该如何阻止埃里克将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于是面对埃里克近乎狂怒的中伤,安琪既不恼怒也不害怕,她只是瞪着莹莹绿眸,看准了机会,大胆地伸出了双手。   柔软娇嫩的指尖触及到他衣领与下颚处裸|露在外的皮肤,埃里克因为安琪的突然袭击而顿了顿,她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年轻的姑娘踮起脚尖,攀附到他宽阔有力的肩侧。   红发与蓝色的裙角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圈。   然后安琪红润的唇紧紧贴到了男人带着伤疤的嘴唇上。这只是个开始,她大胆地咬了咬魅影的下唇,趁着他吃惊的功夫,灵巧的舌尖滑入他的口腔。   唇齿相接,呼吸交错,她捉住了他的舌头。安琪豁了出去,吮吸着,舔舐着,她的行为绝望又急切,仿佛试图通过这样的行为,将自己的心情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她。   某种角度上安琪成功了。   横亘在二人之间无法逾越的愤怒,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香甜的气味和火热的吻成功地堵住了埃里克所有的偏执与愤怒,她的情绪暂时融化了他的心房,安琪很激动,娇小的身躯不易察觉地颤抖着,但这无妨她的决心。   他们的吻很长很长,长到安琪的气息因换气不足而渐渐紊乱,长到他们之间紧绷冰冷的气氛慢慢融化,然后升腾起更为暧昧,更为热烈的情感。   安琪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埃里克。   她抬起眼睛,葱郁的绿色之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委屈、坚决,还有更多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决心。但不论情感是多么的复杂,安琪的眼中自始至终只有他。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看看现实呢,我的天使。”她的声线清脆又温柔,带着些许抱怨的成分,“我爱的只有你啊,埃里克!”   说着,她低下头颅。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你不肯相信任何人……这么多年了,不论我如何去说,你都不愿意接受我爱你的现实。”安琪喃喃自语,“那我只有一个办法了。”   安琪的确想了很多办法。   她坦白过,控诉过,可面对着魅影伤痕累累的心与灵魂,语言的作用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安琪尽了一切努力,也无法叫埃里克相信她,但她必须使得他相信她。   于是安琪从自己的衣裙之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她调转匕身,将匕尖对准自己。接着安琪把匕首送到埃里克的手中,凝视着他面具之后的眼睛,无比坚定,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必须离开巴黎,去完成我的夙愿。埃里克,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会回来的,到时候连真正的死神也不能将你我分开。”   他没有杀人。   没有伤及无辜,没有因嫉妒与愤怒燃尽仅剩无几的理智与澄澈的灵魂。   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   安琪不想亏欠任何人,她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穿梭为的是杀戮,而不是感情。她更不想再重蹈上一个世界关乎于汉尼拔·莱克特的覆辙。   “如果你不肯相信我。”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就亲手杀死我,埃里克,剖开我的胸膛,捧出那颗跳动的心脏。你会发现它是完全属于你的。”   说着她攥紧埃里克的手,迫使他拿稳那锋利的匕首。   直到此时,因为那个吻和震惊无比的幽灵,才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走回现实。   他蓦然攥紧手中的凶器,面具之下的双眼重新燃烧起了熊熊火焰。埃里克一把推开了安琪:“不——!”   男人的嘶吼近乎凄厉。   “你竟然威胁我!”他接连向后退去,难以置信又痛苦不堪。   埃里克撞到了安琪的化妆台上。   与他滔天的怒火相比,安琪的反应几乎可以称得上冷淡。她正了正头颅,看向埃里克的面孔平静且坚定。她的表情有如浇在热锅上的油般,彻底点燃了埃里克最后的理智。   “我不会向你屈服——恶毒的女人、毫无良心!你在利用我!一直以来,你都是在利用我,现在你甚至用你的性命威胁我!”   乌黑的披风甩到桌面,将那上面的玲琅物品尽数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剧院的幽灵,演员们的噩梦,巴黎歌剧院最神秘的传说,安琪的埃里克,身材高大的男人,几乎到了崩溃的边沿。他的绝大多数面孔都被白色的面具遮住,可裸|露出来的部分,此时此刻也近乎狰狞。   “是的,我是在利用你。”   安琪开口,清脆声线冰冷无比。   埃里克颤抖不已,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伫立于房间中央的少女迈开了步子。   “我利用你赐予我的歌喉吸引了波西米亚王子的灵魂,他会将我介绍到华沙去,还会爱上我,把我当做世间独一无二的女人。”   纤细的脚腕在裙摆之间若隐若现,最终停留在了埃里克的面前,安琪低下头,看向男人。   “这是我踏出的第一步——早在你我视线首次相对的时候,就已经步入谋划好的棋局。”   安琪跪了下来。   她的指尖碰触到男人的面具,安琪温柔的捧起了埃里克的脸颊,引导着他看向她。   “为了我的计划,我愿意付出一切,埃里克。我的技艺,我的贞|洁,甚至是的,如你所言,用性命威胁你,让我得以继续下去。”   言语残忍的如同张开爪牙的毒舌,可安琪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清澈。她的绿眸中闪烁着的仍然是埃里克再熟悉不过的爱意,当他终于肯与她视线相对的时候,安琪微微勾起了嘴角,俊秀白皙的面容一如往昔。   “但我的心,我的灵魂始终是你的,埃里克。”   她把他抱进怀里。   黑色的幽灵痛哭失声,彻底溃败。安琪抚摸着他的脊背,就像是安抚孩童般宽容顺从。她能感觉到他的整个身躯抖得像个筛子,男人的喘息就在她的耳侧,绝望滚烫。   他没拒绝她。   安琪知道他不会的,因为他有着她所见过的,最为纯洁、最为干净的灵魂。   “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会离开你,但也不过是这区区半年。请你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说着安琪再次吻了吻他的嘴唇,在离开的一刻,埃里克突然抱住了她。   猛然的力量叫安琪吓了一跳,但很快埃里克就控制好了力道。他的头颅埋进了她的颈窝里,不发一言。但他的呼吸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抚平了僵持的气氛。   那一刻她悬着的心,总算放回了应有的位置里。   “等我回来,埃里克。”   她无法阻止格雷诺耶,恶是不能掩盖的,安琪也从来不是什么上帝派来的救赎之人。   但是她能让真正的天使看清道路。   “待到我回来时,只有死亡能将你我分离。” 第56章 糖果归你56   两个月后, 华沙,国家歌剧院。   “安琪小姐!”   演员休息室的门应声而开,剧院跑堂西蒙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捧着一大束极其夸张的鲜花:“亚历克斯伯爵送你的花束, 说要感谢你美妙的演出。”   安琪急忙站了起来:“谢谢你!”   她接过花束,其中花朵娇艳欲滴, 花束的上面搁置着一张精致的卡片。安琪把花束放在化妆台边的花瓶里,拿起卡片, 冷面严肃的亚历克斯伯爵竟然写了一串情话给她,仿佛他还是个十八|九岁、初出茅庐的毛小子似的。   “也替我谢谢亚历克斯伯爵。”安琪抿起嘴角,“对他的喜爱, 我无以为报,只能奉献出更为完美的演出。”   年轻的跑堂少年闻言,也绽开笑容。他才是真的“毛小子”,西蒙今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 脸颊上还带着尚未挥散干净的稚气:“你的表演已经非常完美啦,安琪小姐。”   “休想用几句话就讨好我。”   话是这么说, 安琪绿眸里还是闪过喜悦的色彩。西蒙看着安琪高兴, 也来了劲头:“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不信你问戈弗雷·诺顿先生, 是吗先生?”   西蒙的目光越过安琪, 落在演员休息室的客人身上。   坐在沙发上的“戈弗雷·诺顿”,身着英版的西装,鼻梁上带着书卷气的眼睛,夹杂着斑驳白发的头发整齐地梳在一旁, 他闻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着一口标准不过的英式英语:“当然,安琪小姐的表演总是那么的完美。”   他的夸赞仿佛比西蒙的更有价值,安琪的脸红了红,连头也不好意思回,只是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   “你可得给其他演员留口饭吃呀,小姐。”西蒙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啊对啦!波西米亚王国的王子还想问问你,是否有时间与他见上一面?”   提到贵人的名字,安琪收敛了玩笑的意味,认真地说:“王子想要见我,随时都可以。我会在自己家中的客厅恭候他的。”   说着,安琪从花束中折下一支色彩鲜艳的玫瑰,送到西蒙面前:“这是给你的谢礼,西蒙。”   他眼前一亮,脸蛋顿时涨红:“真、真的吗,安琪小姐!”   “快拿去吧。”   她把玫瑰送到他的手心里。   直到离去时,西蒙的脸还红的像是被煮熟的虾米。   休息室的房门重新阖上,“戈弗雷·诺顿”这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喜欢他。”   安琪背对着他回道:“当然,亚历克斯伯爵是真正懂得艺术的人。”   男人蓦然笑出声:“我说的是这位年轻的小伙子。”   安琪:“哎?”   她略略有些讶异,扭过头来。   年轻人口中的“戈弗雷·诺顿”,原本应该停留在巴黎继续教书的英国教授詹姆斯·莫里亚蒂,此时此刻正坐在华沙国家歌剧院的演员休息室内。他还是那副再明显不过的英国人装扮,声线温柔且缓慢,连出声揶揄安琪,也显得那么谦逊有度。   “机灵的小西蒙。”莫里亚蒂微笑着开口,“今夜收到的所有小费加起来,怕是也比不上天使亲手赠予的玫瑰。你很喜欢他,安琪。”   被戳破心思的安琪也不恼怒。   她也跟着勾起嘴角,挂着盈盈笑容,拎着裙摆,走到教授的面前:“是的,我很喜欢他。十五岁的西蒙叫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   “初恋情人?”   “不,救命恩人。”   轮到教授惊讶了。   他侧了侧头,仿佛没料到安琪会主动与其提及过往的私人经历。   “我想,那理应是一位充满朝气的正义使者了。”   但安琪娟秀白皙的脸上闪过的却不是怀念,而是大片的空白。   她很少会流露出如此茫然的情绪。詹姆斯·莫里亚蒂之所以会允诺与安琪——或者说,艾琳·艾德勒合作,除却为了有趣外,更多的是年轻姑娘那总是胜券在握的本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柔弱且无暇的受害者,但莫里亚蒂却在外表之下看到了她坚韧不移的灵魂。   目标强烈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茫然无措的。   “实际上,”迎着教授端详的目光,安琪慢慢地开口,“我有点不记得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了。”   不过那也不重要。   他是个正义使者也好,披着人皮的恶魔也好,都是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不是吗。安琪已经至少死了两回了,这是她有记忆的,而没有记忆的,已经淹没进了茫茫时空之中,不再属于安琪的人生了。   “性格开朗,大胆又叛逆。他像太阳般温暖,拯救了几乎要跳舞至死的我……他就是黑夜中的太阳,这是我仅剩无几的记忆。”   属于她人生的,只有名单和名单上的人。   安琪迅速地走出记忆,对着若有所思的男人报以无所谓的笑容:“不过既然忘记的事情,应该不太重要。重要的还是你我的约定,教授。我想我的进展非常顺利。”   她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不代表教授会就此放过。但他也并未追问,那太不绅士了。莫里亚蒂仅仅是把安琪提及的话语沉到了记忆深处,然后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她的思路:“当然,怕是波西米亚王子已经把你当做他生命中的真爱了。”   俊朗有为的异国王子,纯洁无暇的歌剧演员,听起来就是非常罗曼蒂克的组合。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的感情不需要强烈的动机,美丽和热情足以。   毕竟波西米亚王国的继承人不是老谋深算的政客,也不是紧闭门扉的食人恶魔,更不是……站在整个欧洲背后,坐在安琪面前,神态温柔却深不可测的“数学教授”。   所以她很容易的就换得了王子的青睐,接下来就是下一步的行动了。   “但王子总要结婚的。”   安琪垂眸开口。   今日的她一身青色长裙,天气略冷,她还在外搭了一件浅色的披肩,映衬着雪色的皮肤在灯光之下几乎在发光。她绿色的瞳仁闪了闪,柔软的声线陡然沾上了几分哀伤。   “和一位匹配的了他的身份与王国的女性,而不是一名毫无地位、孤儿出身的剧院演员,不是吗?那注定要沦落为伤心人的姑娘,总得拿点什么把柄,来作为自保的手段。”   “什么把柄?”   “比如说,亲密的照片。”   莫里亚蒂笑了起来。   他似乎很满意,但并不是赞同的那种,而是像他的学生交出了一份不出所料的考卷。教授动了动手指,指尖轻轻撞击沙发扶手发出”咚咚”声响。   “再缜密的计划,再完美的逻辑,”他开口,“也抵不过感情上的一时冲动和美丽女性的无奈之举。”   那是自然。   安琪的这幅皮囊,还有可怜兮兮的身世也不是白白挑选的。当然,莫里亚蒂教授能够看出前半部分,却不会看出后面的部分。   比如说,她为什么会是“艾琳·艾德勒”的那部分。   安琪也笑弯了眼睛,她露出欣喜的神情:“那看来,教授您是赞同我的计划了。”   “还有什么比举起利刃的女性更为令人同情呢?”教授侧了侧头,“我可怜的美狄亚,作为爱慕你的戈弗雷·诺顿律师,我自然是要你做出点什么了。”   “那便一言为定啦。”安琪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得先回去了,教授,为不久之后王子的到访做点准备。”   “我送你回去。”   来自英国的绅士依然那么的体贴,他跟在安琪的身后,在二人行进至休息室的门前时,詹姆斯·莫里亚蒂抢先一步伸出了手。   他宽大有力的手掌落在门把手上,却不是打开它。   莫里亚蒂教授的手停在了把手边沿,阻挡住了安琪的行进。站在门前的她被男人这个姿势笼罩在内,几乎像是依偎在他的怀中。   清冷的男性气息,淡淡的烟草味,以及墨水味,像是幽灵般入侵到安琪的肺部。他的行为就像他的声音般,礼貌温柔,仔细琢磨来,却带着挥散不去的冰冷与疏离。   “安琪。”   教授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我有点好奇,从这番行动中,你能得到什么?”   那一刻,安琪的心脏如同触电般猛烈跃动起来。   噗通、噗通、噗通,以她能感觉到的程度急速飙升。她蜷了蜷手指,触及到的是大片冰凉。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吐出来,才缓缓地平复住了突如其来的激动。   终于。   终于,她等到了这句话。   安琪还以为,詹姆斯·莫里亚蒂已经看穿了她的所有动机与想法,不会再因她的任何举动而感到惊讶了呢。   她不了解教授,他不是一张白纸的格雷诺耶,安琪也没有数十年的时间停留在他的身侧,去渗透到他的方方面面。这个世界的身份触及不到莫里亚蒂的真面目,那她该如何使得他上钩呢?   教授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有着一个可怕的天赋,以及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好奇。   于是安琪仅仅是扬起浅浅的笑容。   她抬起头,对上莫里亚蒂在镜片之后的眼睛。用她最为轻快、最为好听的声音做出了回答。   “我能得到什么……”安琪说道,“待到一切结束之后,您不就能得到答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鲤鱼鱼鱼鱼子 丢手绢的铁铁的地雷,爱你们! 第57章 糖果归你57   安琪恋爱了。   华沙国家歌剧院的每个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她不曾言明, 旁人问起时,貌美的歌唱家也只是报以羞赧的笑容,把精致的脸蛋藏在艳丽的红发里, 不发一言。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闪烁着灿烂星光的绿眸,挂着甜蜜笑意的脸蛋, 还有在空闲之时常常放空的眼神和表情,所有的表现搁在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身上, 不是恋爱,还能是什么?   只是追求她、钦慕她的男性太多了。这伯爵、那富商,还有知识分子和各路官员, 英俊潇洒的,文质彬彬的,每天安琪小姐对着那位男士展露笑颜,几乎都成了歌剧院里津津乐道的话题。谁也不知道她那颗纯洁无瑕的心灵, 究竟是放到了谁那里。   詹姆斯·莫里亚蒂就是在这样议论纷纷的环境下起身准备离开歌剧院的。   来自英国的教授,在歌剧结束后踏出了自己的包厢。他现在是戈弗雷·诺顿先生, 一位从伦敦调任至华沙的律师, 国家歌剧院的常客,有幸莅临过安琪的演员休息室, 但是在她的众多追求者中并不算起眼。   教授在包厢外待了一会儿, 与剧院中偶然碰见的熟人聊了聊。很多人都对衣着端庄的“律师先生”报以好奇,特别是他也是让安琪青眼有加的男士。   甚至有大胆的贵妇直接询问那位获得天使真心的贵人是不是他,教授只是笑,没有回答。   等到客人差不多散尽之后, 莫里亚蒂才朝着幕后走去。   他拾级而下,转向了剧院中人烟稀少的地方,在路过休息室的路上,莫里亚蒂教授成功地捕捉到了安琪的身影。   但她不是一个人。   詹姆斯·莫里亚蒂停下步伐,他站在布景的上方,位于二楼的扶手边沿低头望过去。   长长的布景阴影遮住了灯光,也笼罩了角落中的二人,若不是观察仔细,根本不会察觉到那里还有人存在。   安琪,以及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衣着华贵,他背对着教授的目光,因而看不清楚面貌。但仅仅是那时髦的装束和整齐的头发就能确认他正值青年。有力的四肢和宽阔的脊背勾勒出一个强壮且英俊的形象。   他离得安琪很近,纤细娇小的少女在男人的面前更显孱弱无力。她一身栀子色长裙,腰线不堪一握,接着男人的手果然放置在了她的腰肢之上,宽大的手掌几乎覆盖住了她的大半后背。   这叫安琪总算是抬起了头,她一张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刚想开口,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却意外地发现了站在布景之上的男人。   莫里亚蒂勾起嘴角。   看不清男人的面貌,他也知道那是谁。   波西米亚未来的世袭国王,年轻有为的王子,把安琪从噩梦之地迎接出来,介绍她来到华沙的恩人。   安琪好像没预料到会被莫里亚蒂撞个正着,她欲图脱口的话语硬生生地卡在了半截,这引起了王子的注意,他的身形一顿,仿佛是预料到了有人。   可教授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被抓了包,倒霉的可是安琪呢。   她清澈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带着埋怨的慌乱,但年轻的姑娘反应迅速,就在王子转头的前一刻,她伸出了双手。   害羞的安琪,纯洁的安琪,颤颤巍巍地鼓起勇气,拥抱住了自己俊朗又高贵的爱人,投入了他的怀抱。她对着他低声说了什么,教授听不到。但他能看到波西米亚王国的王子,因为她的话语而浑身僵硬,接着像是挖掘出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藏那样,狠狠地抱住了安琪。   安琪攀附在他的肩膀上,杏核般的双眼眨了眨,自始至终她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莫里亚蒂的身形。   她同样露出笑容,温软天真的面庞浮现出狡黠的色彩。在王子看不到的地方,二指并拢,往饱满剔透的嘴唇上一按,给了詹姆斯·莫里亚蒂一个火热的飞吻。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这才冰冷地收回目光,转过头,踏着无声的步伐,离开了缠绵的二位年轻人。   在今夜的演出开始之前,安琪对他说,她已经将一切布置完毕,就等波西米亚的王子上门了。   可以颠覆一个国家。   莫里亚蒂深信不疑——就算安琪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藏在欧洲阴影之后的男人,也能将她运用至刚刚好,足以成功得手的程度。   但那是莫里亚蒂自己的事情,她又为什么帮助他到这个地步?仅仅是为了捍卫巴黎传说中幽灵的地盘吗?   当然不是。   安琪有强烈的目的。   她在刻意引起他的好奇,教授心底清楚的很。年轻的姑娘就是喜欢挑衅比她强大的男人,明知危险不已,也乐得在钢丝上起舞。   而不得不承认……这招简单且有效。   他再次停下步伐,停在了安琪的演员休息室前。莫里亚蒂教授扭动门把手,她没有上锁。   干净的房间里残留着大量属于安琪的气息——淡淡的甜味,像是焦糖与糖粉混合,仔细嗅来又带着少女的体香,类似食物的气息与人类的甜美纠葛在一起,着实令人难以忘怀。   道出计划的安琪就是带着如此气味,凑到了莫里亚蒂面前。羞赧、温顺,莹莹绿眸中闪着无法忽视的期待色彩。在清晰地说完所有话语后,还流露出欲语还休的神情,似乎想再靠近些,似乎想再与他多呆一会儿。   ——人人都说她都纯洁无瑕,说她是拥有天籁之声,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天籁之声,或许有。但纯洁无瑕?   莫里亚蒂蓦然笑出声。   他站在休息室里环视四周。零散着各式物件的化妆台,搭在沙发上、刚刚换下来的演出服,甚至连内衣也在其中。教授伸出手,将少女甩在座位上的吊带袜拿起来。   白色的吊带袜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指间滑过,他严谨的赭色外套和女性的内衣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明明应该是非常香|艳的画面,但莫里亚蒂教授冷淡的神情和疏离的目光扫清了一切暧昧。   纯洁无瑕的天使,可不会把自己的内衣放置在如此显眼的位置。   特别是在明知道他会到来的情况下。   讨好的笑容,虔诚的神态,还有若有若无的碰触与接近——就算再不近人情的男人,也应该在安琪明亮的眼神之中晃了神。   是的。莫里亚蒂的确对安琪的动机怀有好奇。好奇是人类的本性,连他也不能抵抗。当然教授也非常清楚,好奇也是危险的开端。   他把少女的吊带袜放回原来的位置上,拨开她的衣裙,从沙发最下方摸出一把钥匙。   她在勾|引他。   而詹姆斯·莫里亚蒂发现,这样明目张胆、近乎挑衅的诱惑,在她动机不明的前提下,竟然还算是有点意思。   颠覆一个国家,对他来说过于容易了。   那么,在处心积虑的过程中,增添点小小的乐趣,也不是什么坏事。   莫里亚蒂把钥匙收了起来,然后他离开了安琪的休息室,这才不急不缓地走向剧院的出口。已经没多少观众驻留于此了,走到一楼大厅时几乎只剩下他一人。   教授的步子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扭过头。   安琪就站在他刚刚发现二人时停留的地方。   年轻的姑娘面带笑容,走出阴影之后,她艳丽的红发在灯光之下明亮又热情,娟秀的面孔中还带着亲热之后残留的绯红与暧昧。四目相对之时,安琪侧了侧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丢了出来。   一片白色不轻不重地从半空中飘落。教授向前迈了几步,轻松地接住了它。   是块白帕子。   莫里亚蒂定睛一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死去的那一夜,他用来擦拭溅落在安琪脸颊上鲜血的手帕。当时的莫里亚蒂并没在意它的去向,没料到她竟然把帕子收了起来,并且洗干净了。   教授将手帕送到脸前轻轻地嗅了嗅。   皂粉之下的甜美一如往昔,仿佛她就在他的眼前,像依偎在波西米亚王子宽阔的胸膛之中一样,小心翼翼地拽着莫里亚蒂的衣襟,费力地踮起脚尖,把饱满剔透的嘴唇送到他的耳畔——   他抬头,迎上安琪清澈的眼睛。   安琪无声地张了张口,似乎回到了原来不肯发声说话的日子,用唇语传达了一句简短的讯息。   [总是在旁观着别人的表演——]   糖果的气味,女人的气味,慢慢地充盈着他的鼻腔,浸润进他的肺部。   [——可曾想过,自己也亲自参与进来呢,教授?] 第58章 糖果归你58   三天之后。   安琪结束了当晚的演出,就像是还在巴黎歌剧院那样,在走下后台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混进人群之中,走进休息室,避开了所有人的示好与目光,换好衣物,离开了剧院。   仍然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将她送了回来。   即便是远在华沙,以“戈弗雷·诺顿律师”的身份居住于此,教授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安琪对他是如何将整个欧洲的阴影掌握于手不感兴趣,她也乐得当一名陪伴在幕后黑手的花瓶——漂亮、乖巧,在他忙碌完自身的事情后,像每一位绅士都会做的那样,亲自迎接她,护送她回到公寓。   “大衣?”   “我自己来就好。”   踏进她的公寓,莫里亚蒂教授礼貌地婉拒了安琪亲昵地举动,他自行解开外套纽扣,将之挂在门廊的衣帽架上。   “那好吧。”   安琪浅浅地笑了笑,并不因拒绝而尴尬。   她转身甩去脚下的鞋子,一走进自己的天地之间,安琪显得放松很多。她连居家的拖鞋都懒得换,径直踩到地毯上,光|洁纤细的脚踝和脚趾就那么裸|露在外。   “真想来一杯热牛奶呀。”安琪在客厅转了个圈,直接栽进沙发里,淑女形象全无,“请坐,教授。需要咖啡或者茶吗?”   教授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现在是分享红酒与温存的时间,我亲爱的安琪。”   “但我这儿没有酒。”   她这里当然没有,年纪轻轻、初至华沙,一名年轻的单身女性家中,怎么会备着酒呢?安琪的公寓与她在巴黎的如出一辙:干净、整洁,布置温馨,几乎挑不出任何纰漏。   就像安琪本人一样。   外貌精致、举止得体,对待旁人,不管男女老少总是那么温柔礼貌。不怪乎这么多男性对她趋之若鹜,安琪几乎是把“漂亮、纯洁,天使般的少女”形象化作标签贴在了身上——连她这座公寓,也不过是标签的一部分。   然而这具体到脚趾头的形象之下呢。   教授走到了沙发前,坐到了安琪对面。年轻的姑娘趴在沙发上,衣裙散开,裸|露的小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着,只是莫里亚蒂视若无睹。他面无表情地颔首,略去了安琪颇具性|暗示的动作,直奔主题:“下个周日,我需要回到伦敦。”   安琪一顿。   “回到伦敦?”   作为一名在巴黎孤儿院长大的英国人,提及家乡,安琪面容中的讶异大于怀念。比起伦敦,她更关心的是教授的行程:“你不打算在华沙逗留了吗,教授?”   莫里亚蒂但笑不语。   也是,估计教授也是个忙人。他已经在华沙停留很久了,或许伦敦真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他回去吧。   “我得到了消息,安琪,”莫里亚蒂说道,“尽管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手段得到的消息,可你的猜测很正确。波西米亚王国的威廉姆斯王子的确要结婚了,他的父亲为他物色了一名合适的贵族女士,要他在近期返回王国成婚。”   啊,那么他要回到伦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安琪点了点头:“这真是太好了,我也可以早日完成我的任务。”   莫里亚蒂:“那么,完成任务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安琪绿色的眼睛闪了闪,她若无其事地摸向自己的发梢:“我还没想好,你赶回伦敦的马车上有多余的位置吗,教授?我想我可以去我的家乡看看,毕竟我的父母到底是为我留下了姓氏,说不定我还可以寻觅到几个亲戚。”   “那么你不想回巴黎。”   “不太想,至少不是现在,至少等巴黎的人们彻底忘记香水杀手和音乐天使之后。”   教授稍微侧了侧头。   他端庄的面庞中闪过几分思索的痕迹,沉默片刻,然后开口:“容我大胆假设,安琪,你做出这一切,最终是为了你的那位……救命恩人,是吗?”   那一刻安琪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一刻,“天使”的形象,终于浮现出了几不可查的裂纹。   詹姆斯·莫里亚蒂要的就是这些闪现却有消失不见的痕迹。她的反应很快,安琪几乎是在下一瞬间便恢复了平日的姿态,红发的年轻女性只是笑了笑,然后自然地回应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教授,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你鲜少没诉说过你的过去。”   仿佛对安琪来说,巴黎的日子根本不曾存在一样。她与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陷入爱恋,可他死时这位美丽的女士连眼睛都不曾眨过;她的名字与巴黎歌剧院的一位“幽灵”纠缠在一起,可安琪说要离开,很快就跟随波西米亚王国的王子来到了华沙。   打探一名孤女的身世,对于莫里亚蒂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知道安琪是从哪儿长大的,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是,除了提及那位“救命恩人”时,她的脸上不曾出现过任何真正的,属于活人的,怀念的记忆。   “所以我便认定,唯一让你动容的记忆,便是最为重要的记忆。”   的确是这样。   安琪不得不承认这点。   她总是忍不住,一旦想起来那模糊的片段,就免不了要伤感一番。在华盛顿时,面对年轻热忱的蜘蛛侠,这没什么,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他并不信任她,始终在试探她。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否认的。   “是的。”   安琪叹息道。   “某种程度上说,我的确是为了我的那位救命恩人。”   “某种程度上?”   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空白的情绪。   “因为我不记得他了,”安琪低声说道,“不记得他的面貌,不记得他的身份,甚至不记得他为我做过什么。这让我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是我的臆想也说不定。”   安琪的噩梦里从来没有他。   她的名单上也不曾出现过任何关于“恩人”的痕迹。   这段模糊的记忆,和她的噩梦,是安琪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之间唯一能带来也唯一能带走的东西。他们之间肯定有所关联,因而教授说的没错,这么无尽的轮回下去,她或许能结束自己的噩梦,或许能找回她的记忆。   教授默然。   很久之后他才开口:“可能你的恩人,居住在伦敦也说不定。”   安琪无所谓地笑了笑,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我也希望如此,那——”   ——突然一阵猛烈沉重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安琪一惊,苍白的脸上闪过诧异的神采。莫里亚蒂看向她,还没开口,后者就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我没有约任何人,除非……”   她没说完,因为门外响起了安琪与教授都非常熟悉的声音。   “安琪?是我,开门。”   堂堂波西米亚王国的王储,那日与安琪在剧院偷情的威廉姆斯王子。   这下,安琪的表情可不止是诧异那么简单了。   她如同弹簧般从沙发边沿站起来,瞧了瞧房门,又瞧了瞧端坐在对面的莫里亚蒂教授。现在她可是王子的秘密情人,这深更半夜的,叫他发现她正与一名陌生的男性共处一室,那还得了?   “威廉?”   心中惊疑,但安琪并未表现出来。她走到门边柔声开口:“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你等一下,我穿好衣服。”   门外的王子低笑出声:“既然是我,还穿什么衣服?”   他喝醉了。   安琪听得到他语气中微醺的意味,而且波西米亚的王子为人绅士,即使是私下里也是极其尊重安琪的意愿,他从来没说出过这样的话。安琪没理他,而是转头望向莫里亚蒂。   直到此时,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才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他克制的面容上带着饶有兴致的好奇,似乎很期待安琪要如何处理接下来的场面。   “请你到书房去。”   她跑到教授面前,拆开了高高盘起的红发。艳丽的发丝瀑布般坠落于肩头,安琪还刻意揉了揉,做出了已然休息的模样。   教授低头:“他喝醉了,不代表失去了意识。”   安琪:“我知道,所以我得提前实行我的计划,请你到书房去,教授。”   见他不动,安琪不得不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   “我有办法对付他。”   幸而教授仅仅是坐在了沙发上,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在目送他步入书房、关上房门后,安琪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客厅,确认没有其他男性的痕迹后,打开了房门。   一袭酒气扑面而来。   安琪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扯入了一个宽阔有力的胸膛。浓郁的酒精气息在顷刻间塞满了安琪的肺部,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得徒劳地挣扎一番,最终由威廉姆斯王子主动拉开了些许距离。   “威廉,怎么了?”   她伸手捧起王子的脸颊,他的确喝了不少酒,但神智还在。男人的脸上除了微醺的意味,还带着淡淡的忧愁和痛苦。   王子抚上了安琪的手掌。   他阖上眼睛,很久之后才开口:“我要订婚了,安琪。” 第59章 糖果归你59   威廉王子的话音落地,他就像是要逃避现实般,捧起安琪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上去。   或许他以为安琪会推开他,问个清楚的。但是安琪没有,红发的天使只是发出了类似于受伤的低低悲鸣,便抬起头,近乎本能地,接纳了男人的深吻。   他们纠缠着、推搡着,一个吻接着另外一个吻,跌跌撞撞地经过客厅,步入安琪的卧房,然后波西米亚的王子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安琪,转身阖上了房门。   安琪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她站在王子的面前,微微垂着眼,好像刚刚情人告诉她的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全然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   “安琪。”   即便带着醉意,王子也察觉出了安琪的异样。   “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安琪轻轻笑了起来。   年轻的姑娘捧着心口,体态脆弱且温柔,她抬起眼,绿眸之中尽是了然与平静:“您希望我说什么呢,王子殿下?”   那一句敬称戳痛了波西米亚王子的心。   “我知道你很难过,安琪,”他走向前,托起安琪的手肘,“但这是现实。”   “是的,”安琪点了点头,“您总要结婚的,威廉,波西米亚王国需要一位继承人,身为王子,您得结婚,得有一个配得上您的妻子,这是在我认识您时就摆在面前的现实。”   王子蹙眉,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了一切。   安琪从来不是个强人所难的姑娘。波西米亚的王子爱上她,正是因为她温柔、聪慧且善解人意,很多时候必须他多说什么,仅仅一个眼神,聪明的女孩儿就能知会一切。   她识大体,或许有些过了头了,以至于他将结婚的消息摆在面前时,她都是那么平静的地步。   然而在这平静之后呢。   “安琪……”   王子摇了摇头,他把安琪拉进怀里。   “我知道你很难过。”   “我当然很难过。”   安琪枕在他宽阔的肩头,轻轻阖上眼睛,淡淡的绝望与哀伤萦绕在二人之间。   “只是一名歌女并不能改变什么,殿下。我不能改变您得结婚的事实,我也配不上您,这一天总会来到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   “我不喜欢父亲选中的那位女士。”   “别说傻话,殿下,您甚至没有见过她。”   “难道你希望我喜欢她吗?”   一句质问击碎了安琪脸上的平静。   她微垂的眼眸抖了抖,然后所有维持着的假象遭到了彻底的溃败。   难以言明的情绪涌上安琪的面庞,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平复下心情,可是失败了。不易察觉的绯红镀上她的面容,起伏的胸口无声地昭示了她此时激动的心情。   “我当然不希望,殿下,”安琪仰起头来,悲恸地说,“我不愿意你娶其他女人,任何女人!可是那又如何呢!”   “安琪!”   安琪躲开了王子将要抚上她面孔的手。   她转过身去,沉默了许久,待到激动的情绪过去后才若无其事地问道:“您还需要酒精吗,殿下?我想我需要一点。”   说着安琪飞奔到卧室的储物柜边,她拉开柜门,从中拿出了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   “我就知道有这一天。”   她苦笑一声。   安琪将剔透黏连的液体倒入酒杯,然后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王子:“恭喜您,殿下,您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可这话在王子听起来却是嘲讽至极。   “你可曾想过今后该怎么办,安琪,”他问道,“我可以在波西米亚的歌剧院为你谋个位置,就在王宫的附近。”   她却摇了摇头。   “华沙就很好。”   说着安琪举杯,轻轻地与王子的酒杯一碰,然后将威士忌一饮而尽。   这般行为颇有诀别的意味,王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是要与我分手吗?”   “您认为呢?”   威廉姆斯王子默不作声地将酒杯举到嘴边。   安琪漠然地看着他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微醺的王子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他只是在深情地注视着安琪:“你是个相当无私的女人,安琪。”   “不,”安琪笑出声,“我是个相当自私的女人,殿下,自私到可以为爱付出一切。”   她的话音是与王子的酒杯一同落地的。   玻璃杯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却没有破碎。安琪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抗住男人岿然倒下的躯体,那太过费力了,她艰难地将失去意识的男人拖到床边,半拖半拽地推他到床上。   然后安琪回到门边,弯腰捡起酒杯,抽出手帕沿着杯沿擦了一圈:“你可以进来了,教授。”   卧房的门开了。   詹姆斯·莫里亚蒂在看到安琪手中的酒杯时挑了挑眉毛,他看着她将酒杯放到了威士忌酒瓶身边,露出笑容:“我以为你刚刚说,你的家中没有酒。”   安琪勾起嘴角:“我想你也不会喝的,教授。”   他当然不会。   安琪的确不是喝酒的那种姑娘。她的身上总是带着牛奶和糖粉的气味,不论换什么衣物、什么季节都挥散不去。莫里亚蒂一直认为那是她饮食习惯的问题,毕竟不是每位女士都连在社交场合都端着一杯甜到发腻的甜牛奶。   可现在,即便房间里弥漫着挥散不去的酒气,她靠近时,那种甜美仍然存在着。   就盖在她嘴唇的威士忌气味之下。   “你也喝了酒,”莫里亚蒂说,“为什么你没有倒下?”   安琪眨了眨眼睛:“我可没在酒中下药。”   莫里亚蒂:“那就是在酒杯上了。”   怪不得她的第一个动作是擦拭酒杯。这种小骗子才会用的小伎俩使得莫里亚蒂教授失笑出声,安琪举止得当、性格体贴,还有着神秘的动机,这太具有迷惑性了,甚至连莫里亚蒂偶尔也会忘记,这位漂亮的天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出身于社会的最底层。   “那么,接下来你该怎么办?”教授问道。   “接下来……”安琪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床边,“得需要你的帮忙,教授。”   她俯身解开威廉姆斯王子的外套,然后是裤子,只留下了一个单薄的衬衣。   被放倒的王子对此毫无觉察,这番行为对于一位十九世纪末的淑女来说过于惊世骇俗了,但莫里亚蒂教授一点也不惊讶,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行动。   脱掉王子的衣物后,安琪从床头柜中拿出了一台相机,塞到了教授的手中。   接着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长裙、衬裙,层层布料在顷刻间落在地面上,然后是内衣。安琪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很快她就如初生般光|洁|赤|裸,伫立在詹姆斯·莫里亚蒂的面前。   “来吧,教授。”   安琪坦然地说。   “拍几张不太得体的照片,然后你就有了足以颠覆整个王国的筹码。”   她的计划很简单。   几乎在安琪与威廉王子走到一起的时候,莫里亚蒂就摸透了她的想法——一旦二人亲密的照片曝光出去,威廉姆斯王子的名誉就会受损,没有哪个清白的贵族姑娘会接受一个与歌女有染还留下照片的王子。   这将是一桩王室丑闻。   而这桩丑闻被詹姆斯·莫里亚蒂掌握在手中呢?他站在整个欧洲的背面,对这片大陆的罪恶了如指掌。一组难堪的照片足以兑现安琪的允诺,“颠覆一个国家”。   莫里亚蒂抬眼看向安琪。   她的确很美,艳丽的红发披散着,白皙的身躯瘦削玲珑,连肩头和鼻尖处淡淡的雀斑都是那么的鲜活动人。莫里亚蒂毫不怀疑这位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美人会使任何男性动心,只是,她为什么如此确定?   美丽的女性有很多,为什么安琪对威廉王子会爱上她那么笃定,又是为什么,她又如此确信詹姆斯·莫里亚蒂能扳倒这个国家呢?   “教授。”   赤|裸的安琪,察觉到了莫里亚蒂正在思索,便主动地开口。   “你在想什么?”   莫里亚蒂摆弄着手中的相机,全然不为安琪的不|着|寸|缕所动:“你是否要到床上摆几个姿势?”   安琪笑出声来:“当然,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指导一下我,看看怎么样才能做得……更逼真些。”   教授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名义上,在华沙人人都知道,来着英国的“戈弗雷·诺顿律师”是深爱安琪的男士之一,可真在私下相处时,莫里亚蒂对于安琪三番四次的调情与勾|引视若无睹。   “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艾德勒小姐?”   突如起来的真名叫安琪蓦然一僵。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与平静:“当然,你尽管问,教授。”   “第一个问题,”他开口,“同我产生性|行|为,是否是你的目的之一?”   安琪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肯定的答案了,但莫里亚蒂教授并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待安琪的正面回应。   “是的。”   最终她回答了。   “这的确是我的目的之一。”   莫里亚蒂教授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那么第二个问题,达成了这个目的后,你能得到什么?”   安琪勾起嘴角。   那一刻,仿佛质问的双方调转了主动权。安琪退后两步,坐到了床边。赤|裸的姑娘坦然且大胆,她有意无意地晃着自己的小腿,全然不为在一名男性面前而感到羞赧。   “能得到你的性命,教授。”   莫里亚蒂没有说话。   安琪侧了侧头,继续说道:“自始至终,我想要的就是你的性命。”   啊,那就很好解释了。   从一开始阻止自己的阴谋,许下承诺,到香水杀手的死,离开巴黎。这一环一环走下去,若是想要他的性命,莫里亚蒂倒是明白她为什么愿意付出这么大的心血。   “我想你不会告诉我你的动机。”   “不会,但是我知道,你会满足我的目的之一。”   “为什么?”   “因为好奇啊,教授,”床边的姑娘保持着温顺的笑容,漫不经心地开口,“聪明人都是好奇的,这种好奇极具诱惑且非常致命,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吗,教授?你都已经看我进行到这一步了,以一个普通歌女的身份,试图谋杀你的性命。”   直至这一刻,莫里亚蒂镜片之后的眼神才发生了改变。   他走向前时安琪发疯般大笑出声,她从来没这么笑过。少女任由男人抱起她,将她丢在昏迷不醒的王子旁边,欺身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回一下评论,侦探先生当然会出场哒,不然你们以为安琪会怎么解决教授啊2333 第60章 糖果归你60   [车还是老规矩,微博暗号和前面换的新的一样,大家自行私信我上车就好啦,给大家比心心!]   他仍然在吻着她,呼吸交错,额头相抵。直至教授的气息彻底平复下来。   莫里亚蒂整理好衣物,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抽出手帕,为安琪擦去腿/间的污浊,然后用被单拢紧她赤/裸的身躯——就像是在他杀死格雷诺耶的那晚所做的那样。   拉起女孩时,她的额头触及到莫里亚蒂的下巴,教授再次一吻,虔诚且认真。   “现在,”他小声开口,仍然担心吵醒躺在安琪身侧的男人,“我明白为什么如此多的男士对你着迷了,安琪。”   可是,明白不代表动心。   即使是说出这番话,安琪透过厚重镜片看到的仍然是深深的寒意。   但安琪已经无所畏惧了。   “我的确得到我想要的了,”她环住男人的脖颈,亲昵地回应他的吻,“接下来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呢,教授?”   莫里亚蒂:“你说你想回家乡看看。”   安琪:“是的,我想回伦敦。”   男人一把抱起了安琪:“那就请你与我一同前往伦敦。”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章本来我想连着剧情一起的,但是来不及了!下午才从上海回来,法扎真的好棒啊!无法自拔,还看了星战8,整个人都处在癫狂状态,不怎么在状态。   所以先把车发上来,1个JJ币换辆车,我觉得挺值了【你!   其实教授的车真的很难开,我不太能想象到他动情的样子,于是就这么处理了…… 第61章 糖果归你61   六个月以后,伦敦。   近日以来,绅士淑女之间的话题,常常停留在新搬至塞彭泰恩大街的那位女歌唱家身上——艾琳·艾德勒,从巴黎歌剧院出名,牵连进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之中,不得不离开法国,转至华沙帝国歌剧院。   原本迎接她的是大好前程,在巴黎时人们就称她为“天使”,说她的歌喉可以打动上帝。可不知道为何,这位音乐天使却在波西米亚王国的王子继承王位之后,突然放弃了唱歌家的生涯,来到了伦敦。   艾德勒女士只雇佣了一名女佣和一名门房。她没有专属的马车,因而附近的马车夫都与这位亲切温柔的单身女士颇为熟稔。   一开始人们还担心这位自小从法国长大的不列颠人会难以沟通,但后来发现艾德勒女士的英语相当流利,和她的法语一样没有任何口音。加上她随和的性格和得体的举止,很快地,艾德勒女士的好名声就像是在巴黎和华沙那样传开了。   只是艾琳·艾德勒为人低调,她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受到一些无法拒绝的大人物邀请,才会出席小型音乐会外,几乎不与任何外人交流。   现在,会称她为天使的,只有时常陪伴在她身边的戈弗雷·诺顿先生。   .   临近晌午,戈弗雷·诺顿先生像往日一样如约而至。   女佣拿走他的大衣和帽子,“戈弗雷·诺顿”先生直接越过门廊,也不事先通知,径直走进了会客厅。   “安琪。”他开口。   坐在钢琴边的年轻女性抬起头来。   今日的安琪一袭水蓝色长裙,艳丽的红发盘在脑后,纤细苍白的脖颈和面容一览无遗。她对着来者微微笑了笑:“教授。”   “戈弗雷·诺顿”——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颔首:“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弹钢琴。”   “我可是个歌手。”   安琪闻言,低头看向黑白的琴键。   “会弹琴,这有什么意外的吗?”   教授笑出声:“我只是好奇,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那可太多了,教授,我不过是个普通姑娘,又不是真的天使下凡。”   说着她端正坐姿,双手放到了琴键之上。   莫里亚蒂教授不等安琪邀请,坐了下来。   一首极其简单的入门曲。不得不承认,尽管安琪的舞姿优美、歌喉动听,可她的弹钢琴的水平却很寻常——不能说不好,能听得出来她受过技艺高超的行家指点,但太过匠气,没有灵魂。   她的心并不在钢琴曲上,这使安琪的演奏听起来同那些中产阶级家的普通姑娘没什么区别。   莫里亚蒂教授耐心等待安琪演奏完毕,重新收回柔软的双手,才继续说道:“我听说昨晚你这儿遭遇了小偷。”   安琪头也不回,轻笑几声:“你当然听说了,教授。”   “那可真是太惊险了,没丢什么东西吧?”   “何必呢,教授,”安琪转过身来,碧绿色的眼眸中闪过狡黠的色彩,“你我明明心知肚明,小偷想要偷的是什么。”   她站了起来,走到了会客室的门边,对着端坐在沙发上的詹姆斯·莫里亚蒂勾了勾手指。   走出会客室,穿过走廊,踏上阶梯,安琪带着教授进入了她自己的卧室。少女的闺房还是如同在华沙那般温馨,她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了卧房的壁龛边,从能活动的嵌板后抽出了某张照片。   那张照片一闪而过,其中内容却极其惊世骇俗。安琪俏皮的眨了眨眼:“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教授?既然是我用来保命的东西,自然不会任由别人偷了去,它在这儿很安全。”   教授:“防一般的窃贼,自然可以,但波西米亚王国的国王几度失手,他来到伦敦,势必会请一位更有行动力的帮手。”   安琪:“比如说?”   莫里亚蒂:“比如说一位侦探。”   女孩勾起嘴角。   不用詹姆斯·莫里亚蒂多提,安琪也知道他指的是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所了解的那位侦探,或许能比得上莫里亚蒂本人。因而安琪只是迅速地将照片收进了嵌板之后,这番隐匿地点天衣无缝,不怪乎波西米亚国王多次派人来偷窃搜查都一无所获。   “我仍然认为,”莫里亚蒂坚持道,“照片由我来保管最为妥当。”   “可是你别忘了,这照片是波西米亚王国的丑闻没错,但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也就毁了。”   “你不信任我?”   “那你不信我吗,教授?”   教授没有回答。   他站在原地,厚重镜片遮挡住了男人全部的眼神。留给安琪的除了礼貌之外,就是那股她已经习以为常的冰冷。   安琪也不着急,早在他吃下糖果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坦诚相见了。   “你知道,”安琪敲了敲嵌板,“现在你知道它放在哪儿了,就算你直接来拿,我区区一个姑娘,是无法抢过你的,教授。”   然而詹姆斯·莫里亚蒂可不是个这么没风度的人。   他只是近乎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更像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安琪。”   “或许上一世是的,”安琪回答,“我可是个幸运的姑娘。”   在华盛顿,当然。而且那可是在二十一世纪,比这连出门都要乘坐马车的时代舒适太多了。安琪并不想念恶魔的培育或者邪神的帮助,她想念的是电子设备和无线网络。   但这些没有必要同莫里亚蒂说,即便他智商超群、目光超越了时代,可仍然生活在这里。安琪有时候会可惜他早生了一百多年,否则的话,教授的作为会比现在更为伟大。   “来聊聊那位侦探吧。”   她从壁龛边离开,坐在床边。   “你说威廉会雇佣他拿到照片,那么侦探先生会怎么做呢?总不会像前几位拙劣的盗贼一样,自以为行动天衣无缝,却什么都没捞到。”   莫里亚蒂教授不再继续纠结于照片的去处问题。   既然彼此都不相信任,那么只要她在他身边,照片任谁拿着,倒是也没什么区别。至于她会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詹姆斯·莫里亚蒂压根没考虑过这种问题,安琪能去哪儿呢?再说她直言自己想要的是他的性命,转身跑路可拿不到她想要的。   于是莫里亚蒂只是走到了安琪面前:“我以为,那位侦探会先来打探你的底细。”   “比如说?”   “比如说你的生活习惯和出行规律,这就需要他混入你的身边。”   “可是我身边只有你。”   “以及你的女佣、门房,还有时常接触的马车夫和小贩。别忘了你还有没有甜点不能活的习惯,安琪。”   安琪“啊”了一声,仿佛这才意识到原来定期前往的甜点店也可能会是破绽。   可不是吗,安琪可以不同旁人交流,但她不能没有点心。即便是搬到了伦敦,她也要坚持每周都亲自跑一趟糖果店,搬回数目夸张的糖果和甜点。   “所以,其实那位侦探先生,现在就很可能在我的侦探门外,和周围的人们打成一片了,”安琪低声说道,“我都要紧张起来了呢。”   莫里亚蒂扯了扯嘴角,但他没笑。   毕竟说这话的安琪毫无淑女形象地倒在了床上,甩掉鞋子,在柔软的床铺间打了个滚,全然没有她自己所说的“紧张”样子。   “事实上,他就在你的门外。”莫里亚蒂平静地说。   正在打滚的安琪陡然停下了。   她趴在床单上,冷不丁地挺起上身,腰肢划出一个易碎的弧度。安琪转头看向窗外,从卧房刚好能看到三三两两聚集在街头的马车夫们。   “原来紧张的是你呀,教授,”安琪忍俊不禁地揶揄道,“你担心侦探先生会得手是吗?毕竟他比我聪明多了。”   “要是照片落到波西米亚国王手上,你的谋划也会功亏一篑。”   “嗯哼。”   安琪拖着腮,漫不经心听着教授的话语,目光始终在窗外的人群中扫来扫去,似乎笃定自己能通过肉眼寻觅出侦探一样。   “我虽然不如他聪明,但是我有你啊。”   她说道。教授侧了侧头,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直到安琪收回目光,笑吟吟地看向莫里亚蒂:“他在门外了,那不如给侦探先生一个惊喜。”   道出这话的安琪,碧绿色的眼眸闪着属于少女的恶劣和顽皮。   教授:“你打算怎么做?”   女孩翻身下床,走到了詹姆斯·莫里亚蒂的面前,稍稍踮起脚尖,凑到教授耳畔柔声开口:“咱们结婚吧,詹姆斯,就在今日,就在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回一下姑娘们:教授的人设……其实我是参考的戴眼镜的狗爹加里·奥德曼[捂脸],这也导致了我上一辆车开的无比艰难,因为下不去手!【你。不能接受的话,大家自行代入感觉合适的演员就好了。   侦探的话是彼得·库欣的侦探先生,也就是《星球大战》里演塔金总督的那位,因为我觉得他那一版福尔摩斯的相貌比较贴近原著描写,当然啦姑娘们代入杰里米·布雷特的侦探,姜花也会鼓掌的! 第62章 糖果归你62   按照现实条件来看,“戈弗雷·诺顿”先生的确是位合适的结婚对象:他是个律师,收入稳定,为人绅士温和,对女士照顾有加。而搬到伦敦来的艾琳·艾德勒女士也是位得体的女性:她辞去了剧院的工作,每周只在体面的私人晚会上放歌,深居简出,鲜少交际。   这本应是一桩值得祝福的婚礼。   ——倘若“戈弗雷·诺顿”先生的真实身份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艾德勒女士也不是从巴黎迁到华沙又来到伦敦的安琪的话。   倘若,这完全不是安琪一时兴起,想要送给侦探先生一份大礼的话。   安琪换好了衣服,她急匆匆地推开房门,环视四周。   很快,一辆和安琪一样着急的马车停在了公寓的门口。安琪甚至等不及马车停稳,径直跳到了车厢里:“快,约翰!去圣莫妮卡教堂,要是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我就赏你半磅金币(见注)!”   马车夫狼狈地整了整衣领,他可是被临时喊过来的,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当然没问题,你要去干什么,艾德勒小姐?”   安琪:“终身大事!”   马车行进之前,安琪打开了车厢的窗子,透过窗口她迅速地扫过街道上的人们。马车夫、商铺伙计和行人人来人往,教授说那位侦探先生就在其中,搞得安琪的好奇心都要爆炸了,可是仅凭这一眼的掠过,她根本找不到哪个才是侦探本人。   不过没关系。   因为他肯定会跟上来的。   詹姆斯·莫里亚蒂先于安琪一步乘坐马车离开,而安琪则要比他到的更早一些——结婚嘛,总得需要一些证件,安琪的公寓里可没有“诺顿先生”的证件。   她踏进教堂,神色仓皇且焦急,因而教堂中的牧师几乎是立刻迎了上来:“女士,您——”   “先生。”   安琪立刻走到他的面前,神情郑重。   “我要结婚,需要你的帮助。”   身着白色法衣的牧师被安琪的话语震了一下。   他上上下下重新打量安琪一番,年轻的姑娘表情认真、目光清明,她穿着得体大方,是当下伦敦最流行的款式,完全不像是什么疯姑娘。   “女士,”牧师清了清嗓子,“如果你需要举行婚礼的话,我想应该由两个人。”   “他马上就到!”   詹姆斯·莫里亚蒂紧跟着步入了教堂。   他换了身衣服,手中还拿着文件,和安琪一样神色匆忙。但停在牧师面前时,教授还是礼貌地先行拢好有些凌乱的头发,再颔首:“牧师先生。”   安琪当即挽起莫里亚蒂教授的手臂:“这是我的未婚夫,戈弗雷·莫顿。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牧师心生?”   “现在?”   牧师吃了一惊。   他在这个教区工作了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当场结婚的。   看这对儿情人倒都是体面人,男性端庄得体,女性温柔优雅,尽管看上去有些年龄差,可只要嫁给一位挺直脊背的绅士,这都不是问题。越是这样,牧师越是疑惑:这样的体面人,理应拥有一个隆重的婚礼才是,而不是现在,两个人跑到教堂来,突然说,现在就结婚。   莫不是私奔的情侣吧?   牧师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婚礼不是这样办的女士,我奉劝二位再想想,要是真心相爱,这样潦草如何——”   “——不,我一分一秒也等不及啦,牧师先生,求求你!”   安琪哪儿有时间等,她不会在伦敦停留多久的。   “何必急于一时,”牧师耐心劝解道,“找个良辰吉日,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那不是更好吗?连个傧相都没有,我是不会帮助你们举办婚礼的。”   安琪:“只要有傧相就好了吗?”   牧师:“……女士,你在想什么?”   安琪:“会有的,上帝会帮助我和我的爱人。”   伴随着安琪明亮的眼眸和清澈的嗓音,第三位来客进入了教堂。   圣坛上的安琪和莫里亚蒂教授不约而同回过头,看向那位男士。   衣着潦倒、面容平凡,他就像是一位随意走走的路人一样晃进了教堂,直到发现圣坛上的三位统统将目光转向他时,那位男士才停住步伐,抬起头来。   触及到鹰隼般的眼眸时安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抓到你了,她想,侦探先生。   伦敦的传奇,故事里的天才,赋予维多利亚时代绚烂色彩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当然是他,否则一位平凡的人,怎么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眼睛?   安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拎起裙摆,走下圣坛,走都了这位先生面前。   “先生!”   她大胆地伸手,抓住了侦探的手腕。   在这个时代,安琪的行为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但她闪着光芒的眼睛和殷切的表情足以弥补本身的失礼:“我就知道上帝在看着我,请你跟我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臂在安琪的指尖僵硬了半分,且在放松之前维持了下去。很微妙的肌肉变化,却没逃过安琪的感官。   几乎完美无缺,要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安琪一定会被骗过去的。   她甚至有点可惜。   这张平凡的脸势必不是侦探先生本来的面目,他善于伪装,以至于安琪看不出任何异常。唯独那双眼睛,清明敏锐,透过他以路人呈现出的惊讶,仍然能够探寻到深思的痕迹。   好想亲眼见见他的本来面目呀。   “来不解解释了,就几分钟而已,请你跟我来,求你了!”   或许是那声哀求过于可怜,情势逼迫,福尔摩斯先生不得不跟着安琪走上了圣坛。女孩的目光转而落在牧师身上:“现在有了傧相,我和戈弗雷的婚礼有见证人了,可以主持婚礼了吗,牧师?”   牧师叹了口气。   女方神情坚决,况且她也不像是头脑一热就决定终身大事的姑娘。牧师无法,只得应允了他们的要求。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几岁的孩童也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仪式结束后,教授热情地朝着福尔摩斯先生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右手不住摇着:“真是很感谢你,先生!如我的艾琳所说,你一定是上帝派来帮助我们的。”   安琪:“……”   从巴黎到华沙再到伦敦,詹姆斯·莫里亚蒂在她的面前总是绅士有礼又保持着眼底的漠然,眼下他文质彬彬的面庞中浮现出激动的神色,安琪还真有点不适应。   也觉得很好笑,为了配合她的这场眼熟,詹姆斯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显然他乐在其中,当然,谁不想用这种方式接近歇洛克·福尔摩斯呢?安琪雀跃极了,她看向侦探审视的目光,止不住地露出笑容。   “你别吓坏我们的傧相,戈弗雷!”   安琪走到侦探先生身边,真诚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比一个婚礼更能让人惊讶呢?侦探是为了照片而来的,刚刚登上王位的波西米亚国王因她的威胁而无法举行婚礼,可当事人却在侦探的面前成为了新娘子。安琪没有侦探和教授聪明,因而小小的惊讶,就足够给她带来成就感了。   至于婚礼——戈弗雷·诺顿的身份对于莫里亚蒂教授来说无关紧要,而安琪也不会在伦敦就留。   戏弄牧师可能会迎来上帝的惩罚,然而不论是教授还是安琪,都从没把那位至高存在放在眼里。   “谢谢你,先生。”   安琪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镑金币,递给侦探。   “错过了时间,我们就要等到明天了,”她由衷地说,“这是给你的谢礼,请一定要收下。”   他没有拒绝。   其实安琪有点惊讶,但歇洛克·福尔摩斯确实是收下了安琪的货币,她的手指触及到绅士的手,温度转瞬即逝,因为后者已经郑重地将金币收好。   清明的眼睛落在安琪的身上,透过虚假的外表,福尔摩斯先生对着安琪点了点头:“这是一场荒诞却又独特的经历,祝你和你的丈夫生活幸福,女士。”   安琪展露笑颜。   “祝你有一个愉快的一天,先生。”   .   回到公寓时安琪直接走入卧室,莫里亚蒂教授跟在她的身后。当他踏进室内后安琪立刻关上门,她靠在墙上,只觉得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侦探先生的那双眼睛仿佛仍在眼前。   知道他存在是一回事,而亲自接触,又是另外一回事。安琪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听声音侦探先生不算年轻了,或许和教授差不多年纪。他究竟多大,真实的容貌又是什么样的?   “安琪?”   莫里亚蒂的声音将安琪唤回现实。   “你在想什么?”他问。   安琪扬起一个惴惴不安的笑容。   她靠着房门,眨了眨眼睛:“我想,照片还是交付给你保管吧,詹姆斯,这让以后我也放心一些。”   然而出门之前她还咄咄逼人的不肯放行,莫里亚蒂可不会以为安琪突然让步,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男人侧了侧头,没有回应,而是继续等她解释。   “我只是在想,”安琪接下了他的询问,慢慢开口,“我还想再近距离看看他,单独的,坦诚的,所以照片不能在我这里。” 第63章 糖果归你63   安琪并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究竟有何计划,但她知道这可不是华盛顿,没有超级英雄也没有超能力,侦探想要拿到照片,就得踏入安琪的公寓。   因而安琪接连等了好几天,期待着会有人闯入,或者突发什么匪夷所思的紧急事件。   可是什么都没有,日子照样过,每天除了已经与安琪结为夫妻的“戈弗雷·诺顿”先生外,安琪仍然没有什么访客。而披着律师皮的莫里亚蒂教授,甚至就她这幅期待又焦灼的模样而连开了好几个玩笑。   这可不容易,要知道教授对待安琪一向照顾有加,可那之中并不包含什么感情。名义上他们已经是夫妇了,但与安琪独处的时候,他仍然像离开华沙之前一样,除了例行的问候吻外,不多碰安琪分毫。   也无所谓,现在安琪的兴趣已经被彻底转移了。   好在她的等待也不是没有结果的。   就在距离她成为“已婚妇女”的一周之后,安琪从演唱会归来,她的马车停在布里翁尼府第门前,马车夫刚刚拉近栓绳,安琪还没开门呢,便听到了马车之外的喧嚣声。   她走下马车,几乎像是演练好的一样,街道的流浪汉骚动起来。   一场不知道由谁开启的争吵点燃了整个街道,警卫几乎是立刻吹着哨子飞奔而至,这无异于火上浇油,紧迫的气氛使得流浪汉和其他手工者们扭打成了一团,安琪伫立在这混乱的人群中,几乎是本能地停住了步伐。   而这样的停顿更是致命的。   眼看着暴乱的群众就要误伤安琪了,一个高大且瘦削的身影冲了过来。   “女士,小心!”   她本能地抬手护住头部,但迟迟没有伤害抵达。   瘦削的身影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这让混乱的群众猛然一顿,接着警卫就迅速制止了混乱。   安琪低头看向倒地的男士,他一脸的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天啊。”   更多的警卫从街头走了过来,其中一名走到男士面前蹲下,安琪忍不住问道:“这位先生还好吗?”   警卫:“还好,他只是晕倒了,伤口很深,该死,得快送他去医院!”   此时路边好事的妇女凑了过来:“这可不行,他到不了医院就会死的!”   “那该怎么办?”   “当然要先止血了,”那名妇女说,“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不如把他抬进屋子里去吧,女士,我们得为他止血!”   啊,安琪懂了。   她等了一周,不就是等这个机会吗。   那一刻安琪的心跳迅速加快,她本能地攥了攥裙摆,这份紧张被旁人很好地认成了一位年轻的女士对陌生人进入房间的戒备,但她很快就平复下来了心情。   “我会些医术,探长,”她犹疑片刻开口,“把他搬到我的起居室来吧,我可以为他缝合伤口。”   警卫大吃一惊:“您会医术。”   还得拜上一世在华盛顿的经历所赐,安琪莉亚·莱克特的养父曾经可是个外科医生呢。尽管安琪的水平不太高,可总比维多利亚时期的医生靠谱一些。   “来吧。”   她拎起裙摆,走到门前。   “把他抬进来吧,探长!”   安琪进门之后径直走进卧室,拿出了自己的医药箱。   警卫将那位先生放下后便离开了,此时房间里除了女佣之外便只有安琪了。她简单地向女佣解释了一下外面的事情,然后支开了担忧不已地佣人。安琪拿出酒精,沾湿手帕,为躺在沙发上的男士擦干净脸上的血。   这次他没有伪装。   毕竟不管用什么化妆方式,经由如此接触,用酒精这么一擦,总会看出一些端倪的。安琪动作温柔,很快他本来的面目就呈现于她的面前。   原来他长这样呀。   和安琪想象得差不多,四十岁左右,高颧骨、鹰钩鼻,面容清癯且凌厉。若是说詹姆斯·莫里亚蒂是将一切都隐藏在了衣冠楚楚且冰冷礼貌的表皮之下的话,那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可以说是咄咄逼人又精神矍铄的英俊了。   可惜是他这会儿是得装晕,安琪看不到他的眼睛。   而且,他也不会是真的受伤。   安琪起身点燃烛台,将它搁置在沙发边的桌子上,拿起针线正准备消毒呢,就突然听到背后沙发的人一阵猛咳。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先生,您醒了?你还好吗?”   沙发上的福尔摩斯先生做出了难以呼吸的模样。   安琪不假思索地起身,打开了窗子。   下一个瞬间,安琪只觉得一阵猛烈的烟雾从她的壁炉边沿炸开,蔓延开来,几乎是紧接着窗外响起了一声大喊:“着火啦!”   她听到她的女佣也跟着尖叫起来。   原来是这样。   安琪几乎是想也不想,直奔起居室的房门,反锁住了想要进来查探情况的女佣。接着安琪转身,她先是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卧室看了过去,然后立刻明白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意图。   要不是莫里亚蒂提醒,此时的她肯定要先把照片收起来的。那么在场的侦探先生,不就知道她把照片藏在哪里了吗?真是顽劣又有效的伎俩,想必制造这么一场混乱也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吧。   有意思。   安琪背对着沙发,偷偷笑了起来。   她踏着仿佛焦急地步伐走到了窗边,重新关上了窗子。实际上不知道从何而起的浓烟已经散去了,怕是类似于烟雾弹之类的物件——安琪不太了解这个年代的军事水平,她只能这么猜测而已。   既然他制造了这个机会,安琪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   沙发上的男士形容艰难地坐了起来,他睁开了眼睛,那鹰隼般的眼睛锁定住了安琪。   “女士?”   他咳嗽了几声,意味不明地开口。   安琪勾起嘴角。   “着火了啊……”   她低声说道。   年轻的女士离开窗户,踱至沙发边的茶桌上。她垂眼看了看燃烧的烛台,又抬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照片不在我的手上,先生,你白来了一趟,但这是个好机会。”   说着安琪轻轻伸手,将烛台推倒在地。   火焰一下子点燃了安琪身边的地毯,真正的火苗窜起,连着沙发、木桌和整个房间,慢慢地燃烧起来。   然而安琪岿然不动,坐着的福尔摩先生也是。   “我得和你谈谈,侦探先生。” 第64章 糖果归你64   火焰从安琪脚边的地毯上逐渐蔓延开来。   她向前一步,堪堪避开了试图吞噬裙角的火苗。背后紧锁的房门外响起焦急恐慌的声音,是她的女仆:“夫人?夫人!”   安琪充耳不闻。   她只是径直走向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停在三步远的位置,任由火势一步一步蔓延升腾:“照片不在我这儿,侦探先生,你找我也没用。”   侦探先生只是用鹰隼般的目光锁定住了他。   他身材瘦削且高挑,更甚于莫里亚蒂,因而安琪不得不抬头才能触及到男人的目光。   “我不认为我有破绽,夫人。”他说。   “当然,”安琪礼貌地承认了这点,“是有人提醒了我,威廉会雇佣全伦敦最优秀的侦探。”   “是谁?”   “你心知肚明,不是吗?”   安琪漫不经心地拽了拽裙角。   “詹姆斯·莫里亚蒂——你的一位老朋友,先生。需要那些照片的是他,提醒我的也是他,哦对了,”她扯起嘴角,“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拿走照片的也是他。”   话说到这儿,足以福尔摩斯先生明白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了。   假设安琪真的只是一位被波西米亚国王伤害的情妇,她会把照片牢牢把握在手的。但安琪不是,她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   就算歇洛克·福尔摩斯才智过人,也不可能算到安琪的灵魂根本不在这个时空之中,对吧。   “恕我直言。”   福尔摩斯浮现出了几分带着戒备的劝诫。   “和莫里亚蒂合作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夫人。”   安琪无所谓地露出笑容:“确实,不过通过和他合作,我也的确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见到你。”   侦探先生一怔,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你设计的一个局,戈弗雷夫人——”   “——叫我安琪,求你了,先生。”   “安琪。”   他没有在称呼上纠结,对于福尔摩斯来说,没有什么比真相更为重要了:“你的目的是想要见到我,从而选择去接近莫里亚蒂,因为他和我的‘缘分’可不止是一丁半点。”   “是的。”   “我可不是什么见不到的大人物。”   “但莫里亚蒂是,先生。”   火势越来越大,呛人的烟雾重新在封闭的室内升腾,争前恐后地积压进安琪的肺部,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道都要被灼伤了。   但她依然没有动。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从来到伦敦开始,安琪就必须走准了每一步。莫里亚蒂教授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任何差池都会导致所有的筹谋功亏一篑。   “照片我不能给你,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回应威廉的担忧:他就是想利用照片大做文章,从而使得整个波西米亚王国向普通的教授下跪。你们聪明人都是赌徒,先生,像莫里亚蒂这种人,更是疯狂的赌徒,只有一个王国这样的赌注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他也上钩了。”   “然后你想法子同我见面,你想我做什么?”   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不用安琪多说什么,福尔摩斯先生已经勾勒出了她的前后想法。要不是屋子里的火焰马上就要烧到裙摆了,安琪怎么也得缠着他来一段基本演绎法。   她并不知道波西米亚的新任国王会找上福尔摩斯,但她知道他早晚会与莫里亚蒂见面。安琪从不亲手杀人,而莫里亚蒂也并不是等闲之辈能够靠近的角色,但她知道谁能。   “很遗憾我不能把照片给你,先生。”   如果有可能,安琪更想留下侦探,同他说说话。尽管他可能会觉得她很无聊,可安琪太好奇了,她对任何世界的传奇都带着强烈的好感。在华盛顿是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在这个世界是大侦探福尔摩斯,这说又有谁能解决呢。   “但我可以告诉你莫里亚蒂教授的去向。”   侦探先生嘲讽地“哈”了一声。   “你想借刀杀人!”   “没错。”   “要是我不同意呢?”   “总得有个人去阻止他,难道你要放任最终的罪恶逍遥法外吗,侦探?”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嚣,想必是女仆喊来人准备撞门了,安琪飞奔到窗边,再次打开了窗子。   冷风吹了进来,扬起了安琪与火焰同色的长发。她站在窗台下转身,温柔却又极其冰冷的神情深深地刻印进福尔摩斯先生的眼底。   “那么他会去哪儿?”他问。   安琪笑了起来。   她拢起被风吹散了的红发,在混乱与火焰之中一字一顿地开口回答。   “瑞士,先生,我向你保证,你会在莱辛巴赫瀑布前见到他。” 第65章 糖果归你65   六个月之后,巴黎歌剧院,一个晌午。   一辆马车停在了歌剧院的门前,这着实稀罕,该时间段的歌剧院鲜少会对外开放,而这又过了演员们约定排练的时间。   马车夫下车,打开车门,率先走下来的是一位打扮极其英伦的先生,他身材瘦削高挑,头顶的贝雷帽遮不住他略作鹰勾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英国的绅士先是拿出了自己烟斗,却没有点燃,而是转过身,向车内伸出了手。   一双属于年轻女性的柔软手掌搭在了他的手上。   车厢内走下来一位娇小的红发姑娘,她礼貌地对着绅士表达了谢意,然后将车马费和小费给了马车夫。她出手阔绰,这换来了车夫一个发自真心地谢礼,但他没有赶走马车。   年轻姑娘抬头看向绅士。   “就要在这儿分别了,先生,”她说,“希望你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健康。”   绅士点燃了自己的烟斗。   “我没料到你也会在瑞士。”他说。   姑娘笑了起来:“以防万一,而我确实派上了用场不是吗?反派身死、好人得救,这才是传统的结局。”   说着她朝着歌剧院大门走去,绅士并没有挽留或者出言告别。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年轻的女士走到了大门边沿,她的脚步顿住了,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火一样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最终统统停在了她的肩头。她大胆地迎上绅士的目光,然后郑重其事地、极其尊重地,行了个礼。   “再见,福尔摩斯先生,”她说,“请代我向未曾谋面的华生医生致以敬意。”   福尔摩斯颔首。   “再见,安琪,”他回答。   然后安琪勾起笑容,走进了歌剧院的大门。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   几乎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巴黎歌剧院的构造了,如果有,那也只能是那位深居于此,正在等待她回归的那个人。   安琪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自然吸引了门房的注意。几位门童刚想准备出面阻拦时,却因她熟悉的面孔而吃了一惊,可安琪没时间叙旧了,她只是匆忙地打了声招呼,甚至不给往日同伴询问的时间,便拎起裙摆,跑了起来。   穿过大厅,走向楼梯,一路向下,自从成为舞蹈演员以来,安琪每天都要在这条道路走上很多遍,她闭着眼都能抵达自己的目的地,可没有哪一次,会像这次如此激动。   她最终停在了目的地之前。   那里有人。   有一男一女的声音从活板门的附近传来,这使得安琪下意识地放缓了步伐,她无意偷听旁人的对话,可是那听到的一部分已经决定了她接下来的想法。   “克里斯汀,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那个男人说。   “拉乌尔,我必须这么做。”   “可是……”   “没有可是!天使已经病入膏肓了,总得有人去救他!”   那名叫拉乌尔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吗,”他叹息一声,“所有人都说你被歌剧院的幽灵摄去了灵魂,就像是当年的安琪一样,被恶魔诱惑勾引,误入了歧途。”   克里斯汀失笑出声。   “你说什么呢,拉乌尔,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天,”她不可思议地说,“你是吃醋了!”   即便看不到拉乌尔的面孔,也一准能猜到年轻的男士必定是脸红了,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窘迫:“我没……克里斯汀,我只是在担心你!”   “那你大可放心,拉乌尔。”   克里斯汀的语气听起来饱含深情,她放轻了语调,那之中填满了属于年轻姑娘的浓情蜜意。   “我没有受到音乐天使的诱惑,他自始至终只爱安琪一个人。教导我、指引我,只是出于天使心底的善良,以及避免继续忍受爱情的折磨。而我呢,我也只爱你一个人,就像是天使爱安琪那样。”   “克里斯汀……”   “所以咱们必须得去救他,安琪还没有回来,他不能在安琪回来前就——”   “——我回来了,克里斯汀。”   活板门上的青年男女蓦然怔住了。   他们纷纷转过头,看到的是跑乱了头发、气喘吁吁的红发姑娘。克里斯汀震惊地瞪大眼睛:“安琪?!”   “他在哪儿?”   安琪走到前面。   克里斯汀立刻反应了过来:“自从你走后,埃里克的身体就垮掉了,他每天都很痛苦,我实在是——”   “——埃里克在哪儿?”   那一刻克里斯汀几乎被安琪吓到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安琪,表情肃穆,语气强硬,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尽是无尽的火焰。克里斯汀记忆里的安琪温柔如水,沉默却能包容一切。是什么叫一位脆弱美丽的姑娘丧失了全部的矜持和礼仪,难道是离开巴黎之后的经历吗?不,不是的。   畏惧之后克里斯汀逐渐地理解了安琪眼中的狂热。   她在埃里克的眼中也见过,在他提及安琪时,在他痛苦不堪时。   因而克里斯汀不再犹豫,不再试图为安琪讲述她离开之后的一切,这都不重要了,远不及她本人重新出现在剧院中更有意义。   克里斯汀慌乱地打开了脚下的活板门。   “他在等你。”   女孩儿道出这话时近乎哽咽,善良的姑娘,总算能放下心底最后的那块石头。   “他一直在等你,安琪,你终于回来了。”   而安琪则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比歌剧院最神秘最黑暗的深处。   她从没来过这里。即便他亲手培养起了一位歌手,即便他一直保护她长大成人,可是歌剧院的幽灵从来不允许安琪踏入他的世界。   一开始安琪还担心她会迷路,会在无尽的寻找中丢了力气,但是当落地的瞬间安琪就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的天使,她的恶魔,用尽全部爱着她的男人,怎么会允许她找不到他呢?   他留下了记号,在每一个分叉口,在每一个她可能会丢失方向的位置。   安琪不知道跑了多久,走了多少路。她脚下的鞋子跑断了鞋跟,安琪索性甩掉鞋子,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而去。   她找到了他的住处,推开了房门,步入主卧,几乎是跌倒在了他的棺椁之前。   “埃里克。”   安琪推开木棺:“埃里克,我回来了!!”   那一刻安琪很怕得不到的回应,她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连直面红龙的屠刀,直面格雷诺耶的杀意都不曾动摇的安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抓住了她的心脏,攥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木棺之中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安琪?”   她猛然舒了口气。   “是我,埃里克。”安琪低声说道。   可是木棺之内的男人却挣扎起来,他嘶吼出声,就如同来自地狱的悲鸣。   “不!!”   他怒吼道。   “一定是我的幻觉,我的梦境,不可能,不可能她——”   “——埃里克。”   安琪从棺木之中捞出了男人形容枯槁的手,那几乎成为了一具骨头,可是安琪全然感觉不到,她把冰冷的手掌贴到自己滚烫的脸颊上。   “是我,真的是我,你能感觉到吗?”   这使得埃里克逐渐从死亡的边沿清醒过来,他几乎丢掉了自己的视力,可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和心跳是如此的鲜活,即便是最真实的梦境也不可能复制。   安琪真的回来了。   她甚至等不及他的回复,红发的姑娘站了起来,拎着裙摆、抬起腿,和他一样,躺进了棺木里。   为一人准备的木棺是如此的狭小拥挤,安琪与埃里克并肩而卧,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之上,一旦拥抱住了他,就再也不准备放手。   他没有杀人,也没有碰触自己半分。   现在他要死了,剧院中的幽灵脱离了自己本应有的人生轨迹,他不再是安琪名单上的人,也不再是欣赏他独舞的观众。   安琪很高兴。   “我不能用自己的生命挽留你,埃里克。”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安琪名单上的人了。   她在巴黎剩下的,所有的生命,都属于这个保护了他的男人。   “我也没有权力恳求你的宽恕,毕竟我是个如此自私的人。”   这一刻的安琪总算是得到了暂且放下仇恨与报复的喘息时间。   她拥抱着他,柔美的脸蛋贴在他开始僵硬的颈窝,四肢交缠,皮肤紧贴。安琪一直牵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胸口,让他感受到她依然跳动的心脏。   “但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安琪轻声开口,几近歌唱。她拉上了棺盖,任由黑暗笼罩住他们。   “再也没有能将你我分离。”   直至她死亡,直至她抵达下一个世界,直至她在这无尽的轮回中彻底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姑娘们!!   我先要跪地磕头道歉,拖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关键是拖了这么久我还是砍了大纲结束了这个故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再不砍大纲,我觉得这么拖下去我真的是写不完这个故事了,不如在魅影这里结束,至少是个感人的结局,因为下个世界就要揭开安琪的杀人动机了,再往下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黑泥_(:з」∠)_。   下面我会把之前铺垫的线索和设定以及后续故事的大纲告诉你们。   首先关于安琪的设定:真正的安琪是哥谭人,被拐卖去当了舞女。后来在蝙蝠侠侦破拐卖少女的案件中被二代罗宾杰森·陶德救下来。但回去没多久又被父亲卖到黑市,身体被改造,变成了只能跳舞到死的“天使”。安琪一直希望蝙蝠侠和罗宾能再次救她,但是杰森这时候已经被小丑杀死了,这件事在她的“观众”提及时安琪听到,她在临死前才意识到,罗宾再也不会来救她了。所以安琪并不叫安琪,杜姆说她没有灵魂是因为她已经死了,她要杀的人以观众的形式呈现,但杀人得是有动机的,安琪得证明他们是罪人,怎么证明呢,就去勾引他们和自己发生关系(原设定里安琪只有14岁所以谁上钩谁必须死,严打不能写了改到成年),发生关系“伤害”了她,她就必须下手。   安琪也没有记忆,忘记了罗宾但是记得有个少年救过她,多次再碰到友善的少年时都会触发这段记忆。所以前两个世界里看到蜘蛛侠和喜欢自己的路人小伙,她会发自真心的开心。   然后下一个世界是第三卷 :   洛克家族长子死于哥谭,尸首残缺,凶手当场抓获,是一名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孩儿凯文(《罪恶之城》),哥谭警署准备将他送去阿克汉姆疯人院,但蝙蝠侠与詹姆斯·戈登(《蝙蝠侠》系列)认为凯文只是个杀人机器,他不具有主动杀人的能力,背后一定有主谋。   当夜的社交晚会上,长兄惨死的安琪·洛克却神色如常,引起了布鲁斯·韦恩的注意。只是追查下去发现洛克家族的长子是一名恋童癖,安琪和他没有任何感情。反而是误打误撞中蝙蝠侠截获了洛克家族与哥谭黑帮的一场毒品交易,参议院气急之下将安琪推出去当替罪羔羊。   命案线索已断,哥谭警署不得不把人暂时送往阿克汉姆疯人院,安琪在黑帮的追杀中逃走,反被缉毒警察诺曼·斯坦(《这个杀手不太冷》)拦住,半保护半逼迫她说出毒品交易的线索。蝙蝠侠寻觅到了安琪的线索,将她带走。此时凯文进入阿克汉姆疯人院,将随身携带的工具扔给了罪犯们。罪犯越狱,其中有小丑(《蝙蝠侠》系列)。   安琪紧随而至,一直借刀杀人的安琪第一次举起刀,蝙蝠侠及时赶到拦住了要亲手杀死小丑的安琪,安琪极其愤怒地大喊“他手刃你的儿子时你又在哪”——但是这个世界的蝙蝠侠没有罗宾。   安琪逐渐地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凯文带着她逃离,安琪躲到了诺曼的地盘,小丑却因为她的话语产生了好奇,一路紧随而至杀死了诺曼与凯文,此后多次对峙安琪几次谋杀未遂,最终在布鲁斯的劝说下找回了理智,意识到世界不对。   最终她放弃了杀死小丑,帮助蝙蝠侠抓住他,再次送入阿克汉姆疯人院。   得知情况的蝙蝠侠试图将安琪留在这个世界,阻止她继续无望的轮回,但安琪哭着开枪自杀,临死前说她想念她的罗宾。 第四卷:   重回第一卷 的世界,已经是七年之后。汉尼拔·莱克特被逮捕之后又越狱逃离,BAU小组(《犯罪心理》)正在追捕他。安琪与少年亚伦(《一级恐惧》)结识,当年亚伦杀人后装作人格分裂无罪释放,负责心理咨询的医生正是汉尼拔。安琪认为亚伦知道汉尼拔的行踪,一番纠葛后发生关系,亚伦想杀死安琪,FBI及时赶到击杀亚伦。   因为安琪与当年汉尼拔的养女同名而引起BAU的注意,但安琪已经拿到线索后找到了汉尼拔。安琪试探性的接近汉尼拔,却没料到汉尼拔一眼便认出了换了身体的她。几番对峙之后安琪与他同归于尽,最后关头汉尼拔抛出了与蝙蝠侠观点类似的话——“杀光你名单上的人,你的噩梦真的会平息吗?” 第五卷:   安琪回到本体所在的世界。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将害死自己的黑帮清理掉,这引起了“红头罩”的注意。但安琪毫不在乎,类似自杀式的袭击小丑,被该世界的蝙蝠侠与红头罩拦下。安琪与红头罩对峙,最终发现他就是杰森·陶德。   但是杰森因为复活一次,他已经不记得安琪了,他也不会记得,毕竟安琪只是当年他救过的无数无辜者中的其中一位。但安琪的崩溃换来了杰森和蝙蝠侠的注意,蝙蝠侠调查清楚了前因后果,说服了杰森与自己暂时放下干戈。   杰森亲自抓住了几乎步入癫狂的安琪,唤醒了她,让她想起了自己已死的现实。因为杰森的复活,安琪最终放弃轮回,获得了安息,从蝙蝠侠和杰森的眼前消失了。   但杰森没有死心,他顺着当时的案件继续查下去,找到了安琪的尸首,死去的舞女被泡在福尔马林里成为了苍白可怖的标本,他亲手替安琪报了仇,然后埋葬了她,全文完。   .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的,糖果有着一个很悲伤的主线,当时的初衷是想写一个受害的小姑娘复仇的故事,但因为晋江严打女主必须成年嘛,稍微改了改设定,但也差不多了。   真的很抱歉没有写完这个故事,对不起,这篇文再回头看看我还是仍然很喜欢第一个世界的构思,也的确是我能力有限,实在是无法继续圆满的写下去,就让安琪的故事在这儿结束吧,谢谢姑娘们能看下来,很感谢你们。   【end】